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欣非但為任舟提供了一輛馬車,還另外派出了一位車夫。


    至於這位車夫是為了服侍任舟還是監視任舟,就隻有蘇欣自己說得清楚了。


    “少俠,已快到了。”


    在距離冰盤山莊還有三裏遠的地方,車夫猛地一拉韁繩,隨著駑馬的一陣嘶鳴,馬車也止住了前行的勢頭。


    聞言,任舟挑起了簾子,四處望了望,發現馬車正在一處樹林裏,時已薄暮,四周杳無人煙。


    瞧出任舟的疑惑,車夫解釋道:“此處到冰盤山莊僅有三裏地,走出這座林子便能瞧見山莊的大門了。”


    “你不方便送我過去?”


    “抱歉。”車夫恭恭敬敬地答道,“我擔心有人認出我這張臉來,為少俠增添麻煩,反而壞了主人的事。”


    “沒有關係。”任舟微笑了一下,跳下了馬車,用力地伸了個懶腰,又甩了甩頭,“事成以後,我該怎樣找你?”


    “到時候主人自然會派人聯係少俠。”


    “那他要是不來聯係我呢?”任舟追問,“或者,我要是碰見什麽***難以實施的難題需要他幫忙,該怎麽辦?”


    “隻要少俠殺了羅賢,老板自然會聯係你,這點毋庸置疑。至於第二點……”


    車夫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在冰盤山莊中,要是連少俠都束手無策,那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否則我就不必在這裏停步了。”


    “有道理。”任舟拍了拍車夫的肩膀,“這一路有勞了。”


    “分內之事。”車夫低垂眼瞼,“要是少俠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就去迴事了。”


    “不忙。”


    任舟作勢左右看了看——實際上,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他這麽做,隻是為了表示他要說的事情事關重大、要車夫慎重作答而已。


    車夫果然露出了一絲緊張之色。


    確定四周無人以後,任舟湊到車夫的耳邊,輕聲問道:“我可否與劉家主聯係?”


    “這……”


    車夫遲疑了一下,有些為難地答道:“老板並無這方麵的交代。”


    “沒有交代的意思,就是憑我自己願意咯?”


    “這……小的也說不清楚……”車夫吞吞吐吐地說,“不過……想來要以完成老板的差事為先,如果少俠覺得有必要,聯係劉家主也無不可……”


    “哦?”任舟微笑著又拍了拍車夫的肩膀,看起來滿意極了,“有劉家主助力的話,那實在不錯。”


    見到任舟的這種表情,車夫卻沒有任何輕鬆之感,猶豫了一下以後,車夫又補充道:“這全是小人的猜測,做不得準……還是看少俠自己的安排吧。”


    他顯然是擔心任舟拿他的話做憑據、做出些令蘇欣不願看到的事情,才著急地擺脫幹係,以免落得個“妄測上意”的罪名。


    “放心。”


    任舟寬慰了一句,意有所指地說道:“這件事既然交給我了,當然全是我拿主意,跟任何人都沒有幹係。”


    車夫意會,感激地看了任舟一眼,用力地點了點頭。


    “成了,就這麽著吧,我沒有別的事情了。”任舟想了想,“迴事的時候,關照你們老板一聲,務必照看好無顏他們。”


    “一定,一定。”車夫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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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像是車夫所說的那樣,一走出了樹林,任舟便瞧見了冰盤山莊的大門,以及大門兩側刷著紅漆、蓋著黑瓦的高大院牆。


    此時天色雖已不早,但還未完全天黑,可冰盤山莊的門口已然掛上了燈籠,將紅漆大門上排列有序的金色“涿弋”照得閃閃放光。


    同樣熠熠生輝的,還有高懸的那塊匾額上以金粉寫就的“冰盤山莊”四個大字。


    此時莊門緊閉,可戒備卻毫不鬆懈。除開大門兩側的石獅旁各站著兩位門丁外,另有兩隊人在莊前的空地上沿著石板鋪成的大路來迴巡視。


    冰盤山莊給這些護院們開出的傭金一定不菲,因為他們每個人看起來都盡職盡責得很,除了來迴地巡邏以外,他們還毫不停歇地四處觀望著,以確保任何一點異常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所以任舟剛走出樹林,便立刻被他們發現了。


