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晨景直唿其名。


    顧輕舟眉目深斂,瑩白麵容上,裹了一層寒霜。


    賀晨景非常的無禮。


    “居然在這裏偶遇,實在是緣分。”賀晨景走過來,麵上沒什麽表情,可眼底的情愫在緩緩流淌。


    他沒有笑,整張臉依舊冰涼,卻有些高興滲透出來,清清楚楚的。


    他很開心見到顧輕舟。


    顧輕舟卻眉宇冷冽:“賀四少,請你注意言辭。若是再聽到你這樣的話,我就告你調戲。”


    賀晨景不為所動。


    他的態度是清冷的,言語雖然熱切了些,外人卻絲毫感受不到他的孟浪。


    顧輕舟因此而打罵他的話,反而是她自戀過頭。


    他的高冷,是他極好的保護色。


    若不是竹林裏他直言不諱,顧輕舟也不敢猜測他居然對她有心思。


    “對不起,我言語失當了。”賀晨景道,神態不便,表情裏又鬆弛了幾分。


    顧輕舟收斂了心神。


    既然對方以不變應萬變的方法對付她,那麽她亦可如此。


    “知道就好。”顧輕舟道。


    說罷,她轉身往裏走。


    賀晨景道:“我也沒吃飯,不知可有榮幸與你同桌?”


    沒有外人在場,他堅決不肯稱唿她為“少夫人”。顧輕舟不是誰家的少夫人,能給她添容光的,是她的智慧和謀略。


    賀晨景不肯用其他東西來玷辱她。


    他甚至覺得,她不應該被困在“司少夫人”這個狹隘的頭銜裏,她應該有更宏偉的未來。


    他看著顧輕舟,絲毫不遮掩他對她的欣賞。


    顧輕舟的態度,則是冷傲的、厭惡的:“不方便。”


    說罷,她轉身就走了。


    張辛眉等了半晌。


    他伸頭望過來,看到了賀晨景,頓時就不高興了。


    小孩子的判斷力驚人,他以貌取人,覺得賀晨景實在太體麵漂亮了,很可能跟他搶顧輕舟,當即滿心怒火。


    “來人,去割了他的舌頭,不許他再跟爺的女人說話。”張辛眉吩咐隨從。


    正好顧輕舟聽到了。


    顧輕舟笑道:“你不怕惹事啊?”


    張辛眉非常不高興:“誰讓你跟別人說話的?要是惹事,也是你惹事。”


    顧輕舟捏他的臉:“頑皮搗蛋,小心吃虧。”


    話雖如此,顧輕舟卻沒阻攔,任由張辛眉的隨從去找賀四的麻煩。


    賀四應該接受一點教訓才是。


    顧輕舟帶著兩個孩子,到了雅間坐下。


    張辛眉利落點了菜:八寶鴨、水晶蝦仁,紅燒肉、糖醋小排、葡萄魚、蒸螃蟹、響油鱔絲、清蒸鱸魚。


    除此之外,還點了很多小菜。


    顧輕舟看著他把招牌菜全點了,笑道:“吃得完嗎?”


    張辛眉瞥了她一眼,深感她土氣:“吃飯就是嚐個味,全部吃完的話,你是豬嗎?”


    顧輕舟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作賤食物。”顧輕舟道。


    不過有二寶在,他能吃掉顧輕舟和張辛眉加起來的雙份,倒也不愁浪費太多。


    等著上菜,顧輕舟去了趟洗手間。


    菜社的洗手間在一樓後院,有個專門的小房間。


    顧輕舟從洗手間出來時,瞧見了賀晨景。


    他正整了整衣襟,從旁邊走過來,而跟著他身後的,是張辛眉的隨從,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顧輕舟腳步微頓。


    賀晨景活動了一番手腳,麵上有運動後的紅潮,頭發淩亂了,似融化了冰山的表麵,露出幾分活力來。


    他抬眸看到了顧輕舟。


    “下次想要收拾我,派個厲害點的,別打了三兩下就求饒的。”賀晨景低聲,既不是張狂也不是妥協,依舊那般波瀾不驚。


    顧輕舟的手指,微微蜷縮。


    “能否私下裏聊幾句?”賀晨景道,“我有句話想告訴你。”


    顧輕舟正了心神,道:“賀四少,你有什麽事,跟我的副官說吧。”


    她轉身要走。


    賀晨景卻道:“我想做你的男朋友,此事亦可告訴你的副官嗎?”


    他說話的時候,仍是一派正經,眼睛裏也格外認真,絲毫沒有調侃的意思。


    顧輕舟則大怒。


    怒火沿著她的整個胸膛燒灼,她很想一槍斃了這廝。


    然而,冷靜對憤怒,顧輕舟會吃虧。


    她強行壓抑著衝動,淡淡道:“賀四少,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故意調戲了。我想,我可以認定你是在挑釁軍政府。你既然下了戰書,我就接了。”


    “不,我沒有絲毫挑釁的意思。”賀晨景道,態度很認真,黢黑的瞳仁能倒映出顧輕舟的影子,“時代不同了,很多男人結婚了,依舊在外麵公開找女朋友。你為何不能找個男朋友?”


    顧輕舟心中閃過幾分錯愕。


    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他似乎想給顧輕舟做情人。


    男人多半在乎尊嚴,賀晨景這般離經叛道,顧輕舟聞所未聞。


    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你這樣不要臉?”顧輕舟看著他,“你父親知道嗎?”


    賀晨景道:“此言差矣。愛情是沒有任何阻隔的,婚姻卻是協議的牢籠。我追求自由,遵從我的本心。我愛慕的女人,正好已婚,僅此而已。”


    顧輕舟冷笑。


    也許,這就是西方新鮮的自由觀?


    為了自由,不惜犧牲其他人?


    顧輕舟的心頭發毛,她不由想起了秦箏箏和顧圭璋,當年他們是不是也這樣宣揚愛情,從而犧牲了孫綺羅?


    不管是男還是女,想插足人家的婚姻,顧輕舟都深惡痛絕。


    她對賀晨景的憎惡,又添加了一層。


    “賀四少,恕我不能苟同。我認為你毫無道德,從品德上講,你是個拙劣的偷竊者。我這裏的路,你是走不通的。若真的被你愛慕,我深以為恥。”顧輕舟疾言厲色。


    說罷,她轉身就走了。


    賀晨景卻在背後道:“因循守舊的觀念,困不住人心,我相信你會慢慢走出來的。”


    顧輕舟握緊了拳頭。


    她迴到了雅間。


    剛走到門口,就和氣衝衝出門的張辛眉,碰了個正著。


    張辛眉厲聲對顧輕舟道:“那廝敢打爺的隨從,爺要去宰了他!”


    說罷,他繞過了顧輕舟,帶著受傷的隨從和二寶,匆匆忙忙下樓去了。


    顧輕舟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副官唐平:“下去看著,別叫九爺吃虧了。”


    唐平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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