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迷人,空中繁星點點,晚風吹過如仕女的雙手溫柔而清冷,但都督府內火光如龍,在內來迴咆哮,火光伴隨著刀劍聲,弓弩聲,喧囂不止;而血腥氣,更是伴著夜風,傳到數裏之外。


    “好徒弟!你可千萬別出事!不然老夫讓整個錢塘縣為你們陪葬!”一匹健馬,一位老者,還有一把出鞘的斷膽劍。


    馬三共有九房妾侍,各個嬌媚可人,平日裏遊龍戲鳳,可謂享盡人間豔福,為了安置他的九房美人,後院占了都督府三分之二的地皮,而兵戈之禍卻沒有顧及婦人,兇悍的兵卒掃蕩一間又一間的妻妾閨房,平時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貴婦人們一個個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權勢由他人賜予,但若是對方也自顧不暇之時,那美貌能否令其生存於世間?


    三夫人的小樓最雅致,雕梁畫棟,古色古香;而這小樓的橫梁處,突的冒出兩個人頭,正是周乾與譚猴兒。


    “這樣下去不妙啊!這群官兵很快就會查到我們的藏身地了!”譚猴兒看了看窗外往來的火光,擔憂道。


    “沒有其他地方藏身嗎?”周乾問道。


    “我踩過點兒,就屬這兒地最偏,而且這三夫人是水軍老都督的閨女,最得馬三敬重,看來這馬三真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你可知馬三那六房小妾的來曆不?就是大廳上那名叫做春兒的女人?”周乾突然問道。


    “馬三的六夫人嗎?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原來是鳳鳴樓的當家花魁,善歌舞詩詞,前幾年也不知偷了多少才子俠客的心;誰料到最終嫁了個莽夫,哎~真是——”譚猴兒咂咂嘴,似乎很是遺憾。


    “你對她感興趣了?好小子!”譚猴兒用胳膊杵了杵周乾,曖昧道:“眼光不錯!”


    “你在說什麽?”周乾納悶道:“我總覺得這六夫人似乎有些不對勁,那床沿刻的圖畫似乎是一種會魅惑人心的武功,對男子特別有效,師傅說過這種功夫似乎隻有女人能練,也隻有一些邪教才會傳授這種功夫,不過為何傳女不傳男?”


    “難道這六夫人與紅蓮教有關?”譚猴兒皺眉,“難道這也是其布下的棋子?”


    “看來我們有必要再探那六美人的閨房了!”


    周乾點頭,“不過話說迴來你還真是一個雛兒,不僅江湖經驗少,就連男女之事也都一知半解!”譚猴兒斜了一眼周乾,“真是憨厚淳樸!”


    二人悄悄的翻到樓頂,借著夜色朝不遠處六夫人閨房遁去。


    而六夫人的閨房內,馬三正焦急的對那春兒道:“馬上把財物收好,一個時辰後自會有船在錢塘湖接我們,你先上船,我去把那兩個小子收拾掉就與你匯合!有斥候來報那周詢老兒正快馬加鞭的往這裏趕,必須馬上把局布好,不然等那殺星過來可真是上天無路了!”


    六夫人春兒眼角微紅,抽泣道:“那老爺和其他幾位姐姐呢?”


    馬三一咬牙,道:“不管他們了!等到神機營發現我那替身的屍體,定會善待我這個戰死都督的親屬,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快點!”


    “可是老爺那麽多兄弟,萬一有人把實情出賣給朝廷,那姐姐們豈不是……”春兒擔憂道。


    “這不可能!”馬三斷然道,“兄弟們的退路老子已經安排好了,而且這些年他們幾個也不是沒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其他的兵卒,他們隻知道奉錦衣衛之命剿滅亂匪,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現在重要的是抓住幾條漏網之魚,至於紅蓮教,他們說的話有誰信,又有誰敢信?”


    “如此,那妾身就放心了!”春兒的紅唇在夜色的遮擋下詭異的笑了笑。


    而周乾二人趁著月色向六夫人閨房摸去,可惜二人雖然已經打起十分精神,但這兵卒搜查的越發嚴密,幾乎可做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終於在一假山後被埋伏的兵卒抓個正著;周乾身上多了三道刀疤,而譚猴兒付出了右臂骨折的代價。


    “真是小娘養的!竟然有個練通臂歸元拳的高手,銅山趙家的人什麽時候做了朝廷的走狗!”譚猴兒蒼白著臉吸氣道。


    周乾把譚猴兒的右臂用樹枝固定住,皺眉道:“我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那些人大約已經知道我二人的位置,正擺陣勢包圍過來,你右臂已廢,而我也差不多體力耗盡!”


    二人現躲在一棟柴房之中,是二人在被人伏殺慌不擇路之時逃進,譚猴兒此刻麵色如金紙,而周乾也是麵色蒼白。


    “看來我們倆注定命歸於此了!”譚猴兒掀開窗沿一角看外麵燈火通明,知道那是兵卒手舉的火把,忍不住自怨自艾:“早知道我貪個什麽心,這下好了,親爹沒見著,小命也搞丟了!”