    兩隊中為首的隊長同時停住了腳步、對視了一眼。在互相打了個手勢以後,其中一位隊長領著自己麾下的一隊人快步向著任舟圍了上來,而另一位則領著手下退守在了大門附近。


    圍上去的那位隊長見任舟一動不動、目光平靜,也並未太過靠近,在距任舟一丈遠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


    隨他前來的護院們當然也跟著他一同停下了,但手卻各自壓在了他們腰側的刀柄上,顯然是凝神戒備、隻待隊長的一聲號令便要群起而攻。


    見陣勢已擺好了,那隊長又往前走了兩步,衝任舟抱拳行了一禮,客氣地說道:“再往前便是冰盤山莊,朋友要是誤入此間,可以就此迴頭了。”


    “我正是要到冰盤山莊來。”任舟同樣抱拳答禮。


    “哦?”聽到任舟的迴答,隊長的臉色並未放鬆,而是帶著戒備之色接連發問,“敢問朋友高姓大名?從何處來?來冰盤山莊有何事?”


    “在下任舟,從……可算從京城中來吧,受邀參加鏡花會。”任舟苦笑著答道。


    “原來是任少俠當麵,失敬。”


    隊長又拱了拱手,但沒等任舟放鬆,便又接著說道:“久聞少俠大名,如雷貫耳,卻始終未有機會麵見……”


    “所以,我要有一件可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任舟直截了當地問道。


    雖然自己的話被打斷了,但隊長毫無忤色,而是點了點頭,答道:“不錯。規矩如此,還請見諒。”


    “無妨。”任舟笑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了那封請柬,遞了過去。


    隊長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以後,才以雙手把請柬捧還給任舟,說道:“小人這就進去通稟,有勞少俠稍候——”


    “‘規矩如此’,對不對?”任舟替他補完了這句話。


    “正是。”隊長略有些赧然地笑著,“請恕慢待之罪。”


    任舟聳了聳肩,點頭答應了下來。


    跟著護院們走到門口以後,兩位隊長先是耳語了兩句,最終由原先守在門口的那位隊長進去傳話,而另一位則留在了外邊。


    似乎是為了緩解這種拒客在外的尷尬,又或許是想探探任舟的底,所以在等待的時候,那位隊長首先找了個話頭:“京城離此不近,任少俠全憑著兩條腿奔波,想來受累不輕吧?”


    “還成。”任舟一邊四處打量著,一邊隨口答道,“先前買了輛馬車,後來資財用盡,將馬車轉手了,才改為步行。”


    “原來如此。”


    隊長麵露了然之色,反而安慰起了任舟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此事倒也不稀奇。不過,憑著少俠的功夫,想來富貴可立致,也無需為此掛懷。”


    “借你吉言。”任舟笑了笑,“不過,令莊莊主召開鏡花會,卻對來客嚴加盤查,就不怕惹惱客人麽?”


    “這……一般我們隻會叫客人出示請柬便成。”隊長覷著任舟答道,“隻不過沒想到少俠異人異行,才有了些誤會。”


    “誤會?把我當做踩點的賊人了?”


    隊長一本正經地答道:“少俠器宇軒昂,一看就不同凡響,當然不會是一般的盜賊流寇。但莊主在江湖上也有些對頭,我先前擔心少俠是受那些對頭的托付前來尋釁,才謹慎了一些,還請多多擔待。”


    俗話說“伸手難打笑臉人”,像這樣一連串的馬屁拍過來,就算任舟想不“擔待”恐怕也不行了。


    ——更何況,這位隊長的隨口猜測居然與任舟的目的八九不離十。


    所以任舟隻好微笑了一下,算是把這件事揭過去了。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就在任舟想要旁敲側擊地詢問一番莊內的情況、尤其是有關管家的事情時,先前進去通稟的那位隊長恰巧迴來了。


    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位任舟的熟人。


    “快劍沈”。


    隻不過,故人相見時卻沒有任何熱絡的寒暄,而是一種怪異的沉默。


    在無言地對視了許久以後,沈除終於抿了抿薄唇、率先開口了。


    “你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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