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督軍和司夫人的到來,讓宴會更加熱鬧。


    賀明軒比司督軍大十歲,可一個從政一個從軍,體格上完全不同,竟像是相差了二十來歲的樣子。


    司督軍還是中年人的模樣,身材挺拔,一身腱子肉,而賀明軒已露蒼老佝僂。


    “嶽城交給你,又有輕舟坐鎮,我才放心。”司督軍跟賀明軒碰杯。


    司督軍此人,性格有些古板。他堅持“父不抱子”的古訓,對兒子們始終不夠親熱,也不會多誇他們,哪怕他們做得再好。


    越是寄予厚望的兒子,他越是苛刻。對待司行霈,司督軍總是板起臉孔,對司慕反而有點和藹。


    而他對女兒,就是毫無原則的溺愛了。


    顧輕舟的能耐,在司督軍看來是驚才絕豔,別說他的女兒們,就是兒子們也比不上。


    司行霈肯定比顧輕舟厲害的,隻是司督軍總記得他殘暴狠辣,反而疏忽了他的足智多謀。


    顧輕舟呢,既聰明又溫柔,沒有司行霈那等殘忍,因此,司行霈對顧輕舟格外的欣賞,隱約是要把她推上去做嶽城的一把手。


    司夫人委婉說,顧輕舟到底是女子,不適合這樣張揚,司督軍反駁了她。


    從這點看,司督軍又有點民主平等的思想,不已性別來束縛一個人的才華。


    “下官絕不辜負督軍。”賀明軒笑道,“少夫人的才智,下官也十分敬佩。”


    司夫人臉色微落。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宴席賓主盡歡。


    午宴之後,賀家專門安排了客房,給賓客們休息,也請了名角唱堂會。


    不僅如此,賀家的後花園也開了,眾人可以遊園賞景。


    司夫人在賀家少奶奶們的簇擁之下,去了前頭看戲。


    司督軍則有點喝多了,去客房休息。


    客房的外頭,還有個小小會客室,司督軍坐在那裏喝茶,順便醒醒酒,賀明軒陪同。


    司督軍也叫上了司芳菲和顧輕舟。


    “二小姐在三軍司令部做事?”賀明軒也和司芳菲寒暄。


    司芳菲笑道:“做些微不足道的雜事。”


    “三軍司令部,怎麽會有微不足道的事?二小姐太自謙了。”賀明軒道,又對司督軍道,“督軍這是要培養穆桂英啊?”


    司督軍哈哈大笑。


    可能是酒氣上頭了,司督軍難得拿出了真誠,對賀明軒道:“老哥哥,這世道,江山分崩離析,總要有一場大戰,才能統一和平。


    真亂起來,甭管男女,該你頂起家業的時候,你就得撐起來!這也就是我不拘束孩子的緣故。”


    司督軍想得很長遠。


    司夫人的話,他很明白,他的思想也很古老,他知道世俗不容許女人太過於拋頭露麵。


    可他總在想,萬一起了戰火,他們父子全部上了戰場,後方怎麽辦?


    後方,是他們的補給,這跟前線一樣重要。


    若是後方無人,他們前麵拚命,後麵失火,豈不是白費了心機?


    故而,他願意培養顧輕舟。


    顧輕舟能發揮她的優點,能統治整個嶽城,司督軍巴不得,這樣他的兒子們就能用在開疆拓土上。


    男人征戰,女人守家,這樣的分工才能實現司家的抱負。


    而司夫人卻不明白。


    “我這女兒、媳婦,都是巾幗英雄。”司督軍得意洋洋。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進來。


    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看上去很冷峻。


    他麵無表情,對賀明軒道:“阿爸,這是鄔家送過來的禮單,剛到”


    賀明軒接過來,不著急看,而是對年輕人道:“阿景啊,督軍還在這裏呢。”


    這個年輕人叫賀晨景,是賀家的四少爺,目前正在幫賀家搭理家族生意,非常的精明能幹。


    最重要的是,他未婚。


    所以,他過來送禮單,出現得恰到好處。


    “督軍。”賀四少給司督軍見禮。


    司督軍瞧著這孩子,一表人才,舉止大方有禮,氣度從容,很是不同凡響。


    賀晨景容貌英俊,單眼皮讓他看上去更有魅力,眼睛裏有神采。


    司督軍略微頷首:“坐啊,你是行幾?”


    “迴督軍,我行四。”賀晨景態度恭敬,可依舊是麵無表情,冷峻又持重。


    司督軍在心中讚,此子不錯。


    “阿景也是從倫敦留學迴來的,跟二小姐好像還是校友。”賀明軒笑道。


    司芳菲聞言,笑著問:“是麽?”


    賀晨景就問她是哪個學校的。


    司芳菲落落大方,和賀四少對了信息,肯定了他們的確是校友,而且賀四少是司芳菲的同門師兄。


    “這就是緣分了。”賀市長道。


    司督軍的表情很平淡,並不接茬。


    顧輕舟看在眼裏,隻怕司督軍是想起了董銘吧?


