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嶽城,更加炎熱了。


    炎熱中,帶著濕悶,重重壓下來,叫人透不過氣。


    顧輕舟每天早起出門,去趟藥鋪,偶然也會去教會醫院。


    艾諾德醫生帶著她熟悉西醫係統。


    他們正在合力完善,讓中醫和西醫都有立足之地。


    “中醫的婦科,可以更深入的發展。”艾諾德道,“而且,中成藥的效果非常棒,為何不放棄草藥煎水這種陋習,直接全部製成成藥?”


    顧輕舟覺得他言之有理,可全部放棄也不可能。


    “我會邀請中醫名家,開一次中藥大會,時間安排在十月份,不冷不熱最為恰當。”顧輕舟道。


    艾諾德頷首。


    兩個人討論了很久。


    “太悶了!”顧輕舟晚上迴到家,都是一身的汗味。


    更煩的是,洗了澡也熱,頭發吹幹了還是一股子汗氣,擦了半晌也是黏著的。


    “去年夏天是怎麽過的?”顧輕舟迴想了下。


    那時候,好像沒這麽煩。


    也許心煩氣躁的,是顧輕舟而已。


    這種熱浪覆蓋之下,不少人中暑,何氏百草堂門口煮了甘草解暑湯,還加了冰糖,免費給路人解渴,又贏得了不少的口碑。


    她這天迴來,洗了澡之後,傭人對她道:“少夫人,顏總參謀給您打電話了。”


    電話,是指樓下客廳的電話,不是司行霈單獨辟出來的那條線。


    若是電話響了,傭人會接。


    “知道了。”顧輕舟頷首,給義父迴了電話。


    義父在電話裏道:“輕舟,最近很熱,軍醫解暑的藥不夠,你開個手諭給我,增加解暑藥的軍需。”


    顧輕舟道:“要不要我送些甘草湯,給軍營裏的人當水喝?”


    顏新儂自然說好。


    顧輕舟就開了兩份手諭。


    第一是采購大批量的西藥降溫解暑,第二是采購大批量的甘草湯中草藥,包括冰糖。


    結果,甘草湯更受將士們的喜愛。


    “甘草原本就有點甜,還放了冰糖,誰不愛喝?”顏新儂笑道。


    效果是極好的。


    最熱的四五天,駐地中暑的將士,比去年減少了七成。


    這叫防患於未然。


    顏新儂很高興,告訴顧輕舟道:“駐地的將士都誇少夫人妙手仁心。”


    “一味甘草解暑湯而已。”顧輕舟失笑。


    “既能解暑,又好喝,這叫投其所好。你給的東西再少,投其所好也會叫人感激;否則金山銀山也難動人心了。”顏新儂道,“輕舟,你現在很得人心,可惜”


    可惜離婚了。


    顧輕舟這威望,已經遠遠超過了司夫人,甚至超過了司慕,她將來可以做嶽城名副其實的第一夫人。


    “義父,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顧輕舟急忙打斷他,不想他多提離婚的事。


    顏新儂笑笑。


    到了六月末,嶽城下起了暴雨。


    暴雨傾盆,落在地麵上,撩起一層輕薄的水煙,水簾般籠罩著嶽城,視線也變得模糊了。


    雨滴如斷珠,從屋簷下滾落。


    顧輕舟坐在餐廳的餐桌前,看著副官遞給她的情報。


    “醫院?”顧輕舟抬眸,看了眼副官。


    副官道是。


    想要害顧輕舟的人,居然收買了醫院的領導,那個女人這些日子時常在醫院出入。


    顧輕舟喃喃:“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她頓時就想到了對方的下一步了。


    實在太容易猜了!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對方這是想逼死顧輕舟的。


    顧輕舟的處境很危險。


    “少夫人,要不要提前去把人抓起來?”副官問。


    顧輕舟搖搖頭:“不用了,現在去抓人,出師無名。”


    副官很擔心。


    顧輕舟則氣定神閑。


    既然對方用計,顧輕舟就會將計就計。


    “最近幾天,估計還是要去醫院。”顧輕舟想。


    雨聲嘈雜,庭院的芭蕉樹,寬大的綠葉已然被打破,墜落滿地。花壇裏的鮮花,亦是狼藉不堪。


    顧輕舟慢騰騰喝茶。


    良久,她才對副官道:“拿了紙筆給我。”


    副官道是。


    顧輕舟接過來,伏案寫了幾個名字,交給了副官:“把這些人,全部給我請到醫院去!”


    副官道是,絲毫不質疑。


    顧輕舟繼續沉思。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翌日清晨。早起時,庭院全是泥土的芬芳,空氣清新宜人。不管是樹葉還是屋脊,都被洗刷得幹幹淨淨。


    那翠綠的葉子,幹淨得能泛出光,似翡翠般。


    後花園的狼藉,早已被傭人打掃幹淨,小路上的雨花石,越發色澤斑斕。


    顧輕舟想:“今天會有事情的。”


    她知道要開始了。


    吃過早飯,副官進來,低聲稟告顧輕舟:“少夫人,全部安排妥當。您要我請的十個人,全部請到了醫院。”


    顧輕舟點點頭:“很好。他們如何,肯配合嗎?”


