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莊夢蝶掌心向下張開手,小瓶子的碎瓷片以及早已粉碎的藥丸灑落在地上。


    “小穀,這樣的藥丸,我不想留,我希望無論如何,誰都用不上。”莊夢蝶淡淡說著,而後靠在座椅上微微斂目,接著道:“一會兒你把這碎屑也一塊清理了吧。”


    穀萬裏的目光並沒有落在那灑落在地的藥瓶碎片和藥丸粉末上,而是緊緊盯住了莊夢蝶的右手,那隻白皙纖細,極具美感的手上此刻正有鮮血緩緩滴落,一滴,一滴地打在那一地碎屑上。


    以莊夢蝶如今的功力,想要徒手粉碎一個瓶子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斷不會因為這麽簡單的事而傷了她自己的手。而她的手之所以會被碎瓷片傷成這樣,是因為剛才她一分內力都沒有用,而是硬生生的憑著一股蠻勁將其捏碎。


    明知道這麽做會傷了她自己,可她還偏偏要如此做。穀萬裏知道莊夢蝶為何會如此,想必當她聽到莊非魚差一點因為她而服下這失憶丸時,一定心如刀絞吧。


    穀萬裏心疼地看著莊夢蝶,心中抽痛。不是因為看到她那纖細完美的手在滴血而心痛,也不是因為她能理解莊夢蝶得知莊非魚差一點服下這失憶丸要忘卻她時的那種痛。而是,她心疼莊夢蝶,明明可以理性地去解決如今的這一件事,可她卻偏偏要選擇最冒險,也最崎嶇坎坷,風險重重的路。


    莊夢蝶的手流著血,她自己卻依舊雙目微闔,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穀萬裏連忙先放下手頭的事情,跑去拿來幹淨的紗布和止血藥,半跪在莊夢蝶的麵前,輕輕托起莊夢蝶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處理著手上的傷口。


    “主子,你有什麽事吩咐奴婢來做就好了,何苦傷了你自個。都怪奴婢不好,不該拿出這該死的藥丸惹主子難受,都是奴婢的錯,還請主子責罰!”穀萬裏一邊替莊夢蝶打理著她手上的傷處,一邊自責道。


    莊夢蝶微微淺笑,用另一手將穀萬裏輕輕扶起,柔聲道:“小穀,你又何必自責,我這手上的不過是小傷,根本不礙事,我痛得也不是手,而是心。我知道,你也是一心為我好,而我,原也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這樣的事,以免節外生枝,可你知道的,既然已經做了,我便不會後悔,無論如何,我也要自己去承擔,而不是讓如今這懵懂的二皇兄以失憶這種決絕的方式替我承擔。”


    “小穀,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從未把你打成下人看待,二皇兄也和我一樣。所以,你不必動不動就因為一些小事責怪你自己,甚至讓我處罰你,你是真心為我和二皇兄,又怎能說這些話。”莊夢蝶垂著那正在滴血的手,任由穀萬裏擦拭,上藥,包紮,話語輕柔地對穀萬裏說著。


    穀萬裏又何嚐不知道莊夢蝶一直是拿真心待她,可心裏知道歸知道,聽到親耳聽到莊夢蝶用這麽柔和的聲音說出來,穀萬裏的心中還是不免一陣感動。替莊夢蝶包紮好手上的傷處後,她不由雙手輕輕捧著莊夢蝶的手,如若不是眼下莊夢蝶的手受傷,她很想緊緊地,緊緊地握住那一隻手。


    “這傷藥能讓傷口盡快愈合,可是藥性比較刺激,會有一些難受。”穀萬裏凝視著那隻如今被層層紗布包裹,卻仍然微微滲出血跡的,那原本稱得上是完美無瑕的手,不由輕聲問道:“疼嗎?”


    穀萬裏鮮少有流露出這般小女兒的姿態,莊夢蝶知道穀萬裏是關心她,擔心她,心疼她,看到她這般模樣,不想她再因為自己的事而感傷,於是故意露出一副怕疼的模樣,微微皺眉道:“當然疼了,看來要好幾日都不能碰水了。”


    看到莊夢蝶此刻這副模樣,穀萬裏不由又想起了以前,在莊夢蝶的王府裏,她經常因為湯藥苦而一臉不情願的模樣,那時候的莊夢蝶,偶爾便會在她的麵前露出孩子氣的模樣,想要讓她幫著她向莊非魚隱瞞她又將湯藥偷偷倒掉的事實。


    很久沒有看到莊夢蝶這副孩子氣的模樣了,穀我萬裏憶起往昔,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但與此同時,她也很欣慰,至少如今的莊夢蝶已經不再像以往那般弱不禁風,病痛纏身了。


    “主子,我幫你輕輕吹一吹,這樣就不疼了。”穀萬裏調皮地看向莊夢蝶,然後在莊夢蝶的淺淺笑意中,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手,輕輕吹了起來。


    看來,真是的受了那個八歲大孩子的影響,不僅自己,就連穀萬裏也這般孩子氣了。莊夢蝶露出一絲有些無奈,卻極為和暖的淺笑。手上的傷口上了藥粉原是火辣辣的,被穀萬裏這麽輕輕一吹,果真是舒服了不少。


    莊夢蝶很享受此刻的愜意,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再也不去糾結,整個人也就輕鬆了不少。有幾縷微溫的冬日暖陽透過窗戶灑落下來,莊夢蝶嘴角保持著淺淺的弧度,舒適地靠在座椅上,微微閉起了眼睛,將頭往後靠,盡情地享受著眼下的陽光靜好。


    穀萬裏正全神貫注地捧著莊夢蝶受傷的手,替她輕輕吹著,突然肩膀上一痛,她還未來得及扭頭去看自己的身後,便整個人被一道強大的力道驀然推開,要不是穀萬裏身手不錯,這樣被人扣著肩膀往後大力甩開去,肯定會摔得很慘。


    穀萬裏踉蹌了幾下才勉強穩住身形,便見莊非魚一臉不悅的出現在剛才自己半蹲著身子替莊夢蝶打理手上傷處的位置。


    此刻的莊非魚,拉著莊夢蝶的手臂,目光咄咄逼人地瞪著穀萬裏。


    莊非魚向來以清雅溫和示人,即便是再生氣,也從不會如此目露兇光地瞪著一個人。穀萬裏不由怔了怔,這樣的二殿下竟然讓她莫名地感到一絲害怕,即便她此刻也清楚,在她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八歲心智的大孩子。


    “你醒了?怎麽鞋也沒有穿就跑出來了?這地上多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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