    “你小子在幹什麽?”譚猴兒納悶道,生死間有大恐懼,自己都害怕的不行,這家夥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肉食吃的正香!


    “這一定是錢塘程記的鹵肉,爽滑不膩,這秘製醬料肯定是加了葵葉,不然香味不會這麽濃鬱!我自來錢塘就想去嚐嚐,沒想到在這兒能嚐到,運道真好!”周乾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還真是——準備做個飽死鬼啊!”譚猴兒無語。


    “猴哥你吃不?”


    “吃!幹嘛不吃!”譚猴兒咬牙切齒道,恨恨的嚼了起來:“我吃!我吃!我咬死你!”


    二人正埋頭大嚼當中,一陣陰風,細微的哭泣聲從柴房後傳來,二人一愣——


    “這地界兒還鬧鬼?”譚猴兒頭皮發麻道。


    “要不你去看看?”周乾戳了戳譚猴兒。


    “先賢都曾說過敬鬼神而遠之,我怎麽可能會去,再說——我也怕啊!”


    “可是你不是經驗豐富嗎?”周乾反問。


    “我說的是江湖經驗豐富,可沒說過撞鬼的經驗豐富!”


    二人雖然身手遠超同齡人,但畢竟還是少年心性,對於妖魔鬼怪之說有著天然的畏懼,爭論半晌,誰也說不過誰,最終二人妥協,一同前往。


    周譚二人縮手縮腦,悄聲無息的打開後門的一條縫,柴房後院中間是一座水井,旁邊雜草密布,兩顆老柳隨風飄蕩,枯葉紛飛;一位看不見麵孔的少女正蹲著身子埋首哭泣。


    “這世間真有女鬼啊!”譚猴兒兩眼發直,呐呐道。


    “什麽女鬼,明明是幾個時辰前宴席上的那位叫做王薇的姑娘。”周乾注意到了她右手邊造型獨特的金劍。


    “金劍王家的二小姐嗎?她也逃了出來?”猴兒打開柴門,略微提高聲音:“王家小姐,你也逃了出來?”


    王薇身子一個顫抖,露出還欺霜賽雪的一張臉,還掛著淚珠,她迅速拔出寶劍,低聲喝道“是誰?”


    “我二人!”猴兒笑容滿麵的道:“在宴上咱們不是見過嘛~來偷東西的那幾個小賊!”


    “原來是你們!”王薇神色先是疑惑戒備,繼而放鬆了下來,放下金劍,輕聲道:“二位少俠為何在此?”


    “我二人被人追殺的狼狽逃竄,慌不擇路之下躲在這裏!倒是小姐你怎地也在這裏?”


    原來自周乾四人逃跑後,紅蓮教好幾名高手跳窗前去追殺,可惜被馬三暗中部署的伏兵弩箭一陣齊射,頓時死了三個。加上又趕到兩營人馬,合軍布了個蝮蛇絞殺陣,雙方又是好一陣廝殺;可好虎也架不住狼多,那紅蓮教秘法修煉出的毒人教眾死傷殆盡,就連呂崢也身死當場,不過官兵也是死傷慘重,王薇的二哥也是身死當場,錦衣衛劉大人自知逃脫不得,便舍了性命把王薇救了出來,期望她有幸能逃的一命,把實情告知另一位錦衣捕頭馬大人。


    “二哥,劉大人,他們都是因為我才……”王薇忍不住低聲抽泣。


    “生死自有天命,誰也怪不得誰!這就是江湖。”譚猴兒感慨道。


    “不過你身上怎地沒有傷口,難道沒有遇到官兵?”周乾疑惑道。


    “這破舊水井下有一個地道,直通到後花園的假山,我就是躲在這裏才避過官兵,而且我在隧道裏還無意間聽見佘姥姥與屬下交談的聲音,似乎要與某人碰麵。”王薇輕輕道。


    一陣喧鬧聲傳來,然後三人隻聽見柴房前門被狠狠的踹開——猴兒當機立斷,馬上叫道:“跳水井!”


