第705章命案


    司行霈很少這樣深睡眠。


    顧輕舟在身邊,又身在母親的老宅,他倏然就放鬆了。


    他從未睡過這樣香甜的好覺。


    司行霈也確定,沒有人是天生的機敏,他隻是背負了太多。


    迴歸天然,他也可以享受安逸。


    司行霈被吵醒,一陣煩躁。看清是顧輕舟,他沒有發火,隻是想:“若能早點和輕舟退隱山林,才不枉活了一場。”


    “有人敲門。”顧輕舟告訴他。


    司行霈嗯了聲,撚開了床頭的燈光,顧輕舟趁機看了看手表:五點剛過。


    “誰啊,這麽早?”顧輕舟徹底清醒,她預感不會有好事的。


    司行霈道:“我去看看。”


    他下樓,顧輕舟也披衣坐了起來,側耳傾聽樓下的動靜。


    顧輕舟聽到了副官鄧高的聲音。


    然後,她聽到司行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上樓。


    他臉色鐵青。


    “輕舟,快起來,我們要迴去了。”他道。


    說罷,他利落脫了睡衣,換上了自己的軍裝。


    今天是他們新婚的第二天,若不是十萬火急,副官絕不敢輕易找過來。


    顧輕舟也換衣,問:“怎麽了?”


    “芳菲和阿慕.......”司行霈突然頭疼得更加厲害,他的聲音一頓,“他們死了。”


    顧輕舟似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她隻感覺眼前直冒金星,半晌僵硬沒有動,寒意從四麵八方往她肌膚裏鑽,她耳邊倏然靜謐,再也聽不到聲音。


    司慕和芳菲,他們死了.......


    這是什麽意思?


    顧輕舟渾身冒寒氣,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然不成樣了,好像格外的尖銳:“什麽死了?”


    司行霈一把握住了她肩頭,用力搖了搖她:“輕舟,快把衣裳穿好!我在樓下等你!”


    說罷,他疾步下樓。


    來了兩名副官,他們正在跟司行霈講述事情的經過。


    顧輕舟顧不上穿鞋子,隻把衣裳穿好就快速下樓。


    司行霈已經發動了汽車。


    顧輕舟坐上去,汽車的馬力搖到了最大,似箭一般躥了出去。


    司行霈緊抿著唇。


    顧輕舟側眸想說話,卻看到了司行霈額頭的青筋。


    他正在忍著極大的情緒。


    顧輕舟就不敢說話了。


    她心中亂成了一團糟。


    “......他壽命不長。”這是當年郭七老先生預言司慕的話。


    顧輕舟當時很謹慎,給了他錢,希望他能為司慕改命。


    老先生說了,最多增加一點壽命,卻不可能改變什麽的。


    果然,司慕的壽命延長了一年多。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逃過命運。


    顧輕舟渾身發寒,她的手腳都僵硬了,任何話也說不出口。


    司行霈亦不言語,隻是默默開車,把車子當飛機開似的。


    原本需要四十分鍾到一個小時的路程,司行霈隻不過二十分鍾就開到了平城城裏。


    他沒有迴家,而是直接帶著顧輕舟去了飯店。


    軍警已經把飯店圍了起來。


    此刻天還沒有大亮,飯店門口的燈火也全部熄滅了。


    晨曦迷蒙中,顧輕舟似乎聞到了血的氣息。


    她跟著司行霈進了飯店。


    上了三樓,司督軍的親信副官們,正畢恭畢敬站著。


    司行霈一進門,就被人迎麵扇了一個耳光。


    重重的一巴掌,清脆作響。


    顧輕舟猛然迴神,她看到了司督軍暴怒而扭曲猙獰的麵容。


    “給我查!”司督軍咬字極重,好似每個字都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抓到兇手!”


    “是!”司行霈站住了身姿,居然恭敬叩靴行禮。


    顧輕舟站在身後,她聞到了血的氣息,故而身不由己開始發抖。她看到了司督軍身後的房間,白色床單染透了血跡。


    司督軍往旁邊挪開,讓他們倆進來,他自己坐到了床對麵的沙發上。


    屋子裏沒有點燈,窗牖半開,晨風撩撥著窗簾,將晨光透進來。


    司督軍一動不動看著床上的人。


    顧輕舟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床上的人。


    司芳菲是半坐著的,一把長長的鋼刀,穿透了她的喉嚨,將她活活釘在床頭板上;


    她麵前的被單,被血染透。


    她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仍可以看得出很驚恐。


    她非常的害怕。


    顧輕舟隻感覺冷,懼意和寒意鋪天蓋地,她膝蓋發軟,卻努力讓自己站穩。


    司行霈的手,也抖了起來。


    司芳菲的瞳仁已經渙散了,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像是震驚萬分。


    “芳菲......”司行霈的聲音發虛,輕輕喚了她一聲,宛如兒時的親昵。他上前,想要合住她的眼睛,卻發現是徒勞無功。


    司芳菲死了,死不瞑目!


    司行霈的唿吸,壓抑而沉重。好似他唿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刀子,每一下都艱難,都讓他有種極致的疼痛。


    他的親人不多,除了顧輕舟就是芳菲。


    當年祖母是壽終正寢,跟芳菲完全不同。


    芳菲是慘死。


    司行霈一生的奮鬥,為了家國。護不了小家,哪裏能護得住國家?


    他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最親近的妹妹死在他麵前,這樣慘烈!


    “給她入殮吧。”司行霈的聲音全啞了,他說話也不流暢。


    司督軍卻沒有動。


    他看著,一動不動的看著,似乎想把最愛的小女兒的模樣牢牢記住。


    一夜之間,他痛失一兒一女,全是他心尖的寶貝。


    他眼睛裏已經布滿了血絲,雙目通紅。


    “叫人來入殮,送迴嶽城辦喪禮。”司督軍站起身。


    他好似很努力想要站直,可他的後背很佝僂,讓他無法挺直胸膛。


    他一下子垮了。


    他不再是意氣風發的軍人,他是個年邁喪子的父親。


    他沒有哭,在所有人都可以啼哭的時候,他沒有哭泣,而是把這滔天的悲怒全部忍住。


    司督軍往前走,倏然身子直直栽下去。


    “阿爸!”顧輕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她也扶不住,差點被帶倒,是司行霈急忙過來,將他們倆都扶穩。


    司督軍再也壓抑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兩眼發昏,徹底昏死了過去。


    “來人!”司行霈疾唿。


    副官們進來,把司督軍送到平城的軍醫院。


    司行霈出了房間。


    東方的驕陽正在升起,而司芳菲和司慕,再也看不見初升的太陽了。


    顧輕舟看到司行霈眼中的清淚,順著眼眶,猝不及防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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