    當初,董銘跟司芳菲也是同校,最後董銘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阿爸,您可要歇一會兒?”顧輕舟及時出聲。


    司督軍道:“歇會吧。”


    眾人就退了出去。


    走到門口,管事來找賀明軒,賀明軒就跟賀四少道:“你送二小姐和少夫人去前頭聽戲。”


    賀四少道是。


    賀明軒就從後頭繞過去了。


    路上,隻剩下顧輕舟和司芳菲,以及賀四少。


    顧輕舟有意避開,就道:“我方才好像把披肩拉在阿爸那裏了,我去找找看。”


    此事,阿爸雖然不熱衷,卻也不反對;而賀市長全家,應該是很想撮合此事,顧輕舟跟著他們倆,就是太礙眼了。


    她並沒有真的去找什麽披肩,隻不過往迴走了幾步,就繞道走另一條岔路,往前頭而去。


    剛繞了幾步,顧輕舟就發現路不對勁了。


    她想要折迴來時,又發現走錯了路。


    自己陷在一處竹林深處,好像走來走去的,都是一樣的路。


    她蹙眉。


    “這是怎麽迴事?”顧輕舟自忖,“難不成遇到了奇門陣法?”


    古代戰爭中,奇門陣法不可缺少,如今卻不多見了。


    賀公館跟顧輕舟的院子差不多大,她不至於迷路這麽久。


    她對奇門陣法不熟悉,此刻心中湧起了懼意。


    她找準了一條路,打算沿途做記號,剛想在竹子上劃一個痕跡,就聽到了背後有人道:“請不要毀壞竹子。”


    顧輕舟轉頭,看到賀晨景。


    賀四少仍是那套青灰色的西裝,鬢角整齊,五官很是英俊,特別是那雙單眼皮的眼睛,有種說不出的冰冷,又添了魅力。


    顧輕舟悻悻收迴了手。


    “四少,你們家這園子,蹊蹺很深啊。”顧輕舟略有所指。


    賀晨景眉目冷峻:“入口的地方寫了外客禁入,此處危險,少夫人沒看到?”


    顧輕舟搖搖頭。


    她這個人,一點好奇心也沒。


    假如她看到了什麽標誌,她肯定會退出去的,不會非要一探究竟。


    司芳菲在場,讓顧輕舟的思路沒那麽穩。


    她犯了個錯誤。


    “抱歉。”顧輕舟態度誠懇,“無意冒犯。”


    “你倒是能知錯就改。”賀四少道,聲音裏的溫度提了幾分。


    顧輕舟看了眼他。


    賀四少亦看著她。


    他眼底似乎有什麽情緒湧動,又快速斂去,一切歸於冷漠。


    “可以帶我出去嗎?”顧輕舟問。


    她以為會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成想,賀四少卻道:“不可以。”


    他冷漠的眼睛裏,閃過幾分情愫。似戲謔,也是認真。


    顧輕舟臉色一落:“這話何意?”


    “司少夫人,人都說你賽諸葛,賽華佗,不管是智慧還是醫術,都遠超過世人。我想,小小的奇門術,隻怕難不倒你吧?”賀四少道。


    他說到這幾個字的時候,眼中的情緒更濃。


    濃得很明顯。


    顧輕舟的心卻猛然發涼。


    “不想送我出去?”顧輕舟冷漠問道。


    賀四少不言語。


    “我在這裏耽誤久了,你父親不會打斷你的腿?”顧輕舟繼續道,神態更加冷傲,似有雷霆之怒。


    賀四少卻不為所動。


    他看著顧輕舟,表情依舊是那麽冷然,態度卻格外認真。


    良久之後,他說:“你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顧輕舟的瞳仁收緊。


    這話,是帶著調戲的,男人說出這句話,多少是暗含深意。


    賀晨景一本正經的模樣,他難道是要作死嗎?


    顧輕舟的眼神更冷了。


    “女人家能有這般謀略,你很了不起。”賀晨景道,“我,很欣賞你。”


    顧輕舟微微眯起眼睛。


    “多謝了。”她道,“那麽,可以領路了嗎?”


    “你也許應該展現一下你的智慧,對得起我對你的欣賞。”賀晨景道,“走出這裏,應該不難。你如果用心的話,會發現其中的奧秘。”


    顧輕舟冷笑了下。


    像他展示自己的智慧?


    賀家這孩子,真正好笑至極,他以為自己是誰?


    “你的欣賞,對我來說不值半文錢。”顧輕舟的話,宛如刀子鋒利,“賀四,你最好認清楚現實”


    賀晨景表情不變。


    他看著顧輕舟時,眼底倏然湧動了狂熱,那狂熱在他冷峻麵容映襯之下,格外的陰森可怕。


    “我很欣賞你,你是難得一見有腦子的女人。”賀晨景道,“同時我也希望,你能欣賞我。”


    說罷,他轉過身,“跟我來。”


    顧輕舟卻遲疑了下。


    欣賞他?


    顧輕舟不知西方的教育如何說婚姻的,他明知顧輕舟和司慕還有婚姻。


    畢竟,顧輕舟離婚的事,此前還是秘密,沒什麽人知道,包括賀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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