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冷九溟掃了一眼受傷的那幾個人,淡淡喚了一聲。


    站在冷九溟身後的流景立即會意,一臉心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給受傷的人每人分了一顆藥丸。


    這可是他們莊主研製出的最好的療傷聖藥,哪怕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隻要服用一顆就能撿迴一條命。這藥可以說是萬金難求,平素有人上門重金求藥莊主都不會輕易給出去。


    可如今,一下子就用出去五顆,雖然冷九溟眼都不眨一下,就好像給出去的不過是冷山莊遍地可見的草,但流景都替他心疼不已,可麽好的藥那可是用一顆就少一顆啊。


    服藥的人自然是不知道這藥丸都有難求,隻知道服用後不足一盞茶的功夫,身上受的內傷竟然已經痊愈,不由在心底對冷魔醫的醫術欽佩不已。


    “清施主,從今往後,你的法號便叫不忘。”無羈大師看向清溪雲說完這麽一句,又轉向冷九溟道:“九溟,還煩請將餘下解藥贈予不忘,我們這便告辭了。”


    “既然無羈大師要走,九溟便不多做挽留。”冷九溟說著朝流景一揮手。


    “請無羈大師稍等片刻,流景這就去取腐骨化血的解毒藥。”流景上前朝無羈大師行了一禮,說完便轉身快步離去。


    “不忘多謝無羈大師,多謝冷莊主。”清溪雲已經反應過來,既然決定要跟無羈大師走,那麽他以後便是不忘。


    “花默……”清溪雲看向花無影,即將告別,他反而不知該說什麽好。但他還是很擔心,擔心已經失去修為的她以後會遇到危險,就像今日那樣,她是不是會無力招架?


    “清辭,不必擔心我,以後,多保重。”花無影對上清溪雲的目光,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便搶先開口道。


    “你也是,多保重。”千言萬語,都比不過彼此間的一個眼神,他懂她,也正如她懂他一樣。


    流景再次返迴,遞給清溪雲一個藥瓶,囑咐道:“每次一顆,今日你已經用過一次藥,還剩兩次,明日開始每日三次,五日後腐骨化血毒便可解。記住,服藥期間不能食用任何東西。”


    清溪雲接過藥瓶,又道了謝。


    容雲霄盯著清溪雲手中的藥瓶,略帶疑惑的看向冷九溟,觸及冷九溟那冷峻如冰山的麵容,又立即轉移了目光。他心有疑問,卻又不好貿然開口問。


    疑惑的不止是容雲霄,在場喝過那碗解藥粥的人都心存疑惑。明明有藥丸,卻為何要他們喝這讓人幾欲作嘔的藥粥?難道是因為來冰燼山的人得罪了冷魔醫,冷魔醫故意如此?


    冷九溟淡淡掃了一眼,將那幾人的欲言又止和古怪表情盡收眼底。對身旁的流景道:“流景,你來說。”


    流景看了一眼清溪雲手中的藥瓶,心下了然,解釋道:“雖然服用藥丸比喝味道不佳的藥粥要方便得多,但是服用藥丸需要五日,喝藥粥隻需三日。而且解毒期間你們不可以食用任何東西,藥粥可以增加飽腹感,相比之下,喝藥粥是你們的最佳選擇。”


    喝過藥粥的幾個人聞言也不再作聲,畢竟,是不是最佳選擇也由不得他們自己來選。冷魔醫說是最好的選擇,那便是最好的選擇。


    清溪雲和幾人告辭後,便跟隨著無羈大師離開了冷山莊。


    他出生那年,他的母親為他取名清辭,他二十歲那年,花無影為他取字清溪雲。而從今以後,他又多了一個法號,叫不忘。


    不忘,不忘,不忘清辭,也不忘清溪雲,更不忘他過往的人生中所遇到的人,所經曆的事。


    事了人散,冷山莊的那一片地方又恢複了寧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隻有附近那棵已經倒下的樹,和地上的早已幹涸的血跡證明著剛發生過的事並非是花無影的幻覺。


    花無影靜靜佇立在原地,看著清溪雲和無羈大師早已經不見了蹤影的方向,遲遲不願收迴目光。


    她十三歲那年,初見清辭,那個一襲淡青衣衫的少年,如蓮華初生,如天邊流雲般給她一種極其清雅平淡的感覺。


    是他,讓她知道了原來孤獨冷寂了十幾年的生命裏,突然照進來一束光是那麽的溫暖,那麽的耀眼。


    她曾以為,她這一生都再無法移開目光,可當她必須在生離和死別中做出選擇時,她還是選擇了生離。


    那一朵清雅的流雲曾在她身邊停駐過,那便足夠了,原來,那是一朵注定要飄走的流雲。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才是她和他最好的結局。而比這更好的是,他從今往後便是不忘,他不忘,她亦不忘。


    “無羈大師避世百餘年,此番願意為清溪雲再度現身凡塵,這是他的機緣,你不必過於擔心。”


    冷九溟看花無影獨自站了許久,默默走到她的身旁淡淡道。隨後一揮手,花無影那之前被沈搖甩飛到一旁的千年寒蠶絲又整齊地卷成一團,躺在了他攤開的手掌心中。


    “我知道。”花無影輕歎一聲,收迴了遠眺的目光。


    “這千年寒蠶絲本就是屬於你的,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看到冷九溟手掌心中躺著的千年寒蠶絲,花無影斂目道。她的語氣中既有為千年寒蠶絲尋到主人的欣慰,又有失去了母親留給她唯一念想之物的不舍。


    “這千年寒蠶絲已跟隨你多年,它也算與你有緣便留給你。”冷九溟說著掌心運氣,那千年寒蠶絲就落到了花無影身上。


    花無影聞言微訝,眼看千年寒蠶絲就要滑過她的衣袂掉到地上,連忙眼疾手快將它接住。


    她抬眼看向冷九溟,正值正午,陽光穿過樹影流瀉下來,斑駁的光落在冷九溟那過於俊美而顯得魔魅的臉上。樹影隨風搖曳,將那湛藍如海的雙眸映得忽明忽暗,那廣闊而深邃的海仿佛能將一切都徹底吸進去。


    花無影握住掌心中的冰冷的千年寒蠶絲,看著冷九溟一時說不出話來,但內心深處因分別而產生的感傷卻似乎沒有剛才那麽重了,反而還多了一絲莫名的欣喜。


    這一絲莫名的欣喜讓她辨不明究竟是因為這早已習慣帶在身上的千年寒蠶絲,還是因為冷九溟眼眸中能讓人平靜的海。


    “流光,一個時辰內讓人將此處清理幹淨。”冷九溟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花無影的異樣,他很不滿意的掃了一眼被攔腰截斷的樹和地麵上的斑駁血跡,語氣極淡地吩咐了一句。


    站在遠處的流光耳力極佳,點頭向冷九溟行禮後即刻轉身離去,須臾間那黑衣身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陣冷風拂過,冷九溟身形快如閃電,花無影隻看到一抹白色在眼前一晃,凝足目力朝白衣身影掠過的方向看去,卻已尋不到絲毫痕跡。


    隻有空氣中尚未來得及消散的冰寒之感,和淡淡的草藥香氣在向她證明著冷九溟曾經在此停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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