    柴房內傳來翻箱倒櫃聲,刀出鞘,弩上弦,然後後門猛的踹開,以及士兵疑惑的嘀咕聲。


    好一會兒,聲消人散,身在黑暗中的三人終於鬆了口氣。


    “唔—你二人在作甚?”譚猴兒傳來戲謔聲。


    原來時間緊迫,猴兒見機得快跳的最早,周乾緊隨其後,王薇最後;井內空間狹小,於是譚猴兒做了周乾的肉盾,周乾又做了王薇的肉盾,譚猴兒算是倒了大黴,好半晌才轉過身就看見王薇緊緊抱住周乾,紅唇死死的印在周乾的臉上,周乾的雙手壓在王薇滑膩溫潤的臀部,好火熱的場景。


    周乾迷迷糊糊之間就感到一團軟肉撲懷,周乾本能的抓住,還好奇的捏了捏,好軟好有彈性……


    “啊——”王薇發生刺耳的尖叫,猛地推開周乾。


    ‘啪——’一巴掌狠狠印在周乾臉上,周乾一臉無辜茫然。


    “色胚!壞蛋!”王薇恨恨罵道。


    “額~說句公道話,王小姐,是你主動跳到他懷裏的吧?”譚猴兒幸災樂禍道。


    “可是,可是——”王薇氣的胸膛起伏,“他怎麽能摸,摸人家——總之是他的錯!”王薇小姑娘小姐脾氣發作,也不管青紅皂白,玉指一指周乾。


    周乾還是一臉茫然,對剛才發生的事一不清楚,二不解釋。


    “哎~算了吧,大小姐,你發脾氣也得看看我們所處的環境吧!群狼環伺啊!再說,我這位朋友對男女之事可是知之甚少,你又何必對一個木頭生氣動怒呢?”譚猴兒耐心勸解道,畢竟這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


    王薇鳳目直盯周乾好一會兒,才不屑的轉過頭。猴兒瞥了二人一眼,歎了一口氣。


    “王小姐,你暗中聽到那佘姥姥什麽言語?”譚猴兒關心問道。


    “具體聽不清楚,但是我們不能在這兒停留太久,聽語氣佘姥姥幾人最遲半個時辰就會迴來。”


    “這樣啊!”譚猴兒陷入沉思之中,隨意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著馬三,六夫人,呂崢等人名。


    周乾無緣故挨了一巴掌,兇手還是一位妙齡少女,他也不是傻子,雖不通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自己肯定有所冒犯,隻能打碎牙往裏咽,真巧懷裏還有半塊醬香牛肉,就掏出來嚼了起來。


    “你還真悠閑!”王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吃不吃?”周乾撕了一大塊遞了過來,語氣真誠道。


    王薇剛要拒絕,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麵色一紅,遲疑半晌,看了周乾唇紅齒白,眼眸清澈,看皮相就不是壞人;又抵不住食欲,便用手帕包住肉食,低聲道了聲謝。王薇本就又累又餓,這牛肉又做的極好;隻一嚐,便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周乾見王薇吃的又急又快,好似怕別人搶似的,雖然自己肚皮也在抗議,但仍然把剩下的肉食抵了過去。


    王薇狼吞虎咽的吃掉兩塊牛肉後,還意猶未盡的用香舌舔了舔唇邊肉汁,才發現周乾眼巴巴的盯著手帕上的牛肉殘屑,嘴裏不停咽著口水,才知道人家也沒吃飽。


    猶豫一會兒,才輕聲道:“你真是那百臂劍仙的徒弟?那老前輩不是從不收徒的嗎?”


    “我師父就是周詢,你認識我師父?”周乾老實道。


    “小時曾見過一麵,印象很深。”


    “哦?”周乾對於師傅的往事很是好奇。


    “那年我六歲,周前輩因事拜訪王家堡,當時我爺爺不忿周前輩江湖第一劍手的名聲便去邀戰,那時周前輩鋒芒畢露,十分高傲,就很不客氣的對爺爺說,閣下的劍法不值一提,若是與我交手,恐怕連五十招都走不掉,爺爺又是個極好麵子的人,二人正是針尖對麥芒,便在武林同道麵前打了一賭,若是過了五十招周前輩便把其兄令狐野的斷劍四式劍譜借爺爺一閱,若是爺爺輸了便把頭發剃光;結果爺爺隻撐了二十二招,於是爺爺頂著光頭,足足罵了周前輩一年,那一年折騰的我王家堡雞飛狗跳,嗬嗬!自此之後爺爺再也不與人比劍了!”說到這裏,王薇自己都忍不住捂嘴一笑,似是想到那滑稽的場麵。


    “原來師傅當年這麽威風啊!”周乾詫異,在他印象中師傅一直都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是啊!當年周前輩可是被人稱為劍瘋子,因為他隻要是遇見用劍好手就要上前挑戰,出手又不留餘地,所以當時江湖有名氣的劍客一聽到周前輩的名號就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給埋起來!”


    “我師傅果真是最厲害的!”周乾信心十足道。


    王薇眼眸流轉,好笑道:“不過周前輩那麽厲害的人,怎麽會收了你這麽個呆,不對,應該是木頭徒弟!是不是啊?小木頭!”


    周乾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譚猴兒插嘴道,“女人就是奇怪,剛才還恨不得把這個小子殺之後快,怎地一轉眼功夫就打情罵俏起來了?”


    二人都是麵色一紅,卻聽見譚猴兒嚴肅道:“我剛剛想到一主意,可幫我們脫離這種十死無生的局麵,但危險極大,可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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