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會忍不住昏過去。”


    任舟蹲下身,替蘇明月割斷了她身上的繩索。


    蘇明月看著那幾根散落在地的小拇指,以及周遭的灘灘血跡,麵色蒼白如紙,幹嘔了幾聲,說不出話來。


    “你還能站起來麽?”


    蘇明月摸了摸自己的腳踝,略為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什麽大礙,應該是扭到了。”任舟探手過去捏了幾下,“迴去將養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那現在……”


    任舟站起身來,摸了摸鼻子,以征詢的口氣說道:“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可以送姑娘一程。”


    “事急從權,也是沒辦法的。”


    蘇明月聲如蚊呐,再次低下了頭——此迴並非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害羞。


    對於像她這樣未出閣的少女而言,肌膚之親無疑是一件大差離格的荒唐事。


    所以她的臉上已多了兩朵紅暈,甚至連看也不敢多看任舟一眼。


    “多有得罪了。”


    蘇明玉的小兒女心思,任舟當然能猜出一二,但他也沒多做解釋,隻是在告了聲罪之後,不等蘇明玉迴答,便忽然一探身、一把抓住了蘇明玉的腰帶,猛地一提,便將她拎了起來。


    蘇明玉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驚唿,然後又迅速地把嘴巴閉上了——任舟已飛身向外奔去,冷風接連不斷地倒灌進她的嘴裏,令她苦不堪言。


    不過,閉上嘴巴也並沒能讓她好受多少,不談迎麵而來、鋒利如刀的疾風,單是她眼前不斷變換著的景物已令她頭暈目眩。


    好在,這樣的“折磨”並沒有持續得太久。


    “你是乘這駕馬車來的?”被放在地上的蘇明玉撐起身子,略整了整衣衫。


    任舟半眯著眼睛,微微頷首。


    “怎麽這麽臭……”蘇明玉吸了吸鼻子,又仰起頭看了任舟一眼,“有什麽不對麽?”


    “有很多不對。”任舟將手放在那匹正低頭啃食著路邊野草的駑馬的鬃毛間,輕輕地撫摸著,“例如說,我並非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你還有其他同伴?”


    任舟點了點頭:“我發現你的鞋子、到密林中救你之前,讓他們等在這裏。”


    “那他們去哪了?”


    “這也是我現在想知道的。”


    任舟抬眼四處眺望,最終當然是一無所獲。


    蘇明玉立刻想起了自己先前的境遇:“會不會是龍太爺那夥人把他們劫走了?”


    “不會。”任舟沉聲答道,“以龍太爺的能耐,十個他綁在一起也絕非我那幾位朋友的對手。”


    見任舟說得斬釘截鐵,蘇明玉偏了偏腦袋,卻也想不出什麽其他可能了。


    過了半晌,任舟忽然長歎了一聲,說道:“走吧,送你迴家去。”


    “你不在附近找找了麽?”蘇明玉十分詫異地看著任舟,“或許他們到什麽地方去了,一會就會迴來?”


    “不會的,他們已叫人抓走了。”


    說著話,任舟如法炮製、將蘇明玉拎到了馬車上。


    “你能確定?”


    任舟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是誰?”


    “知道。”任舟一躍上了馬車,又輕輕地拽了一下韁繩,引得駑馬噴了幾聲響鼻、甩了甩脖子。


    “那你怎麽不去找他?”蘇明玉不肯罷休地接著問道。


    “因為我找不到。”任舟抖了抖韁繩,將馬車再度駛上了官道,“所以隻好等著他來找我。”


    “那他要是不來找你怎麽辦?或者他要是找不到你怎麽辦?”


    任舟靠在車廂上,雙眼直視著前方,言簡意賅地答道:“他一定會來找我,而且一定有辦法能找得到我。”


    “你們有仇?”


    任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見任舟無意多談,蘇明玉張了張嘴吧,最後還是乖乖地退迴了車廂中。


    但是僅僅片刻之後,她就又把頭伸了出來。


    “我能再問一個問題麽?”


    蘇明玉略有些扭捏地看著任舟,像是生怕遭到拒絕一樣,不等任舟迴答,便飛快地補充道:“最後一個。”


    任舟側過頭、看了她一眼,最後隻好無奈地答道:“可以。”


    “如果像你所說、你那幾位朋友的功夫都好得很,那麽那個抓走你朋友的人武功豈非更高?你是否有對付他的把握?”


    “難道你有什麽辦法?”


    “辦法我倒是沒有,不過家父交遊頗廣,或許可以找些朋友來幫忙。”蘇明玉說道,“又或者撒出人手去、替你打探一下你那幾位朋友的下落也未嚐不可。”


    任舟淡然答道:“多謝,但還是免了吧。”


    “你不相信我?”蘇明玉把嘴巴撅起來了,像是十分不服氣。


    “並非是相信與否的問題,隻不過不想讓你和令尊惹上麻煩而已。”任舟笑了笑,“他們的來頭不小,手段更是駭人聽聞。即使令尊真的能幫上忙,恐怕也不免要耗費一番功夫,還是算了吧。”


    “可你先前還救過我的命——”


    任舟截口道:“這兩件事絕不等同。嚇退那位龍太爺於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我絕沒有挾恩求報的意思,你也大可不必因此而覺得虧欠我什麽。”


    說完,見蘇明玉仍不甘心,他聳了聳肩,接著說:“如果你一定要報答我的話,不妨替我做兩件事。”


    “哪兩件?”蘇明玉立刻問道。


    任舟抖了抖韁繩,悠然答道:“頭一件嘛,令尊家私豐厚,不妨賞下一百兩銀子,權作是我救下你性命的報償了。”


    “這個簡單。”蘇明玉的眼中閃過一道怪異的神色,卻沒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現在呆在車廂裏休息一會,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麽處理這件事。”


    “可是你總需要一個向導吧?”


    任舟揚了揚下巴:“隻需順著這條官道走下去應該就是徽州府了吧?至於尊府的位置,我雖然沒有去過,但想必也不會太難打聽。”


    話已至此,蘇明玉隻好妥協了。


    重得清淨的任舟先是默默地歎了口氣,然後憂心忡忡地往自己身邊看了一眼。


    那正是唐象瑤先前的位置。


    她去哪了?


    他們去哪了?


    曲令明與程知遠均非泛泛之輩,何至於連一點聲響都發不出就落到了瘋乞丐手裏?


    瘋乞丐又是用什麽辦法同時製住了他們、再將他們一個不剩地帶走?


    任舟的眼睛忽然眯了起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此迴出手的不止是瘋乞丐一個,或許還有張一塵、甚至是許沉。


    他握著韁繩的那隻手不自覺地又多用了幾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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