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可謂圓滿。


    司瓊枝從樓上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一直撐到了舞會結束,才露出疲倦。


    她無力坐在沙發上。


    劉振振也慢悠悠醒過來。


    “怎麽迴事?”劉振振摸著自己疼痛的腦袋,有很短暫的失憶。


    他不記得怎麽了。


    劉振振一進門,還沒有看清楚屋子裏的人,就被顧輕舟從背後打暈。他的記憶,停留在進門的刹那,完全不知情況。


    司慕走了進來。


    司瓊枝受驚了般,立馬站起身。


    “送劉少迴去。”司慕對副官道。


    副官帶了劉振振下樓,司慕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點燃了雪茄。


    輕煙籠罩著他深邃的眉眼,什麽也看不清楚。


    司瓊枝嫩白的手微微發顫。


    “二哥”她想要解釋。


    司慕卻打斷了她的話:“以後不要這樣。”


    司瓊枝隻差哭了。


    她後悔的,不是設計陷害顧輕舟,而是輕易被顧輕舟識破。


    對付顧輕舟,需得用更加嚴謹的辦法,她這次太過於輕率。


    她內心深處,其實是吃準了顧輕舟和魏清嘉之間有矛盾,卻沒想到顧輕舟能放下對魏清嘉的成見,暫時跟她合作。


    這方麵,司瓊枝的心氣永遠比不上顧輕舟。


    “你不喜歡輕舟?”司慕問她。


    司瓊枝咬牙。


    說起顧輕舟,司瓊枝是一言難盡。她第一次害顧輕舟,利用顏太太的病,結果導致顏家憎恨她,她的追求者顏一源變心。


    她第二次設計顧輕舟,手表丟失,害得她父親差點將她送去偏遠的國度,等於流放她。後來是她母親花了重金,再求顧輕舟,父親才留下她。


    那一次,司瓊枝不僅失去了麵子,更是去了父親的疼愛,損失慘重。


    這次,她又想利用顧輕舟和魏清嘉的矛盾,製造誤會,讓她哥哥厭惡顧輕舟,結果被顧輕舟算計了。


    “二哥,我沒有不喜歡她”司瓊枝感覺,她可能還要失去她哥哥的信任,一時間心中劇痛,恨不能撲過去抱住司慕的腿。


    “瓊枝,你是否喜歡她,其實沒那麽重要。”司慕淡淡道。


    司瓊枝微愣,不解何意,抬眸看著司慕。


    司慕抽煙,眉眼清冷得像一潭水,寂靜無波。


    他聲音四平八穩,不帶任何感情:“你是我妹妹,總要嫁出去的。將來父母百年了,你不喜歡嫂子的話,咱們可以不來往。”


    這是威脅。


    司慕在警告她,假如她再敢跟顧輕舟作對,以後她就別想娘家作為她的依靠。


    司慕就不認她這個妹妹。


    “二哥!”聽著司慕這般絕情的話,司瓊枝全亂了分寸。


    她沒有想到,視她如至寶的兄長,會如此狠心,好像要跟她恩斷義絕。


    怎麽會這樣?


    他為何偏袒一個外人?


    司瓊枝撲過去,抱住了司慕的腿:“二哥,你不疼我了嗎?你跟顧輕舟有什麽關係,我才是你親妹妹!”


    司慕默然,眼底的神色卻更加清絕,沒有半分的溫度。


    司瓊枝瞧著害怕。


    “瓊枝,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是把我當親哥哥嗎?”司慕問。


    沒等司瓊枝迴答,司慕重重將半根雪茄按在煙灰缸裏,起身離開了。


    這一幕幕,司瓊枝徹底懵了。


    她想起了她母親。


    她母親精明強勢,卻獨獨在魏清嘉的問題上,畏手畏腳,甚至拉出顧輕舟來抵擋。


    司瓊枝一開始不明白,心中有點懷疑母親的隱忍是無用功。


    魏清嘉怎麽了?母親堂堂督軍夫人,收拾她還不容易?


    直到現在,司瓊枝才全部懂了!


    她這時候才覺得,她母親是睿智的。不管對丈夫還是兒女,她母親的做法永遠都是最明智的。


    司瓊枝去找司夫人哭訴。


    她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司夫人。


    司夫人也惱怒司瓊枝的輕舉妄動,同時又心疼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男人都像孩子,特別是對女人這件事上,你越是阻撓他,他越是偷偷摸摸。若是真把顧輕舟娶進來,你覺得她能壓過你嗎?你太傻了。”司夫人道。


    司瓊枝以前不懂,現在全明白了。


    “姆媽,我以後都聽您的,我不該違背您行事。”司瓊枝哭道。


    司夫人摟住她,輕輕說了句好孩子。


    隻是,司夫人心中還是有氣。


    司瓊枝這麽一鬧,顧輕舟和魏清嘉甚至司慕,全部起了警惕。再想要把他們捏在手掌,就需得花費更大的力氣。


    司夫人忍了小半年,全被司瓊枝攪合了,她又氣又無奈。


    司慕則的確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搭理他妹妹。


    天氣愈發炎熱,顧輕舟每天都在樓下,陪著姨太太們摸牌。


    她畢業了,功課就徹底丟到了旁邊,隻是偶然練練鋼琴,去司行霈的別館逗逗木蘭和暮山。


    到了七月初,熱得天地生煙,司公館的人突然給顧輕舟打電話:“顧小姐,您快來吧,老太太有些不舒服。”


