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給趙先生開了藥方,趙先生和趙太太相信了她,喝了下去。


    可是第一碗,趙先生還是吐了大半,趙太太立馬慌了。


    “無妨的太太。”顧輕舟安撫慌亂的趙太太,“老爺三焦阻塞,藥物可能無法到達。但是還有一小半留在他胃裏,會慢慢起作用。”


    一點點的藥物,也能讓體內的熱邪去掉幾分。


    顧輕舟的安慰,讓趙太太的焦慮暫時得以緩解。


    顧輕舟叮囑,讓四個小時之後,再服侍趙老爺用第二碗。


    “第二碗最多吐一半。”顧輕舟道,“到了第四碗或者第五碗,就不會再吐了。”


    趙太太點點頭。


    “藥已經開好了,我過幾天來複診,您安心給老爺用藥。”顧輕舟道。


    趙太太道是。


    已經快到了五點,顧輕舟和何微準備迴家。


    趙太太更衣,親自送顧輕舟和何微出門。


    “我讓司機送你們迴去,小姐家的公館在哪裏?”趙太太問。


    她問這話,略有所指,似乎在暗示什麽。


    何微不太懂。


    顧輕舟卻明白,她笑了笑,道:“太太,藥還沒有起效,我對趙老爺還沒有恩情。既然沒有恩情,就不敢托大請您送,我們自己搭黃包車迴去好了。”


    趙太太清澈的眸光微動,含笑站在旁邊,不再堅持。


    她們乘坐黃包車。


    到了何氏藥鋪時,已經晚上七點,可天還沒有完全黑,晚霞的餘暉如火,點燃了西邊的層雲。


    氣溫也降了很多,沒了之前的燥熱。


    何微帶顧輕舟去給人看病,可為很大膽。


    怕慕三娘和何夢德罵,何微讓顧輕舟先保密,等以後拿到了診金再說。


    “姐,你真厲害,我還以為趙家不會相信你呢!”何微感歎道,“你能有本事,口才了得!”


    “他們相信我,不是因為口才。”顧輕舟笑道。


    何微不明白:“那是因為什麽?”


    想到何微上次賣關子,顧輕舟也賣了個關子,就是不告訴何微,她到底是如何取信趙家的。


    “姐,你告訴我啊!”何微依依不饒,拉著顧輕舟不讓走。


    顧輕舟就笑著跑開了:“以後再告訴你。”


    天色不早,顧輕舟將何微送到了藥鋪,和慕三娘說了幾句話之後,自己再乘坐黃包車,迴到了顧公館。


    她迴來的時候,顧公館的晚膳都吃完了。


    顧輕舟也不怎麽餓,就迴房睡覺了。


    晚上,女傭做了宵夜,顧輕舟吃了一碗鮮蝦餛鈍,甜甜睡了一覺。


    趙家夫妻則沒睡。


    趙太太服侍丈夫喝第三碗藥的時候,果然如顧輕舟所言,三焦的熱邪散去了些,這次就隻吐了兩口。


    “你說,她到底是什麽人啊?”趙太太低聲問她丈夫。


    正如顧輕舟所言,趙家相信她,除了趙太太和趙先生人好,更多的不是顧輕舟的口才,而是顧輕舟的槍。


    顧輕舟診脈的過程中,從手袋裏拿了次巾帕,她的手袋就沒有關上。


    她特意給趙太太看的。


    於是,趙老爺和趙太太就很清楚看到了她包裏的手槍。


    趙家的生意不大,僅僅是富足而已。


    趙老爺既不是幫會的,也不是政府的,交惡的仇家更是沒有,所以不會有人暗殺他,他還沒有這個資格。


    顧輕舟包裏帶著一把精致的勃朗寧,她絕不是來行刺的。


    這種手槍貴,而且不容易弄到,除非是有軍政府高層的關係。


    趙老爺和趙太太是在一次宴席上,見軍需部的次長顯擺過一次,聽聞非常值錢,大概是趙老爺珠寶行大半年的淨收入。


    一個能隨身帶槍的少女,她不僅有錢,而且她身份尊貴,尊貴到不值得她害死趙老爺。


    正是如此,她後來的診斷,趙老爺和趙太太深信不疑。


    “她會不會是司督軍的女兒?”趙太太問。


    第一豪門的小姐,學會了醫術,想要找個病案證實一下,看到報紙等了重金求醫,就上門來了。


    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哪怕不是司家的孩子,也是軍政府高官門第的小姐。”趙先生道。


    軍政府高官門第的小姐,用得著騙錢嗎?


