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散盡,露出呂崢淒慘的軀體,上半身衣衫已經裂碎成破布,條條縷縷掛在身上,右手扭曲呈一個怪異的角度,渾身呈赤紅色,好似血漿在皮膚下湧動,身軀在深秋有熱氣蒸騰。


    “內府化精氣!”趙三驚駭欲絕。


    若論當今江湖誰武功最強,誰劍法最好,任誰心裏都有幾個人選;但是若隨意說出兩三個江湖好手讓諸位比較一番,恐怕是爭得麵紅耳赤,頭破血流都爭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江湖,從來就不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


    在這裏,任何一個江湖老手都不敢保證不會被一個麵容稚嫩,出入江湖的雛兒掀翻,拳腳藏於內,皮囊顯於外;但是江湖歲月蹁躚,在曆朝曆代的奇人異士的探索下,總歸是探出一條道路。


    二三流高手比的是招式熟練與否,套路有無相克,經驗是否深厚;但江湖武學何止千萬,就連號稱江湖事事皆知的百曉生都不敢打包票全都知曉,因為一件兵器,比武之日身心狀態,甚至周遭環境都會影響刹那間的勝負。


    隻有真正意義上的一流高手,六識靈敏,人體軀殼的潛力被武學開發到了極點,一招一式不被套路所拘泥,這才可以真正意義上的瀟灑江湖,縱橫一方。


    而高深的武學包含著醫理,養生,所以無論是內養外練,各門各派的絕學總歸是走到一條道上,那就是練筋骨,練皮肉,以及最高深的髒腑外練,而‘內府化精氣’正是髒腑外練到一定境界的標誌,這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呂崢才二十多歲以及和趙大先生,佘姥姥一樣,已經晉升為一流高手了!


    “這怎麽可能!”趙三喃喃道。他雖三十餘歲,但也不敢說餘生就能達到這種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境界。


    “咳咳!咳咳!”呂崢猛的咳出幾口鮮血,眼神陰毒的看了趙三一眼,恨恨道:“好好好!居然還有這一殺招!我居然看走眼了!”其實這招倒樁毒龍雖然厲害,但是呂崢若不是過於驕傲,憑借他的身法輕功還是可以躲過去的,但是世上沒有如果,而怒氣迸發的呂崢,遠不是趙三能擋得住。


    呂崢一個跨步,好似縮短空間般的閃過三丈,一招紅蓮教絕學‘毒牙手’直戳趙三心脈,趙三隻感到一陣黑影襲來,苦於右腳已廢躲閃不得,隻覺得手一麻,然後痛麻酸癢一陣襲來,讓趙三鐵磨的意誌都吃不住,直痛的滿地打滾,呂崢彈了彈烏黑詭異的指甲,冷冷笑道:“這毒牙手是由上百種毒藥淬煉而成,乃我教秘技,你之後七天會受盡折磨,一天潰膚,二天瞎眼,三天斷腸,四天胃爛,五天黑蟲卵生,覆蓋你全身肌膚,第六天你全身上下會被食——呂崢冷笑道:“放心,你不會死,黑蟲會為你提供養料,最後在你頭顱中產卵!慶幸吧!你將為聖蟲獻命。”說完,不顧趙三驚恐的眼神,看向另一場龍爭虎鬥。


    話分兩頭,雖然主廳外打得血雨腥風,但廳裏卻是分外的安靜,王薇與劉捕頭早已被甲士抓住,幾把長刃冷冷的擺在二人的脖頸處,至於從夜宴開始時就被眾人給遺忘的周乾四位,卻被數十名甲士牢牢地圍住,而馬三正好似看無價之寶似的看向周乾。


    “四位想必到現在都很疑惑,為何爾等四人的一舉一動都在馬某的掌控之中?”馬三饒有興趣地問道。


    “嘿嘿!這還用猜?十字拐街的老瘸頭何琳是你的人吧,我當時就很奇怪,就算何琳在黑道中再怎麽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一位朝廷命官的官邸給摸得一清二楚吧?隻是不知馬都督為何要找我這種小人物的麻煩?”猴兒幹癟癟的道。


    “這麽說來,我兄弟三人在這錢塘縣的一舉一動都在都督您掌握之中了吧!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果然不是我們這種江湖菜鳥能夠比得上的!”三兄弟中最機靈的李三善苦笑道。


    “哈哈哈哈!”馬三華貴的衣著襯得他的笑容越發的猙獰,“有資質,夠聰明,隻是運氣不好,但你們可知這場計中計我可是從半年前就開始設計了?今日才是最精彩處!而你們就是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猛的一陣響動從外傳來,震得偌大的大殿隱隱抖動,窗外,刀光劍影,劍光伴著月色在漆黑的夜空不停的跳動,拐影閃爍,在迷蒙的黑暗中閃耀著紅光,而江湖的一流高手,卻隻能淪為詭計的棋子,武功,從來不是人心的對手!


    馬三厭惡的看了外麵一眼:“狗咬狗!”隨即對屬下吩咐:“先不要動手!待分出勝負後調集伏牛弩全部射殺!”


    “想必幾位在宴席中也大略知道我的處境,朝廷要我忠心為公,大義滅親!而江湖同道要我講道義規矩,有恩報恩;老子好比在走山道,兩邊都是懸崖!稍有不慎都會粉身碎骨!他們太小瞧我了!我絕不甘隻做一名棋子!”馬三咬牙切齒道。


    “馬匪劫道,六扇門查案,錢塘湖截殺,水軍內鬼,一環接一環,所有事情都在老子的計劃下一步接著一步,終於老子不想玩了,找人攤牌了!”馬三露出病態的滿足感,“朝廷,紅蓮教,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待你二人死後!江湖與朝廷必定大亂!到時就沒人注意一位被烈火燒麵部全非的屍體!哪怕此人身前是水軍副都督!”


