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一連串的怪笑打破了因張一塵離去而遺留下的寂靜,也讓陷入沉思的任舟與劉佩瓊猛然迴神。


    瘋乞丐還活著,仍舊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怪誕而肆意的笑容,看起來和天底下任何一個瘋子都沒什麽兩樣。


    “孔老爺,你果然是個了不起的神仙,居然還能召喚出天兵天將!”瘋乞丐揩了一把因開懷大笑而流淌出的涎水,一本正經地看著任舟,“我就說他們不是你的對手,他們還偏偏不信,果然遭了報應,嘿嘿嘿……”


    說到最後,他又笑了起來。


    任舟忍不住看了一眼蘇夫人那顆孤零零的頭顱。


    她自以為已經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了,可惜到頭來還是棋差一招。


    “張一塵並沒有殺他。”劉佩瓊有些驚訝、又有些不解。


    “當然。”任舟沉聲說道,“因為他不是個瘋子。”


    聞言,瘋乞丐拍著巴掌、咧開嘴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是瘋子,誰要是覺得我瘋了,那麽他就比我還要瘋。”


    劉佩瓊四顧著滿地的屍體,有些明悟了:“就是他通風報信?”


    “顯而易見。”


    任舟彎下腰,將湛瀘拾了起來。


    “好啦。”瘋乞丐振衣而起,“天色不早了,大俠大小姐也該休息了,我也不耽擱兩位了,請便吧。”


    “請便?”劉佩瓊一怔,“你這話怎麽聽著像是逐客一樣?”


    瘋乞丐瞪起了眼睛:“當然是逐客,否則我怎麽好睡覺呢?”


    “你就睡在這裏?”劉佩瓊四處看著,麵露驚愕之色,“跟這麽多死人一起,你也不怕中邪,尤其是——”


    她指著蘇夫人的頭,撇了撇嘴,沒有說完話,但意思已經明顯得很了。


    那顆落在地上的孤零零的頭顱,即使在這滿屋的死屍之中也顯得尤其突兀。


    瘋乞丐又嘿嘿地笑了起來:“你好端端地說什麽瘋話?中邪左右不過是要失心瘋,我都已經瘋了,還怕什麽中邪呢?”


    劉佩瓊皺著眉毛:“你不是才說過你沒瘋麽?”


    “隻有瘋子才會相信其他瘋子的話。”瘋乞丐一抖衣服,“你瞧瞧我的樣子,誰要是覺得我沒瘋,那他就是傻子。”


    “你——”


    劉佩瓊氣急,卻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了。


    任舟盯著瘋乞丐看了半晌,忽然問道:“張一塵為什麽沒有殺我?”


    這問題來得突兀,可瘋乞丐迴答起來卻不假思索:“那當然是因為他已喜歡上你了。”


    任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問,而是衝著湯不名的屍體走了過去,上上下下地仔細檢查了起來。


    一邊看,他一邊隨手從湯不名的衣服上割下了幾條碎布。


    “你在做什麽?”劉佩瓊也湊了過來,瞧著任舟的動作,不由有些疑惑。


    “包紮。”任舟頭也不抬地答道。


    劉佩瓊翻了個白眼:“那你在看什麽?”


    “看他的傷口。”


    “傷口?”劉佩瓊也蹲了下來,仔細觀瞧了半晌,“可是他連血都沒流,哪來的傷口?”


    “所以才更要看看他究竟是怎麽樣死的。”


    說著話,任舟伸出手在湯不名身上擺弄了一番,一會看看脖子,一會又檢查一番胸口,甚至還將湯不名緊咬的牙關撬開了、衝著裏邊觀察了半晌。


    最終,任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著湯不名陷入了沉思。


    見狀,劉佩瓊忍不住問道:“你看出什麽來了?”


    “沒有傷口,也不像是中毒。”任舟的雙手無意識地揉搓著。


    “那他是怎麽死的?”劉佩瓊偏著腦袋想了想,“莫非是張一塵那一劍雖然沒有刺在他身上,可劍氣已經侵入到他的體內、將他的五髒六腑擊碎了?”


    任舟苦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湯不名的嘴巴,答道:“不談張一塵的內家功夫有沒有練到‘寄物成形’的那一步,就算真像是你說的那樣,那麽湯不名的嘴巴裏也該有逆流而出的血液。”


    劉佩瓊把腦袋探過去看了一眼,當然什麽也沒有發現,於是有些不服氣地問道:“那你覺得他是怎麽死的?”


    “可能是嚇死的。”任舟抿了抿嘴巴、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嚇死?”


    劉佩瓊下意識地想要表示自己對這種猜測的不屑,可是在見到任舟的那種表情以後,又覺得他並非玩笑,於是乖巧地閉上了嘴巴,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其實先前我在見到陸振豪的屍體時就有過這樣的猜測,隻不過未敢斷言,現在看來,他們的死狀如出一轍,又都是死在了張一塵手上,或許死因也是一樣的。”


    “你的意思是,陸振豪也是嚇死的?”劉佩瓊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任舟篤定地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是說笑麽?”劉佩瓊仔細地觀察著任舟的表情,想要從其中找出些許笑意。


    可她失敗了,任舟看起來異乎尋常的認真。


    “無論是陸振豪還是湯不名,都可算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怎麽可能輕易被嚇死?這聽起來未免有些像是天方夜譚了吧?”


    “輕易?”任舟笑著搖了搖頭,“我初出茅廬的時候四海漂泊,曾經見過一樁怪事。其時我正坐在一間茶肆中休息,忽然瞧見一個人騎著馬在路上飛馳,速度極快。這原本沒什麽大不了的,當時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在聽見馬蹄聲以後也大多來得及閃開,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可就在他將要路過茶肆門口的時候,忽然有個年輕人跟同伴耍笑著從茶肆出來,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位騎士——”


    講到此處,任舟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也跟著低了許多:“而我當時全然沒有意料到這種情況,再想出手救人時已太遲了。”


    “他被撞死了?”


    “他死了,卻不是撞死的——緊急關頭,騎士奮力拉拽韁繩,雖然不足以叫奔馬止步,卻也稍稍偏開了些、幾乎是擦著那個年輕人的袖子跑過去的。”


    任舟再次歎了口氣:“可他還是死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被活生生地嚇死。”


    “可這畢竟有些不同吧……”劉佩瓊囁嚅著看向了湯不名。


    “沒什麽不同的。”


    任舟站起身來,篤定地說道:“那個年輕人自以為躲不過那匹馬,而無論是湯不名還是陸振豪,恐怕都不會覺得自己躲得過張一塵的那一劍。”


    話音未落,任舟猛地伸手向著劉佩瓊的臉上抹去,指間寒光閃動,竟是已將掌中刀捏在了手裏。


    劉佩瓊驚慌之下跌坐在地。


    “你幹什麽?”驚魂未定地喘了兩口氣之後,劉佩瓊十分不滿地嚷道。


    “沒什麽,隻不過是給你演示一下而已。”任舟手腕一翻,已將刀收了起來,“我未盡全力,你也明知我不會殺你,卻還是不免嚇成了這樣,也就不難想象他們會有多麽恐懼了。”


    劉佩瓊用力地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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