    有了這層猜測,又因為顧輕舟的醫術真了得,趙老爺和趙太太就格外信任她。


    身份,有時候比才學可靠。


    當天喝了藥,趙老爺沉沉睡去,第二天早起,再喝白虎湯的時候,趙老爺就沒有再嘔吐了。


    “難得,最近這一個月,第一次喝東西不吐。”趙太太大喜,“老爺,那個小姐真是醫學神童。”


    “造化,這是我們的緣分。”趙老爺道。


    到了中午,趙老爺的小便就通暢了些,不再是淅淅瀝瀝的。


    他又喝了一碗藥。


    藥後的一個小時,趙老爺這大半個月第一次有了想排糞的感覺。


    他拉出了三枚幹燥結實的燥糞。


    趙老爺和太太都大喜。


    “該請顧小姐來複診了,可是她沒有留電話啊。”趙太太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顧輕舟隻留下了兩天的藥。


    趙老爺則道:“她是不會留電話的,畢竟不方便。”


    他還是認定,顧輕舟就是軍政府的人。


    她不方便透露身份,哪怕問了,她也不會把電話告訴趙家的。


    “也對。”趙太太道。


    同時擔心,怎麽辦呢,難道好照原方子抓藥嗎?


    正在犯愁時,劉嬸進來道:“太太,顧小姐來了,正在樓下呢。”


    趙太太就親自下樓,迎接了顧輕舟。


    一看到顧輕舟,趙太太就大喜,將趙老爺的好轉,都告訴了顧輕舟。


    “已經不吐了,能喝藥、能吃飯,這真是萬幸!”趙太太道,“從前用了那麽多的藥也不行,如今終於有了好轉。”


    她又說,“老爺小便通暢,下了三枚燥糞。”


    醫者無性別,病人的情況也應該如實告訴,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趙太太就說了,顧輕舟也表情淡然聽著,同時點點頭。


    寒暄了幾句,顧輕舟再次給趙老爺診脈,又看了看舌苔,說:“脈搏仍是洪大有力,舌苔上的芒刺卻少了些,熱邪已經去了一半。”


    顧輕舟修改了複診的方子,白虎湯的生石膏,從之前的三兩變成了五兩。


    人家大夫開方子,都是幾錢幾錢,顧輕舟一口子就開了五兩,等於是半斤!


    這方子很猛。


    她也解釋了:“重症就要下虎狼狠藥,你們放心,我心中有數。”


    趙老爺和趙太太沒有反駁,很信任她。


    “先喝兩日,我後天再來複查。”顧輕舟道。


    趙老爺依言喝了。


    這兩天的藥喝完,趙老爺又排了數次的便,都是一枚一枚的燥糞,約莫上百枚,小便則很暢利。


    “好暢快!”趙老爺感歎。


    腹內燥結的痛苦,終於減輕了很多。


    兩天之後,顧輕舟一大清早就到趙家複診。


    “情況已經好轉了。”顧輕舟笑道。


    趙老爺和趙太太深以為然。


    顧輕舟就開了第三次複診的方子:“以後就不用白虎湯了,專門用生石膏。生石膏也不用再煎水,直接磨成細末,用鮮茅根煎熬將,將藥末喝下去。


    喝上五六天,就能正常排便;而後再喝幾天,兩三天也行,四五天也行,隨你們的便。”


    說罷,她將這些話寫在藥方上,交給了趙老爺。


    寫完了,顧輕舟笑道:“若是病愈,請到平安西街的何氏藥鋪,交上貴府承諾的診金。”


    趙老爺就問:“那是貴府嗎?”


    “不,是我親戚家。”顧輕舟笑道。


    她不肯說自家的地址,趙老爺更加猜測她身份不低。


    顧輕舟快要走的時候,劉嬸找到了她,請她賜個方子,解了她的頑疾。


    “小姐,我們老爺請遍了名醫,您一來就藥到病除,我的病還請您賜方!”劉嬸道。


    顧輕舟笑道:“您那個是小病,隻是沒尋到懂這病的大夫。”


    她開了逍遙散加桂枝,對劉嬸道,“您是肝鬱化火,脾土發熱,故而陽氣不越。四肢是諸陽之本,陽氣不行,氣凝血滯,所以十指腫脹疼痛。您喝上三劑藥,即可痊愈。”


    她說的很篤定。


    劉嬸不會給診金,顧輕舟仍是認認真真寫好了藥方,交給劉嬸,讓她按方抓藥,喝上三帖之後,就不用再管了,明年春上肯定不會發病。


    說罷,顧輕舟正要走的時候,那個消瘦的傭人胡四,磨磨蹭蹭,有點尷尬對顧輕舟道:“小姐”


    他也想讓顧輕舟給他看看。


    顧輕舟看了眼消瘦的胡四,道:“你的病就更容易了,都不用吃藥,我教你一個偏方,即可痊愈!”


    “真的?”胡四大喜,又不太敢相信。


    不過,顧輕舟治好了趙老爺,又給劉嬸開方子,還能不診脈就斷定自己的病,胡四很信任她。


    “你去買三兩大蒜,將它搗成汁,直接喝下去。”顧輕舟道,“保證病愈。”


    “啊?”胡四不解,“這是為何?”


    其他傭人也好奇。


    “大蒜還能治病嗎?”


    “胡四這什麽病啊,大蒜汁就能吃好?小姐給我們聽聽,我們也當個趣聞,說給別人聽。”


    “胡四這病蠻嚴重,西醫說是什麽炎症,怎麽用大蒜治炎症嗎?”


    眾人七嘴八舌,圍著顧輕舟問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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