    “在下還是不懂!我等小人物到底憑何入了馬都督的法眼?”猴兒冷冷道。


    “譚小弟可不要謙虛!你雖被譚家老四視若己出,但出道卻以來一直在暗中查探自己的身世是也不是?”馬三意味深長道。


    “是又如何?”譚猴兒麵露驚容,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淡淡道。


    “十九年前,譚家五小姐愛上了一個落魄秀才,可惜譚家乃當地豪門大戶,譚家家主極力反對!這對苦命鴛鴦最終被硬生生的拆散了開來,一年後譚家五小姐鬱鬱而終,而這秀才卻時來運轉,在接下來三年內連中六元,成了本朝僅有的六首狀元,嘿嘿!本來這件事情到此也就結束了,那秀才雖不甘但也不會對心愛女子的家屬有所報複,但是不幸的就是!那五小姐在與那秀才歡好後竟然有了身孕,嘿嘿!這對譚家可是有辱門風的一件事!譚家家主急命五小姐墮了腹中胎兒,並命譚家四爺監督,但老四和老五在幾兄弟中從小關係就最好,在五小姐苦苦哀求下老四心軟了!於是在譚家眾人的眼皮底下,一個嬰兒就這樣誕生了!五小姐在誕下嬰兒後心力交瘁,鬱鬱而終!而這孩子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譚家老四收為義子,視若己出!也不知四爺在這孩子的身上有沒有看到四小姐的影子!”馬三緩緩道出這件往日辛密,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譚猴兒吃驚的表情。


    “不過讓人諷刺的是之後這窮秀才官運亨通,本身又極具才能,終於在三年前入主朝堂,宰執天下,昔日的窮秀才,今日的宰輔,譚家家主恐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吧!而這位宰相大人至今未娶,據傳是思念亡妻。若是宰相大人得知自己的居然有個兒子,新仇舊恨之下,譚家能否經受得住當朝宰輔的滔天怒火?”


    “不可能!不可能!”譚猴兒喃喃道,“四老頭怎麽會是我四叔?我娘怎麽會死了?”譚猴兒語氣急促,麵容扭曲,“你騙我!這種私密事你怎麽會知道!你憑什麽說這是真的!”


    “哼!”馬三冷哼一聲:“是與不是你心中早有備案,難道你就不奇怪譚老四每逢五小姐忌日都帶你去上香麽?譚家老五按道理可和你沒關係!”


    譚猴兒麵色慘然的跌坐在地上,半晌不語——


    “至於閣下,那就是讓馬某驚喜了!兩三日前,有屬下來報!錢塘江口來了一老三小四人,那老者看麵容像是一年沒露麵的百臂劍仙周詢,而那年齡最小的孩子,論稱唿好似是周詢的親傳弟子,那位江湖豪俠據傳言可是從不收徒。”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讓馬某吃驚了,幾個出入江湖的小子竟然堂而皇之在大街上打聽馬某的消息,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我便故意散布些幾位想知道的消息!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你這幾人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敢夜探本官官邸,這可真是驚喜中的驚喜了!一個當朝宰相之子,一位江湖第一人之徒,死於紅蓮教的陰謀之下,天下震動!朝廷派遣六扇門捕頭協同水軍都督馬三查案,可惜被紅蓮教賊眾埋伏,雙雙犧牲,到時錦衣六衛與江湖豪客定會瘋狂報複,到時詐死的馬某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大廳的右壁猛的震動,‘叱——’拐尖插入右壁,拐身滴著鮮紅的血液,血腥氣中帶著絲絲誘人的香氣;然後右壁轟的一聲巨響,右壁露出一人大小的缺口,以及錢塘劍派掌門劉大先生的屍體。


    佘姥姥冷冷拔出插在劉大先生咽喉處的鐵拐,看向馬三都督眼神裏充滿殺意,沙啞道:“好算計!好算計!我原以為你馬三也就是個會耍兩手刀法的莽夫,但沒想到你心思如此陰沉,竟能玩弄我等於掌心!”


    呂崢也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臉色呈現病態的紅暈,看了一眼馬三道:“馬叔你真是讓小侄我刮目相看啊!竟敢——竟能私自調動一營官兵藏於府內,我聖教的探子竟然連一絲情報都探不到!厲害啊厲害!隻是想請問馬叔為何對我聖教的部署一清二楚?”


    “你們太狂妄了!”馬三搖頭笑道,“也太小看天下人了!自認為萬無一失,卻沒料到這馬府包括錢塘水軍早已被我經營的鐵桶一般,你以為你能夠買通我身邊的人,但沒料到就是趙原,最貪財好色的趙原,是他讓我對你們的布置了若指掌,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現在馬原已經領著衙門捕快,六扇門高手去圍剿你們布置的人手了!你既然叫我一次叔,那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走!我不追究!”


    呂崢盯著馬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笑的彎腰捶背,“馬叔啊馬叔!我父親對你的評價還真是一絲不差!你要是做商人肯定是個奸商,但你既然以江湖中人自居,那就該了解——什麽是江湖!”


    “什麽是江湖?”


    “江湖——劍和血而已!”


    “殺了本教叛徒!晉升護法,享長生永壽!”呂崢冷冷的對後麵殺進來的紅衣教眾吩咐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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