    “他們聽說是軍政府的,不敢不從。”副官如實道,“有兩位比較強悍,非要知道什麽事,也被屬下說服了。”


    顧輕舟再頷首。


    配合就行,甭管是否願意了。


    “辦得很好。”顧輕舟再次讚許。


    副官退了下去。


    這天,顧輕舟刻意給對方一個機會,就在家中等待。


    驕陽升起,灑在地麵上,樹梢泛出晶瑩,積水的翠葉更加璀璨。


    顧輕舟坐在沙發裏,翻看西醫書籍,看得很入神。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兩位容貌七成相似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嘀嗒聲似輕緩溫柔的樂章。


    顧輕舟抬眸,就看到了潘姨太,以及潘姨太的妹妹。


    她從未見過潘姨太的妹妹,隻因容貌太像,一看就知她們是姊妹倆。


    潘姨太的繼母,也是她的姨母,所以繼母生的女兒,和潘姨太很像一母同胞的親姊妹。


    “少夫人。”她們倆進來,態度恭敬溫順,向顧輕舟見禮。


    顧輕舟笑著起身。


    讓傭人端了茶,顧輕舟才細細打量潘姨太的妹妹。


    潘姨太介紹道:“她叫穎兒,比我小四歲。”


    顧輕舟笑道:“果然很漂亮,像潘姨太。”


    一口氣誇了兩個人。


    潘穎就悄悄看了眼顧輕舟:這位少夫人生得美麗,容貌有些妖嬈,態度卻很和善,絲毫沒有倨傲之態。


    “帶潘小姐過來,是有什麽事?”顧輕舟誇完了,開門見山問。


    潘姨太道:“少夫人,我可能有了身孕。”


    說罷,她緊張盯著顧輕舟。


    顧輕舟臉上,出現了潘姨太預料中的吃驚,卻沒有看到半分戾氣。


    “真的?”顧輕舟揚眉而笑,笑容絢爛穠麗,給她原本就嫵媚的麵容,添了瀲灩華采。


    少夫人真好看,比自家姐姐更有風情!潘穎在旁邊想。


    “是。”潘姨太心中打鼓。


    “真是好事,要為家裏添丁增口了。”顧輕舟發自內心覺得這件事不錯,笑容就越發溫柔。


    “我會給少帥發電報,也會給督軍和夫人說一聲。你安心養胎,有什麽想要的,隻管告訴我。”顧輕舟道。


    潘姨太瞧著她的模樣,真像沒有半分芥蒂的。


    如此,潘姨太反而更加不安了。


    “不可能的,顧輕舟怎麽會不介意?”潘姨太心想,“她如此不動聲色,真可怕!”


    潘姨太越發肯定了顧輕舟的奸詐,一瞬間汗透脊背。


    “少夫人,我想去趟醫院。聽說現在的西醫院,可以檢查胎兒是否安穩。”潘姨太道。


    “這是應該的。別說現在了。就是從前的世道,懷胎了也要請大夫診脈安胎。”顧輕舟笑道。


    她很好說話。


    她越是這般從容,潘姨太越是覺得她心懷叵測。


    顧輕舟也覺得,有時候真心是換不來真心的。


    她的笑容沒有半分減輕,道:“今日天氣不錯,熱氣還沒有起來,咱們現在去?還是,潘姨太想何時去?”


    潘姨太來找顧輕舟,自然就是想現在去的。


    聞言,潘姨太立馬道:“現在去,自然是最好的。”


    顧輕舟吩咐副官去備車。


    她想起什麽,道:“我迴頭還要去何氏百草堂,給你那些滋補的藥材迴來。唐副官,準備兩輛汽車。”


    副官道是。


    潘姨太在後麵道:“少夫人,去陳家橋路的教會醫院,可以嗎?我聽人說,那家醫院的婦幼科最好。”


    “好,聽你的。”顧輕舟道。


    潘姨太大大鬆了口氣。


    顧輕舟答應得這麽幹脆,省了很多的麻煩。


    潘姨太心中安靜下來。


    哪怕顧輕舟再聰明,她也不可能神機妙算吧?


    時間是自己選的,地點也是自己選的,顧輕舟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


    潘姨太可是很清楚的知道,顧輕舟跟陳家橋路的教會醫院沒交情的。


    “應該沒事的。”潘姨太對自己道。


    顧輕舟就跟潘韶姊妹分開坐了。


    很快,汽車準備好,大家各自乘坐汽車出門。


    顧輕舟領頭,潘韶姊妹倆在汽車隨後,直接往陳家橋路的教會醫院去。


    潘穎今年不過十六歲,到底不夠老練,很緊張問潘姨太:“姐姐”


    潘姨太瞪了她一眼。


    司機可是顧輕舟那邊的人,


    潘穎立馬斂聲。


    汽車到了醫院,潘姨太的妹妹先下車,攙扶潘姨太的時候,腳崴了下,連帶著潘姨太也跌倒了。


    “哎喲,哎喲!”潘姨太厲聲大叫,“好疼!”


    她緊緊捂住了肚子。


    四周的人,全部看了過來,包括顧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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