    顧輕舟立馬去了趟司公館。


    老太太咳嗽,痰中帶血。


    司公館的人全部慌了,圍住顧輕舟問:“老太太咳了兩天。”


    “這盛夏的日子,怎麽會咳嗽呢?”顧輕舟問。


    “原本是吃了些涼的,又在後院的涼亭裏坐著,沒防備她睡著了,小睡了片刻,老太太就有點感冒。沒想到,不僅噴嚏,還咳嗽。”


    眾人七嘴八舌。


    “還是去請軍醫吧。”二太太說,“別耽誤了。”


    司督軍不在城裏,司公館的人都有點慌,二太太幫著拿主意。


    老太太信任顧輕舟,他們就把顧輕舟請了來。


    外頭是亂七八糟,裏頭老太太還在咳嗽。


    顧輕舟進去的時候,老太太咳了一口的血痰,吐在帕子上。


    “西藥見效快,去拿些咳嗽水來。”顧輕舟也道。


    她這麽一說,司公館的人就立馬不客氣的拋棄她,趕緊去請西醫。


    老太太一聽,臉色微變:“他們請了你來,也是勸我吃西藥的?”


    原來,老太太不肯用西藥。


    上次大病,讓老太太對西藥諱莫如深。


    老太太拉住了顧輕舟的手,聲音短促虛弱:“讓他們不要忙,我是不吃西藥!什麽西藥,奇技淫巧,不中用!”


    二太太勸:“姆媽,現在人都信西醫!”


    “我不信。”老太太素來通情達理,一到生病的時候,就犯了小孩子的脾氣,誰勸都不聽。


    “老太太,先用點西藥,再慢慢中藥調理。”顧輕舟也道。


    老太太當即衝她也火了:“你也出去!你們都當我是老糊塗!”


    顧輕舟受無妄之災。


    司夫人帶著孩子們過來時,軍醫已經到了。


    診斷一番,軍醫說老太太是“支氣管擴張咯血”,顧輕舟診脈,也覺得是“咯血”。


    “看似小病,卻最難治愈了。”胡軍醫有點犯難,“怎麽不快點用藥?”


    “老太太不肯吃。”


    老太太又鬧脾氣。


    顧輕舟建議用西醫的咳嗽水,惹惱了老太太。


    從而,連顧輕舟的建議,老太太也不聽了。


    “那我給您開點中藥?”顧輕舟改了口風。


    “我是不敢信你的話,誰知道你是不是把西藥摻在裏頭?”老太太道。


    顧輕舟啞口無言。


    “這麽睿智的老太太,怎麽一生病就固執成這樣?”司家的堂妹在旁邊跟顧輕舟嘀咕。


    老太太生病的時候,性格非常固執,而且脾氣很大。


    她疑心重,一旦生疑,就再也不肯信任這些醫生,包括顧輕舟。


    “我什麽藥也不吃!”老太太賭氣般,“病死倒也好了,省得礙了你們的眼!”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司夫人。


    司夫人氣得胃痛。


    這個時候,老太太真是毫不講理,而且刻薄。


    司慕晚上的時候才來。


    顧輕舟也在。


    一整天,她忙進忙出的,累得滿頭虛汗,劉海濕漉漉的分開著,露出光潔的額頭。


    “怎樣了?”那麽多人在場,司慕卻隻問顧輕舟。


    “不知道是哪裏惹了她,她懷疑我們給她吃西藥,現在什麽藥都不肯吃了。”顧輕舟道。


    “你不是早來了嗎,怎麽不給她吃中藥?”司慕問。


    顧輕舟對待中西藥的問題很理智,西藥在有些疾病上見效快,這是毋庸置疑的。


    老太太這把年紀了,她的髒腑運化沒那麽強悍,西藥可能效果更好。顧輕舟也是擔心她。


    不成想,她說錯了這一句,老太太現在連她也不信了。


    “我當時也是想著她的病,沒想到老太太對西藥偏見這麽深。”顧輕舟解釋給司慕聽。


    司慕進去的時候,老太太還在咳嗽。


    又咳了兩口血。


    顧輕舟跟著的時候,司慕道:“祖母,讓輕舟給你開一副中藥?”


    “這丫頭不知被誰收買了,她開的中藥,肯定會偷偷換成西藥!”老太太篤定道。


    話是說顧輕舟的,卻是針對司夫人,說司夫人收買顧輕舟。


    這對婆媳積怨很久,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要不然老太太為何不住在督軍府?


    司慕也為難。


    勸說了半晌,現在滿屋子人,老太太一個也不相信。


    估計得司行霈迴來,她才能聽進去。


    “你還有其他辦法嗎?”司慕問顧輕舟。


    顧輕舟沉吟:“我有個小辦法,不給老太太內服藥,給她外敷。”


    司慕蹙眉:“咳嗽能用外敷藥?”


    “嗯。”


    司慕突然就對中醫產生了零星的懷疑。


    不過,這可是顧輕舟,沒有她不擅長的病。就像司慕那等頑疾,顧輕舟不也是藥到病除?


    “怎麽外敷?”司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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