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赤魚的頭顱就落在地上,滾到周乾身旁,兩眼無神的盯向前方,若非剛剛的提醒,死去的人就該是他周乾自己,總說大事之前需靜氣,需謹慎,哪怕剛剛大戰一場,法力精氣匱乏,卻也總不是借口,去相信妖人的言語!剛剛一刹那間,心寒身冷——


    “……連同青城派周乾、前執法堂堂主金童、長蛇穀紅晶道人,凡本教弟子,見則殺之!以儆效尤!!”


    “殺我?!你有這本事嗎?”周乾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唇血直冒,目眥欲裂,渾身魔氣亂竄,約是見其心神不穩,體內的魔頭又來添油加火,擾其神智,但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響‘冷靜,冷靜,同心之人必有一假,大事之前必有一劫,當日那南成前輩的箴言果真是應了驗,到底是哪位出賣了自家,必須要弄清楚,赤魚不能白死,還有紅晶道人,白玉府中死去的孩童……你必須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劍出鞘容易,入鞘卻很難,但周乾心裏清楚,他如今的狀態,幾乎可以肯定並非眼前四人的對手,何況此地乃赤身教總舵——萬象神宮,不能短時間解決對方的結果隻有一個,自家也喪命!死,他不怕,隻不願死不瞑目,低吼一聲,死死盯住對麵之人的麵孔,鼓起餘力,把豸皇金光灑下,往後逃遁,此人隻是一隻拿刀的手而已,真正的兇手是那隱藏暗中之人,正欲浮出水麵,要報仇,必先忍!!


    刺眼亮光閃過,周乾勉力外逃,局麵太亂,到處都是烈火風雷之聲,也是其命不該絕,不知是何人發出一團栲栳大的金光,直打在他的後側,讓其飛遁之際一個踉蹌,但也掩蓋了其蹤跡。


    月色如霜,但今日的月,是血月……


    “唿,唿!”大口喘著粗氣,不知是哪家洞府,但府中主人的屍體就在身旁,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護府的禁製早已毀的七七八八,相信沒人會在意,這裏還躲著一個教內餘孽,亦或是青城派弟子。


    心思急轉,知曉四人身份,能出賣自己的,也就隻區區數人,惡僧、峨眉派斷劍、呂懷蕊,包括先前在瀚海古道內不知去向的金童,細細思量來,卻都不像;與惡僧聯係時,自家用的是靈雀子之侄兒——方波的身份,且此行還是這和尚安排的,若是對手,怕是早就動手了,何須等到陣勢總樞告破之際;且周乾還注意到那執法堂弟子說的是‘青城派周乾’,而非是方波或是醜奴,那就也排除了呂懷蕊出賣的可能。斷劍此人,自己未曾見過,但那瀚海機關圖與魔宮百陣精要可都是他所贈,也該是個同道,峨眉千百年來,可未有出過投敵奸猾之徒,退一萬步說,就算出了問題,他又是從何得知此次安排的?難不成惡僧救人不成,反被擒住?


    最最讓他不解的是,現在動手,是否未免太晚了些?十二銅魔神砂大陣已告破,自家幾人已無利用價值,呂老魔殺這幾個過河卒子又有何用?難不成僅是為了出氣?心中忽的閃過當日招兒姐所言:‘這天魔法會隻是個幌子……上古魔府日月宮中,那裏有一門純陽法器,喚作九幽鼎……破開天柱地維,精氣衝霄,把你等正教劍仙連人帶陣,鎮壓在地底深處!’


    除非、除非呂老魔早已知曉這次安排,幾人強闖瀚海古道也是在其預料之中,安排之下,直到完成了她想要的,勾引來青城、小雷音寺一眾劍仙攻入這萬象神宮內,這才把自己這幾隻眼皮之下,徘徊許久的蒼蠅一巴掌隨手拍死!除掉自己根本就不是亡羊補牢,而是自家四人對於她,徹底沒了用處!定是這樣!定是這樣!


    ‘正派中人攻打赤身教一事成了大半,魔陣告毀,妖眾死傷殆盡;呂魔頭也成功實施了自己的陰謀,把兩派中人勾引過來,就等鼎鎮群仙,看似雙方均已成事,互無幹擾,但怎會如此?’周乾陷入沉思,‘到底哪裏問題?哪裏出了差池?!’


    明明已把呂老魔與石磯娘娘取那九幽鼎一事密報青城,而正教諸仙也不顧忌法會中的眾多道行高深的妖人,孤注一擲,提前大舉,強行攻打,不該是正好攪了呂輕煙的安排?雖不知掌教真人作何準備,但兩位女魔頭如今不正該在那上古洞府日月宮中,取那九幽鼎嗎?亦或是被派去阻止的人截住,想迴而迴不得?為何一切跡象表明,呂老魔此時此刻,就在此地!?想及此,周乾如遭雷擊,呆若木雞。


    ‘若是我參悟不出呢?’


    ‘那便是坎為水,行險用險,一陰掐二陽,新教闖門,小人得勢,君子退隱,與另一股勢力同流,這神州中土將會經曆千年以來,前所未有的亂局,道佛將被一掃而空,好比把棋盤掀翻,雖說隻歪了一角,但再無翻盤的可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卦象所說的劫難,原來是應在這兒!我早該猜到的,怎會那般輕易,怎會那般簡單,糟了!糟了!”周乾喃喃道。“計中計!”


