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莊非魚和莊扶搖反目,他與莊夢蝶便也沒有必要在遮遮掩掩,莊扶搖畏罪逃離,如今莊非魚又與莊夢蝶聯手,這形勢再明朗不過。


    出了皇城,莊夢蝶親自送莊非魚上了馬車,與他一同去往莊非魚的府邸。莊非魚的府邸離皇城並不是很近,一路上看似莊夢蝶在照顧有傷在身的莊非魚,實則是莊非魚在照顧體弱的莊夢蝶。


    莊非魚雖不忍看莊夢蝶受這車馬勞頓之苦,畢竟她身子弱,加之昨夜又在莊女皇的寢宮耗了一晚上,她本該早點迴自己的府邸休息,可看到莊夢蝶看向自己時那擔憂的眼神,莊非魚的心底又泛起層層漣漪,他多想莊夢蝶能就這樣一直陪在自己的身旁,若是如此,別說是受莊扶搖一劍,讓他放棄什麽他都願意。


    等到了莊非魚的府邸,王府的醫師為莊非魚清洗、上藥、包紮好他肩膀上的傷處,已是午後。莊夢蝶細心地替莊非魚披上外裳,隔著外裳輕輕撫著莊非魚肩膀的傷處,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莊非魚,道:“這雖是皇姐傷的二皇兄,可卻是夢蝶欠二皇兄的,二皇兄為夢蝶做的,夢蝶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莊非魚撫上莊夢蝶白皙柔軟的手,望著她流淌著綿綿情意的眼眸中自己的影子,不由得看癡了,他確實是癡了,為她癡迷,為她瘋狂,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在明知莊夢蝶並非皇族血脈後,還一心為她謀取天璿國的皇位,甚至不惜弑母,陷害與自己向來交好的莊扶搖。


    莊夢蝶瞧著莊非魚看著自己癡纏的目光,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她輕笑兩聲,將守在門外等著伺候的仆人喚了進來,吩咐她們讓膳房做幾樣小菜來,又命人去藥房將醫師開的補血藥煎好。


    本就是用午膳的時間,膳房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不過片刻的功夫,飯菜便被一一送了進來。莊非魚肩膀受了劍傷,舉箸端碗皆不似平日般動作流暢。


    莊夢蝶看在眼裏,笑著奪過莊非魚手中的筷子,夾過一筷子魚肉,細細剔去了魚刺,遞到莊非魚的嘴邊。


    莊非魚有些發窘,他何曾讓人這樣喂食過,更何況還是讓身份同樣尊貴的三殿下做這等事。他不好勞煩莊夢蝶動手服侍他,幹咳兩聲,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來就好了,一點小傷不礙事。”


    莊非魚說著從莊夢蝶的手中接過筷子,他左手拿著夾著魚肉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將魚肉往嘴邊送,可惜光滑細軟的魚肉還未到嘴裏就掉在了桌子上。


    莊夢蝶忍不住好笑,她這二皇兄,若是左手拿劍,也不見得會有這麽笨手笨腳的,她拿過桌上的另一雙筷子,另外夾了一筷子菜送到莊非魚嘴邊,嬌俏道:“還是讓我來喂二皇兄吧,二皇兄為夢蝶才負的傷,二皇兄若是不依,倒是要教夢蝶心裏難受了。”


    莊非魚聽到莊夢蝶如此說,也不好再推遲,隻好無奈地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就著莊夢蝶喂到嘴邊的飯菜用了午膳。


    莊非魚今日在大殿之上受了劍傷,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也失血過多需要好生調養,莊夢蝶陪著莊非魚用了午膳,又親眼看著他服下了藥房送來的湯藥,直到太陽西斜,才離開莊非魚的府邸,打道迴府。


    莊夢蝶不是莊女皇的親生骨肉,因為從小便不得莊女皇的歡心,她的府邸雖然距離皇城不是太遠,但卻算不上奢華,甚至可以說府邸內是荒涼的,據說曾是上一任女皇囚禁某枕邊人專門搭建的,到了莊女皇繼位後,直接在原來的府邸上稍加修葺,給成年後的莊夢蝶當做府邸。


    莊夢蝶一進府邸,就不由用雙手緊了緊自己的外袍,府邸內幾棵參天大樹將西斜的陽光擋住,隻漏下星星點點的光亮,在這濃密的樹蔭下,即便是炎炎夏日,對於身子虛弱的莊夢蝶來說也稍顯陰冷,更何況如今已經是深秋。


    莊夢蝶的親信小穀看莊夢蝶受不住寒,多次建議她的主子要不便把這遮天蔽日的大樹砍了去,雖說莊夢蝶不得莊女皇的歡心,但這畢竟是她自己的府邸,莊女皇從未踏足過一步,更不會因為她擅自做主砍幾棵樹而責罰她。


    可莊夢蝶卻不肯,她寧可在這被樹蔭籠罩下陰冷的王府裏凍著,也不願砍了這見證了諸多世態炎涼的遮天大樹。她雖然體弱,但她有她的固執,她有她的堅持,她決定的事,就絕不會輕易改變。


    莊夢蝶迴到自己的府邸,才飲了一盞熱茶,昨夜隨她一同入宮謀事的幾個侍衛已經在院子裏等候著了,隻聽得莊夢蝶輕輕擊了兩下掌,便把一個足足有一人高大的黑色布袋子抬了過來,小心地放到了莊夢蝶的麵前,然後靜立於一旁,聽候莊夢蝶的發落。


    莊夢蝶俯身打開黑布袋,黑布袋裏露出司馬鉉慘白但平靜的麵容,莊夢蝶靜靜看了片刻,才默默起身,她背對司馬鉉的屍身,負手而立,久久沒有說任何一句話。雖然不是她親手殺的司馬鉉,但她的手上卻沾滿了司馬鉉的血,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而她也知道,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直到暮色降臨,那一襲在風中擺動的淺青衣袍依舊沒有離開,站在莊夢蝶身後等候著她吩咐的幾個侍衛見她仿佛已經不存在了一般,終於有人開口喚低聲喚了兩聲三殿下。


    “找個偏僻的地方,好生安葬了司馬將軍,墓碑就不必了。”莊夢蝶終於緩緩開口,說完話拂了拂衣裳上的沾濕的露水便離開了。


    迴了自己的寢屋,莊夢蝶摒退了等著伺候的仆人,關上了房門,她取過一壺酒,斜靠在雕花的窗台上,望著眼前不遠處大樹投下的巨大暗影,自斟自酌起來,她體弱,本不該飲酒,可她卻偏偏好酒,或許從小到大,在自己一次次被母皇冷落中,也隻有一壺烈酒能溫暖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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