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城黃昏,華燈初上。街上的路上鱗次櫛比亮起,橘黃色的燈火朦朧。


    司行霈今天迴城,有司機開車,有副官相隨,他悠閑坐在後座,默默想著心思。


    心思並不在大事上,而是在他的小女人身上。


    他剛從珠寶行迴來,褲子口袋裏有個小絨布匣子。


    那匣子裏,裝著一支璀璨昂貴、堅硬無摧的鑽石戒指。


    這是上次定製的。


    那間珠寶行是霍鉞的生意,所以對司少帥定製的鑽石戒指,格外慎重。


    做好之後,霍鉞還拿去看了看。


    “我要認一下,以後戴在哪個女人手上,就知道哪個女人是你司行霈的。”霍鉞開玩笑道。


    司行霈心中倒是一暖,道:“那你記得住嗎?”


    “這麽大的鑽戒,能記不住嗎?”霍鉞道。


    “那就記好了,以後我的女人,會比整個嶽城所有人都閃耀。”司行霈一臉驕傲。


    霍鉞搖搖頭,說他吹牛。


    司行霈一點也不吹牛,他的輕舟就是比所有人都好。


    而後,他去了趟市政廳,霍鉞說去聽評彈,兩人就分開了。


    從市政廳迴來,司行霈準備去顧公館爬牆,然後就遇到從戲院出來的顧輕舟。


    司行霈有點意外。


    顧輕舟和她哥哥進了裁縫鋪子。


    “她想做衣裳了嗎?”司行霈推開車門,帶著一名攜槍的副官,進了裁縫鋪子。


    顧輕舟和顧紹在左間,司行霈進了右間。


    小夥計見他一襲戎裝,就知道是軍政府的官員,又害怕又恭敬迎接他:“軍爺,您想要看看什麽衣裳?”


    司行霈不答。


    他眸光鋒利,靜靜看了眼這小夥計。


    裁縫鋪子的燈火明亮,這一眼鋒芒畢現,小夥計嚇得閉了嘴。


    副官給了小夥計一塊錢,道:“出去忙吧,這裏暫時不用招待。


    一塊錢的打賞,這是非常豪闊的,小夥計點頭如搗蒜,退出了右間。


    司行霈拉過椅子靜坐,默默聽隔壁的聲音。


    “石青色的好看,沉穩些。”這是顧輕舟的聲音,輕柔嬌媚。


    她喜歡男人穿得沉穩?


    司行霈迴想一下,他的衣裳都挺沉穩的。


    他唇角微動,他的輕舟很可愛。


    “小姐,現在做長衫的,寶藍色和鴉青色更好看。”裁剪介紹料子,“素麵杭稠是上等貨。”


    顧輕舟卻很固執道:“我仍是覺得石青色的好看。”


    那裁縫笑道:“石青色的太老氣了些,上了年紀的男人穿好看,這位少爺年紀青,麵皮又白,寶藍色最好。”


    顧紹道:“就石青色吧,我也喜歡石青色。”


    自然是輕舟喜歡什麽,他就喜歡什麽了。


    裁縫無奈歎了口氣。


    司行霈明眸微斂,心想:“原來我的輕舟喜歡男人穿石青色的長袍。”


    那邊,說話的聲音沒有間斷。


    顧紹不知說什麽,引得顧輕舟低笑。


    她的笑聲很柔婉清脆,像屋簷下春風拂過,那鈴鐺叮鈴鈴的般。


    她很少在司行霈麵前這樣笑。


    而後,裁縫拿了件成品給顧紹試穿。


    穿上之後,越發顯得顧紹鬢角鴉青、臉色白皙。他年紀小,唇紅齒白的很漂亮,又有氣度。


    “阿哥,你穿這長衫真好看,像個教員!”顧輕舟感歎道,“阿哥真俊俏。”


    顧紹的臉微紅。


    半晌,顧紹才笑道:“輕舟,你喜歡教員嗎?”


    “當然啦,教員多好啊,斯文儒雅,說話也慢聲細語的,關鍵是有文化、有涵養,脾氣還好!”顧輕舟道。


    她說完,自己就笑了。


    顧紹也笑了:“教員是很好。”


    顧輕舟使勁點頭。


    成品試好了,裁縫給顧紹量尺寸,小夥計就帶著顧輕舟,選選其他的料子。最新最快更新


    顧輕舟出來逛,也到了右間。


    右間好像有人,可小夥計說右間有塊月白色蝴蝶穿花的料子很好看,顧輕舟就跟著來了。


    一進門,就看到兩個人。


    司行霈倒坐在椅子上,低垂了腦袋,不知想什麽。


    顧輕舟倏然腿軟。


    她下意識想跑,司行霈快速起身,提起了她的後領,將她拽了迴來。


    自從上次跳舞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見過了。


    不見麵的時候,顧輕舟都快忘了,她是半條腿深陷在泥潭裏的人。


    “啊!”顧輕舟發出短促又輕微的驚唿。


    司行霈的麵容陰沉,在燈火下陰晴莫辯。


    “輕舟,多少日子沒見我了?”司行霈將顧輕舟抱在腿上,依舊坐迴了椅子上,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緩緩撫摸她的臉。


    他的手掌布滿了薄繭,酥酥麻麻的觸感,從顧輕舟的麵頰蕩開,一直延伸到尾巴骨。


    她打了個寒顫。


    倒是副官知趣,早已出去,甚至關上了右間的門。


    門縫裏,有薄光透出來。


    司行霈的手掌,緩緩摩挲著顧輕舟的麵頰,而後是她柔嫩的唇、纖柔的下頜,以及修長的頸。


    他的手,緩緩再往下


    顧輕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無恥,這是店裏!”


