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走了。


    顧輕舟蹙眉,心想:“司行霈不會做這種不著調的事,他怎麽會先走?”


    他時常盼著見顧輕舟,既然有機會,哪怕是眾人在場,他也要多看幾眼才肯離開的,如何會爽約?


    “不會是阿駿出事了吧?”顧輕舟心中打鼓。


    他們費心費力救阿駿,阿駿千萬別出事才好。


    她這邊想著,就跟司慕進了老太太的院子。


    顧輕舟和司慕來看老太太,老太太還是非常高興的。


    上次一起吃飯是端午節,當時滿大家子人,司芳菲也迴來了,老太太隻顧和司芳菲說話,反而把其他都給疏忽了。


    老太太還有很多話想問顧輕舟,隻盼著顧輕舟來。


    “慕兒忙,倒也就罷了,你整日在家,怎麽不常來摸牌?”老太太拉著顧輕舟的手。


    顧輕舟失笑:“祖母,我也忙啊,常有些人情往來。這些瑣事最煩人了,看上去不值什麽,卻耗功夫。”


    老太太很喜歡顧輕舟這種態度。


    如今軍政府是顧輕舟當家,她理應八麵玲瓏,方才是司家兒媳婦的風範。


    “是這個理兒,人情是最耗功夫的,也難為你了。”老太太笑道,又問顧輕舟,“有動靜沒有?”


    這是問她懷孕了沒。


    司慕在旁邊,無意識看了眼顧輕舟。


    顧輕舟尷尬咳了咳:“還沒。”


    “都大半年了。”老太太擔心,“別是”


    “姆媽,您現在知道輕舟為何不來了吧?”二嬸看著顧輕舟和司慕臉色都不自然,連忙在旁邊打岔。


    老太太哈哈笑,感歎了幾句“老了,人老了就是囉裏囉嗦的”等,轉移了話題。


    說了幾句,司慕也起身去駐地,他先走了。


    顧輕舟略微坐了坐。


    等她起身告辭時,二嬸追了出來。


    二嬸眼淚連連:“輕舟,阿駿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顧輕舟點點頭。


    她想要安慰幾句,二嬸自己卻搶了話頭:“輕舟,阿駿他是留書出走,直接往蘇州去了。我想著平城離蘇州更近,才跟你二叔商量,讓阿霈去尋找他,他更近些。並非不信任你們。”


    這是其一。


    還有個原因:二嬸跟司夫人蔡景紓一直不太和睦。自己的兒子離家出走是醜事,二嬸不想妯娌看笑話,自然不會去找司慕了。


    司行霈則會保守秘密。


    “我明白的二嬸。”顧輕舟道。


    聽到說留書出走,顧輕舟略有所思。她當然希望能找到堂弟,因為那孩子對顧輕舟也不錯,很敬愛顧輕舟這個嫂子。


    “二嬸,我能去看看阿駿的房間嗎?”顧輕舟問。


    二嬸微訝:“怎麽”


    “我就是隨便看看,可有什麽線索。”顧輕舟道,“若是不方便,那我就迴去了。”


    二嬸還是很喜歡顧輕舟的,因為顧輕舟跟司夫人關係也不太好,不會將二嬸這邊的醜事告訴司夫人。


    “不不,沒什麽不方便的,你跟我來。”二嬸道。


    顧輕舟隨著二嬸往裏走,路上又問了一些情況。


    比如司行霈怎麽說,去哪些地方找了等。


    “那邊有消息嗎?”顧輕舟又問。


    那邊,自然是指司行霈了。


    二嬸歎了口氣:“還沒有。阿霈一早就迴去了。”


    “走得急嗎,會不會是有了消息?”顧輕舟試探著問了句。


    二嬸沒察覺,隻當顧輕舟是在關心司駿,道:“不急,陪老太太吃了早飯,又說了會兒話才走。今天老太太起得早。”


    顧輕舟頷首。


    她跟著二嬸,去了趟司駿的房間。


    二嬸告訴顧輕舟:“他有個青花瓷蓮台模樣的存錢罐子,是南邊的商人到嶽城辦事,送給老太太的,老太太就給了阿駿。


    阿駿孝順,又喜歡水墨,寶貝得不行,時常放錢進去。這次他離開,連那個寶貝都砸了,把錢全部取了出來。”


    帶了很多的錢走。


    顧輕舟記得司行霈說過,司駿是跟著叫王卿的女人私奔的。


    “王卿是誰?”顧輕舟又問二嬸。


    二嬸也聽司行霈說起了王卿。


    王卿三十出頭,不可能是司駿的同學;照片二嬸也看了,更不是司駿的老師。她在嶽城的偽裝身份,司行霈也在查。


    一時查不到。


    十五歲的孩子跟三十來歲的婦人私奔,這可能嗎?