    “這邊竟還藏著一個妖人餘孽。”一道冷若冰霜,相隔二十年未曾再見的聲音響起。


    “李瓊兒!你是李瓊兒!!”周乾渾身一顫,繼而大喜道,連忙轉身,摘了麵具,果不其然,一位身姿窈窕,容勝仙女的女劍仙正持著滴血的仙劍,冷冰冰的望著自己。


    “你怎會認識我?”李瓊兒柳眉微皺,握著殺人劍的手鬆了鬆,打量眼前之人,枯發醜容,衣衫碎盡,狼狽十足,但一見自己,卻是癲狂萬分。


    周乾這才意識到自家早已換了模樣,休說他人,自己怕是都忘了原先的容貌,勉力平心靜氣,道了一聲:“青兒可還好?”


    “你是周乾!?”李瓊兒不自禁的張開小嘴,卻是愣住了。


    “烤魚、桃花樹、五脈論劍,你若是讓我說,我能說出上百個證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周乾一把握住李瓊兒的雙肩,急切道:“但是現在不行,此刻不行,沒有時間了,掌教呢?我師父酒道人呢!佛門的幾位聖僧呢,現今都在何處!?快些說!快說!”


    “你弄痛我了。”雙肩被抓,李瓊兒氣未生已散,隻在心裏微歎了口氣,這人,二十餘年未見,怎地不問我過的好不好。


    “破了銅魔大陣之後,我等兵分兩路,一為主一為副,大多同道現今正在攻打魔教總舵萬象魔宮,酒前輩、天龍子師伯東側兩百裏外,已圍住了赤身教邪首之一的明月禪師,怕是正在拚鬥間,我師父,田師叔都受了重傷,已退了下來,普定聖僧對上了白癲仙,本音聖僧擒住了大鬼真人的元神,正施法封印,其餘人連同白魚子、木真君、柳真人等一幹長老則布陣,把參與天魔法會的一眾旁門左道圍困住,待破了萬象宮後,再來收拾他們。掌教真人正施法攪亂天機,免得被人推算出此事,我也就隻知道這麽多了。”


    “你馬上去通知兩位聖僧、或是本門長老、前輩,越多越好,放棄攻打魔宮,迅速離開此地,再稟告掌教,大計不可為,赤身、西方二教教主早已埋伏在側,隻待時辰已到,捉鱉入甕,他知我……”


    話未說落,就被李瓊兒打斷,隻見她忍著怒氣,狠狠道:“周師弟!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我青城上下為了此次除魔,犧牲了多少同門,請來多少人物;千辛萬苦把赤身教逼到絕境,邪魔妖道引頸待戮,你這麽一句話,就想讓我們走?!”她素來嫉惡如仇,能這般說,已是極退讓了,旁人怕是早已挨了一劍。


    “你且聽我說……”周乾把先前的推斷又說了一遍,認真的看著李瓊兒的剪水雙瞳:“待呂輕煙把河間冥道炸開,借此龐大魔氣,以九幽鼎倒轉八卦,連通南北兩極真磁,虛空再生,天柱地維降下,那才真真正正的是什麽都來不及了!南成前輩的數百年的苦功,正教成千上萬條性命,可都沒了!!”


    “這隻是你的推測之言罷了!陸靈仙夫婦、包括小雷音寺靜藏主持、鎮元子、靈嶠仙、鬆母等一幹前輩怕是早就把那兩位教主阻攔在外,怎會像你所說?”李瓊兒將信將疑道。


    “原來如此,法會是假,取寶是假,連正教的安排都是這般,一切盡在她的陰謀之中。”周乾低聲道。


    “周師弟,不是我不信你,隻是幹係甚大,不能聽你一麵之辭,便就算是真,那九幽鼎,未必就有你所說的威力,這麽多高人前輩在側,哪怕是純陽法寶,也……除魔衛道,哪還不擔風險!”李瓊兒輕輕道。


    “不、不,你一定要幫我,”周乾神情激動道:“我在這裏潛伏足有數十年,喪盡天良,狼心狗肺,窮兇極惡之事我見的比你要多的多!互為援濟、一齊潛伏的天門同道剛剛就死在我的麵前,論仇論恨,我周乾比誰都想要報仇,比誰都想殺人!比誰都想要毀去這一方天地!!但是不能,不能讓仇恨遮住雙眼,不能學那邪魔,殺戮盈心,活的人要比死的人重要的多!!!”


    李瓊兒沉默了良久,握劍的五指關節盡白,眼神掙紮,顯然是心裏搖動到了極點,好半晌,才艱難道:“此事若是假,你知道後果?”


    “無非是個私通魔教的下場,最多一死而已。”


    “你擔不起這個責任!”


    “擔不起也得擔!!”語氣斬釘截鐵。


    “好,若此事是假,你我交情一刀兩段,我會親手殺了你!”


    “多謝。”


    “你可隨我一起?”


    “我還得去確定一件事——”


    隨著李瓊兒的劍光升起、消失,大地又是一晃,周乾仰望被烏雲遮蓋住的漫天繁星,長歎了口氣:“但願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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