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我能治。”


    顧輕舟的話,落地有聲。


    滿大堂的人,都錯愕看著她。


    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然後眾人大聲討論了起來。


    邱迥被顧輕舟的話,震驚得半晌不語。他看著顧輕舟,似乎想從顧輕舟臉上尋到戲謔或者自大。


    然而,並沒有。


    顧輕舟神色安靜,眼中有很溫柔的碎芒,眸光瀅瀅。


    “這是心瘕!”


    “這怎麽可能?連西醫都治不好!”


    “西醫治不好的,我們未必治不了。隻是,心瘕素來是必死之症,少夫人就不必出這個頭了。”有人苦口婆心,善意勸導。


    治好了,自然可以揚名天下。


    這麽多大夫在場,顧輕舟若是治好了幾千年來的必死之症,大概是可以為中醫更進一步做出巨大的貢獻。


    隻是,一旦失敗,顧輕舟這個“治死了人”的名聲,就要天下皆知,到時候她現有的聲譽也保不住了。


    根本沒必要出頭。


    哪怕顧輕舟不接,其他醫生也不會嘲笑她無能。


    因為大家都治不好!


    “太衝動了。”有人在後麵小聲嘀咕,“到底太年輕,不知輕重。”


    “這哪裏是不知輕重,簡直是不知死活!她要完了!”


    “大家都這麽勸她了,她還是一個勁兒往前衝,也是作死。”


    大家都覺得顧輕舟實在太顯擺過頭了,把自己放在最危險的地方。


    有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算是中醫天才,而且年輕思想活絡。


    他擠上前,對顧輕舟先是一通自我介紹:“少夫人,我叫汪藝秋,是亳州汪氏的子弟。”


    亳州是江南最著名的藥都,南邊的藥材都來亳州,也是整個華夏四大藥都之一。


    汪氏,是很著名的中藥世家。


    這樣的世家,派最有出息的晚輩出席,也算很給顧輕舟麵子了。


    “汪少。”大夫們紛紛和汪藝秋見禮。


    汪藝秋態度謙和,也跟他們還禮,然後不待他們說什麽,繼續對顧輕舟道:“少夫人,您打算如何治療心瘕?”


    在場的所有人,隻有汪藝秋相信顧輕舟,他想問問如何治療。


    顧輕舟卻莞爾一笑。


    “這個,我先賣個關子。”顧輕舟道。


    他們說話的功夫,身患絕症的邱迥,已經把衣裳穿好了。


    他也心懷期盼問了句:“少夫人,你打算如何治療?”


    顧輕舟沒有迴答他們。


    她轉身,繼續上了主席台,然後對著下麵的眾人道:“邱大夫身患心瘕,實屬不幸。我的恩師最喜歡鑽營疑難雜症,他苦心多年,倒是有些筆記留下來,我可以嚐試為邱大夫治療,也可以將治療心瘕的秘方公開。”


    此話一落,滿場嘩然。


    心瘕是絕症的記載,已經有了上千年,顧輕舟突然說她能治療,這原本就驚世駭俗。


    就當她是天才好了,她能治療是很厲害的。


    可是,她要把這個秘方公開,這才是眾人嘩然的真正原因!


    中醫從來不這樣的!


    就比如生病的邱迥,他捂緊了治療胃疾的秘方,養活了他一個藥鋪,讓他在魯地頗有名氣。


    一味藥方,就是一個藥鋪或者一個姓氏傳承的根本。


    顧輕舟卻要從根本上毀了這一點。


    這等於是自砸飯碗。


    所有的大夫都覺得顧輕舟在胡鬧。


    “我不僅會公開治療心瘕的藥方,我還會公開我師父的五十張秘方,包括其中安宮牛黃丸的獨家秘方。”顧輕舟繼續道。


    有個人就猛然站起來。


    他是陝西人,他坐了好幾天的火車趕到嶽城,結果卻聽聞了這個消息。


    他家的藥鋪,有安宮牛黃丸的秘方,那是數百年的家族傳承,讓他們顯赫一方。


    “這位少夫人,她不止是砸了自己的飯碗,她還要砸了咱們同行的飯碗!”


    “大家都吃不上飯,更加要被西醫逼得走投無路了!”


    眾人議論紛紛中,顧輕舟繼續道:“我會成立醫藥行會,選舉會長,從此我們團結一致。我們也學習西醫開學校、辦醫院。”


    底下卻是沉默。


    “我不需要諸位拿出藥方,我希望諸位可以到行會開辦的學校裏任職,醫院裏坐堂。”顧輕舟道,“我需要的是人才!”


    反應還是寥寥。


    顧輕舟繼續說了中醫的艱難。


    然而,中醫的傳統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讓他們把家族的學問拿出來,別說他們自己過不了這一關,哪怕他們願意,他們的族人或者孩子們也不會願意的。


    顧輕舟看著他們,心知這一仗會很艱難,不是一下子就能打響的。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


    “宴席開始了,大家就當多交個朋友,相互認識,交流交流感情吧。”顧輕舟道。


    “少夫人,邱大夫的心瘕,你打算何時給他治療?”汪藝秋急忙站起來,生怕顧輕舟說話不算數。


    “明天下午。”顧輕舟道,“我需要準備些藥材,炮製藥材需要時間,所以心中治不了。”


    邱迥目光定定看著顧輕舟。他不知是該提起一點希望,還是該提起一點嘲諷。


    他的心有點亂,求生的渴望讓他不敢錯過顧輕舟說的每個字。


    “若是少夫人能治好我的心瘕,那麽我自己領頭,我願意到少夫人的學校和醫院任職。秘方我不會寫出來,可我會把我的本事傳給後人。”邱迥高聲道。


    “這事有趣,我也願意。”汪藝秋高聲道,“我代替我祖父說這句話,假如少夫人能治好千年絕症,我們汪家願意教學和坐堂。”


    大家可能都覺得,此事荒唐,心瘕根本治不好。


    於是,他們紛紛附和,帶著調侃的意思。


    假如顧輕舟能治好,他們也願意教學,甚至有人說願意出一位藥方。


    “少夫人,假如你治不好呢?”邱迥突然發問。


    顧輕舟看著他:“邱大夫,我自願為你治療,假如治不好,我願意給你的家人五十跟大黃魚作為補償,另外給在場每個願意參與其中的人一根大黃魚。”


    願意參與,就是說願意參加這場賭局。


    一旦顧輕舟贏了,他們就要到顧輕舟的行會學校和醫院任職;一旦顧輕舟舒了,他們會可以得到一根大黃魚。


    中醫這行薄利,除了亳州汪家,大家都是過得很艱難。


    陡然聽聞有一根大黃魚,眾人全部沸騰了。


    “好,我願意參加。”在場的每個人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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