    二嬸深感荒唐。


    “照片您還有嗎?”顧輕舟問。


    二嬸頷首,隨手拿出來遞給了顧輕舟,這是司行霈給二嬸的。


    顧輕舟接過,仔細看了幾眼。


    這張照片上的王卿,是被司行霈抓住之後狼狽的模樣,仍可以看得出眉目妖嬈。


    顧輕舟看了又看。


    她凝眸沉思。


    司駿屋子裏,就是普通小男孩子的屋子。


    學校有網球課,他髒兮兮的網球鞋甩在旁邊;書架上有書籍,也有雜誌;抽屜裏有電影票、舞票和跑馬票。


    “輕舟,你幫忙好好看看。”二嬸在旁邊道。


    雖然司行霈已經看過了,但男人和女人接觸的事情不一樣,顧輕舟也許能看出其他端倪來。


    二嬸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嗯。”顧輕舟應著,眼睛一下也沒停,仍在四下裏查看。


    她打開了司駿的衣櫃。


    顧輕舟看到了一把二胡,就好奇拿了起來。


    “這是做什麽的?”顧輕舟問。


    二嬸心中一咯噔,因為司行霈來的時候,也問這二胡是做什麽的,和顧輕舟的口吻一樣。


    難道,這二胡有什麽問題嗎?


    “他們學校的聲樂課,每個學生學一種樂器。大部分的學生選了鋼琴,阿駿卻說鋼琴難,輕易得不到高分。他將來想公費出過,分數很重要,所以他另辟蹊徑,選了二胡。”二嬸道。


    二嬸又補充道,“他們聲樂課老師是個洋人,卻喜歡聽中國的戲曲,阿駿說他這是投其所好。”


    聰明、勤奮、上進而且懂得鑽營的司駿,最後居然做出離家出走的事


    顧輕舟心中,有了個很清晰的輪廓,她猜想司駿還在嶽城。


    對方絕不會帶著他。


    一旦行蹤泄露,全部被司行霈或者司慕抓住,王卿就沒了保命符。


    她的保命符是司駿。


    於是,她會把司駿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顧輕舟也明白,司行霈去了哪裏。他絕不是離開了嶽城迴平城,而是去了城裏。


    “二嬸,我能再看看阿駿的抽屜嗎?”顧輕舟問。


    二嬸頷首。


    顧輕舟打開了抽屜,發現了各種票,卻獨獨沒有戲票。


    “大少帥拿走什麽了嗎?”顧輕舟又問。


    二嬸搖搖頭:“沒有。”


    沒有戲票!


    顧輕舟再三確定之後,這下子就全部明白了。


    “二嬸,我先迴去了。”顧輕舟道,“您也不要太擔心,我們也會幫著找阿駿的。”


    二嬸頷首,隻當顧輕舟是說了句客氣話。


    顧輕舟則立馬迴了家。


    她叫了副官:“帶上五十人,跟我去趟寶怡飯店。”


    副官道是。


    二嬸說,司駿很巴結他的老師,是希望成績更出眾些,將來能考取公費生;而他的老師喜歡戲曲。


    嶽城時髦的大飯店,很多地方都有舞廳,會請俄國人或者英國人專門教跳舞。


    然而,在嶽城也有洋人,他們同樣有權有勢,需要娛樂。那些西式的歌舞,他們自己喜歡,但不乏有獵奇者,酷愛華夏的文化。


    於是,寶怡飯店不設舞池,專門搭建了一個戲台。


    他們家有自己的戲班,當然也會邀請其他出名的名角客串。


    這裏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聽戲,比戲園子更新穎些,吸引了不少的洋人和戲迷。


    司駿學二胡,又巴結愛聽戲的洋人老師,什麽票據都保留的司駿獨獨沒有戲票,卻有幾盒寶怡飯店的火柴。


    什麽都不言而喻了!


    顧輕舟的人在門口停下,把寶怡飯店前後門都包圍住。


    就在顧輕舟準備進入的時候,司行霈的隨身副官走過來了:“顧小姐。”


    這位副官一直站在門口等。


    司行霈早已猜到顧輕舟會來。


    他叫顧輕舟去司公館,不是為了在司公館見她,而是為了把她引到這裏來。


    他了解的顧輕舟,一定會發現他所察覺到的蛛絲馬跡。


    他昨天就到過了司公館。


    他做做樣子,順便約會顧輕舟,還要顧輕舟不經意間甩開司慕。


    “這個人!”顧輕舟咬牙。


    他明明可以直接把司駿救出來,那些什麽情報探子,在司行霈眼裏根本不夠分量,他們的計謀放在司行霈麵前就是簡易且漏洞百出。


    司行霈迴來,完全是為了見見他的輕舟。


    “原來遞紙條給我,是這個意思。”顧輕舟想。


    她到飯店來,自然覺得時間緊急,不會特意去通知司慕。


    她隻身來了。


    這就是司行霈要的。


    他可以強行擄走她,也可以隨便耍個滑頭,就讓她心甘情願走向他。


    “顧小姐,您請。”副官道。


    司行霈的副官,都拒絕將顧輕舟稱唿為少夫人或者太太,在他們心中,顧輕舟依舊是司行霈的“顧小姐”。


    顧輕舟看了眼那副官。


    副官依舊如從前那般敬重她,因為司行霈。


    已經到了,況且顧輕舟也想救出司駿,就跟著副官進了寶怡飯店的大門。


    “顧小姐,這邊請。”副官道,說著就把顧輕舟領到了二樓。


    樓下的戲台上,好戲早已開鑼。


    司行霈的好戲,也在上演。


    (三七中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與你的情深似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藥並收藏我與你的情深似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