    她眼中有惱怒,也有恐懼,又是璀璨明眸,對司行霈而言,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神韻。


    他愛極了她這眼神,像隻貓兒!


    “輕舟,多久沒見我?”他追問。


    他不問她跟誰出來玩,也不問她做什麽,可見跟蹤她多時了。


    他隻問她,多久不見了。


    多久?


    顧輕舟忘記了。


    最近家裏那麽多事,她應付秦箏箏,疲倦不堪,哪有心思記得上次碰麵的日子?


    她說不出來。


    “再想想。”他的聲音輕柔,可這般和睦溫柔,就不是司行霈了。


    他輕柔的嗓音裏,帶著蝕骨的恨意,想要把顧輕舟吃幹抹淨。


    顧輕舟能聽得出來,她著急想要避開他。


    “我想不起來!”她老實道。


    司行霈摟住她腰的手,越發緊了,像是要將她這盈盈一握的纖腰折斷。


    盛夏的衣裳單薄,他能聞到顧輕舟身上的香味——是沐浴品的玫瑰清香,味道帶著微苦的清冽。


    他很喜歡。


    他湊上來,吻她的麵頰。


    顧輕舟往後躲,同時憤怒道:“你不要鬧,大庭廣眾之下!”


    司行霈卻笑了下。


    那邊,裁縫已經幫顧紹量好了尺寸,他出來時卻不見了顧輕舟,唯有原本敞開的右間大門,已經關上了。


    在門口,站著一個穿軍裝的副官,像一樽威武的門神。


    顧紹心中微急,喊了句:“舟舟!”


    說罷,他就要往右間衝。


    副官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將他拎了出去,丟在裁縫鋪子門口。


    天已經黑了,鋪子門口的梧桐樹,投下了濃密的陰影。


    副官站在門口,對顧紹道:“顧少,少帥和顧小姐在裏麵說話,顧小姐今晚不迴顧公館,勞煩您先迴去。”


    顧紹愕然:“哪個少帥?”


    同時,他高聲喊,“舟舟?”


    副官的手,輕輕放在腰間的槍上,重複道:“顧少請迴,莫要在此喧嘩!”


    顧少嚇一跳。


    在裏麵的顧輕舟,能聽到他的聲音,卻沒有迴答他。


    顧紹心情失落到了極點。


    不是他的妹婿嗎,為何這般沒有禮貌?


    而這般強悍的,顧紹就想起那天在舞廳打傷他的少帥——司家的大少爺司行霈,並非顧輕舟的未婚夫。


    顧紹不敢想,他總感覺舟舟惹了大麻煩。


    他也沒有太過於喧嘩,自己迴去了。


    他可以說,舟舟去了司公館。


    顧紹走遠時候,顧輕舟發現自己後背一層薄汗。


    司行霈微笑,問她:“這麽怕被人看到?”


    顧輕舟瞪他。


    她瞪圓了眼睛時,他倏然吻住了她的唇,吻得很深。


    他按住了她的頭,讓她緊緊貼在他的麵容上。


    顧輕舟透不過來氣。


    她使勁掙紮,那青稠般的長發亂飛,在燈光之下似流瀑。


    顧輕舟快要斷氣的時候,司行霈鬆開了她的唇。


    “舟舟很甜。”司行霈學顧紹的稱唿。


    顧輕舟卻感覺渾身惡寒:“你不要叫我舟舟!”


    司行霈也不喜歡,因為顧紹叫過了,他再叫,怎麽都感覺是別人吃剩下的,他叫她輕舟。


    “多少日子沒見過我?”他深究不放。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盤算著,離開她多久了。


    一日日都記在心上。


    她呢?


    她記得多久沒見他了嗎?


    司行霈心中不平,怎麽也要找補迴來,顧輕舟快要哭了:“混賬,我不記得了!”


    他又吻她。


    這次是輕輕的,帶著幾分失望,甚至有點難過。


    司行霈從右間出來,喊了瑟瑟發抖的老裁縫和小夥計,給他也縫製一身長衫。


    “我小時候穿過長衫,現如今很多年沒見過了,覺得麻煩。”司行霈道,“若是遇到了刺殺,長衫跑起來不方便。不過,我也可以試試。”


    他對老裁縫道,“拿件石青色的素麵杭州給我試試。”


    司行霈身材高大,比嶽城很多男人都要高,老裁縫找了半晌,手顫顫巍巍的找出一套,給了司行霈。


    司行霈讓老裁縫和小夥計出去,將衣裳丟給顧輕舟:“替我更衣。”


    “我不要!”


    “你試試?”司行霈微笑,“輕舟,我今天不開心。”


    他的笑容在燈火之下,的確有點陰森。


    顧輕舟不知自己到底是揣著怎樣的屈辱,開始替他解開軍裝的皮帶。


    她的小手嫩白,第一次解男人軍裝的皮帶,她並不熟練,差點打緊了。


    司行霈屏住了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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