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椒椒迴去的時候,已經八點鍾了。


    夜幕下的小吃街也隨之熱鬧起來,人來人往,歌聲縈繞,到處都彌漫著燒烤串的味道。


    陳桂蘭還沒有迴來,蘇椒椒想做幾道數學題,外麵又太吵,幹脆把那些半袖文化衫拿出來賣,地上鋪個布子,掛幾件樣品在門口,把堆在屋裏的半袖文化衫抱出來推在上麵開賣,十五塊一件,不講價。


    跟預期的差不多,陸陸續續有人過來買,小姑娘們很喜歡這種風格,隻是現在天氣還有些涼,不能外穿,隻能當打底。


    隔壁陳小紅已經打烊了,菜筐收了進去,隻剩下一個空空的菜棚子,屋裏傳來陳小紅嘹亮的女高音:“……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裏有你追隨,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何不瀟灑走一迴……”


    王建也在。


    隻是他的歌聲不敢恭維,蘇椒椒聽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像她這樣五音不全的人,是不敢拿麥的,她佩服王建的勇氣。


    陳小紅看見蘇椒椒一個人在賣貨,還不忘打趣蘇椒椒:“買了房子沒錢了是吧,姐給你招點人氣!”


    她讓王建把錄音機和音響搬了出來,兩人在菜棚子下開唱,絲毫不懼路人的目光,但還是招來了不少人過來看。


    賣包子的老趙媳婦,看不下去了,悄然對蘇椒椒道:“我怎麽看陳小青這個妹妹像是個神經病,她可不如她姐姐穩重,把咱們這條街搞成啥樣了。”


    “小紅姐是性子活潑,人還是挺好的。”蘇椒椒當然不會跟她一起數落陳小紅。


    陳小紅跟陳小青不一樣,陳小青到處送菜,人緣比較好,陳小紅除了跟她來往,跟其他鄰居都不怎麽說話,即便鄰居們去買菜,她也沒有半點優惠。


    “今天我看你跟她和她對象出去了,以後你離她遠點,這女人不像個東西。”老趙媳婦繼續吐槽,陳小紅的歌聲掩蓋了她的聲音,“她那個男人也不是個正經玩意,都跟陳小紅窩在屋裏一天了,賣菜也不好好賣。”


    蘇椒椒聽了,不說話。


    老趙媳婦見蘇椒椒不是她的同盟,才悻悻離開。


    王建和陳小紅兩人唱了一個多小時,手舞足蹈,很是開心,看樣子他們定下了房子,是真的很高興。


    其實陳小紅這樣的人,活得很真實,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肆意灑脫。


    蘇椒椒的文化衫也賣了十幾件,陳桂蘭下班的時候,還有人圍在攤子前挑來挑去地買衣裳,陳小紅和王建唱到了十點,她的攤子也擺到了十點才收攤。


    陳桂蘭在單位忙了一天,迴來就有些累了,對擺攤的事也不是那麽熱衷:“這點貨咱們休息的時候賣賣就行了,你早點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我迴來得早,就賣賣試試。”蘇椒椒也沒數賣了多少件,估計二十件是有了,三百塊多錢輕易到手,簡直不要太爽,許是秦霜跟陳桂蘭說了什麽,陳桂蘭一躺下就問她:“你今天跟陸總出去了?”


    “媽,你別問了,真的隻是吃了頓飯而已。”蘇椒椒很是無語,就算陸景宥對她特別關照了一些,她也不會跟他有什麽事,她承認男女之間並沒有所謂的友誼,但也不是說走得近了一些,就非得是戀愛關係。


    至少,她跟陸景宥不可能。


    或許在陸景宥眼裏,她不過是他前世的一個故人罷了。


    家庭背景不同,成長環境不一樣,她跟他注定沒有共同語言,不過是機緣巧合下,有了些來往,僅此而已。


    “你心裏有數就好。”陳桂蘭還是敲打了她一番,“你還在上學,不要跟外麵的人過多接觸,雖然陸總看上去不像壞人,但他終究是社會上的人,你一個學生還是以學習為主的。”


    “知道了。”蘇椒椒索性用被子蒙了頭,折騰了一天,她現在才覺得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夢裏,她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行走,口幹舌燥,越走越累,一頭栽在沙子裏,爬也不爬起來,冷不丁一隻大手朝她伸過來,她清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的臉,竟然是陸景宥。


    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寬厚溫暖。


    畫麵一轉,陸景宥的臉突然變成了秦修明的模樣,他冷冷地甩開她的手,轉身就走,越走越遠,越走越遠,任憑她在無邊無際的沙漠裏風吹雨打,苦苦掙紮。


    醒來已是半夜。


    陳桂蘭已經睡著,四下裏靜悄悄地,隻有對麵音像店門口的彩燈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倒影在窗戶上,像極了前世她直播間裏的旋轉彩燈,她起身看了看桌子上的鍾表,還不到三點,她卻再也睡不著,徹底失眠了。


    想起了她剛剛那個夢,她自嘲地笑了笑,記憶太深,真的不是什麽好事情。


    失戀的人很多,也不差她這一個。


    有些事,安慰別人容易,寬慰自己很難,


    她也知道,她不過是談了一段有始無終的戀愛,卻被傷得體無完膚。


    或許是因為她用情太深,或許他是在她最愛他的時候,抽身離去,給她一種斷崖式分手的感覺。


    要是她跟秦修明經曆過吵架,冷漠,失望,到最後再分手。


    她也不會那麽痛苦,那麽揪心!


    前世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妹,因為被秦霜賞識,才跟秦修明相識。


    那個時候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卻是貨真價實的大學生,前程不必說,他的追求讓她膽怯,她知道她配不上他,也曾婉拒過他。


    最終是他的熱烈打動了她,他為了她,在大學裏都不曾談過戀愛。


    她跟著秦霜去帝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秦修明,她去夜校學習會計,包括她後來去學習韓語,就是為了提升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


    他是她灰暗青春裏的第一縷燦爛的陽光。


    她最初的愛,卑微而又熱烈。


    就像荒漠裏長出的嫩芽,勇敢執著地迎著太陽起舞,不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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