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老泰山來興師問罪了?”


    送別了劉慎之以後,老楊不懷好意地怪笑著問道。


    任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答道:“你還真是知無不言。”


    “那是。”


    老楊對任舟的諷刺絲毫不以為忤,笑嘻嘻地答道:“像是劉家主這樣出手闊綽的貴客,理該得到特別的優待。”


    任舟冷笑了一聲。


    “再說了,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見任舟不迴話,老楊優哉遊哉地坐到了他的對麵,故作神秘地說道。


    “哦?”任舟雖然在問,可臉上卻寫滿了不屑,連一點好奇的意思都沒有。


    “你想想,你要是在唐老板那裏碰了一鼻子灰,我又替你瞞住了劉家主,迴頭如果叫劉家主查出來了,豈不覺得你這人太不光明磊落了?最後兩邊都不討好。”


    “那像你這樣直言不諱,就能討好了?”


    “當然了。”老楊一拍巴掌,“這更可說明你心底無私——事無不可對人言嘛。”


    任舟皺著鼻子揶揄道:“難為你竟然替我想得這麽周到。你真是夠朋友極了。”


    “那是當然。”任舟說的是反話,可老楊卻好像聽不出來那樣,表情裏盡是得意。


    對於老楊的這種做派,任舟嗤之以鼻。


    老楊接著問道:“怎樣?剛才去百花苑有什麽收獲麽?是否和那位唐老板破鏡重圓了?”


    “什麽叫破鏡重圓?我和唐姑娘隻是朋友罷了。”任舟撇著嘴答道,“何況,我這迴連跟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老楊聞言,頗有經驗地指點道:“哦?她生你的氣來著?女孩子難免這樣,口不應心,或許隻是氣惱你的莽撞,心裏還是在意你的,多說幾句軟話就好了。”


    能將一件沒影子的事情說得煞有介事一般,最要緊的是連他自己都好像深信不疑——這是任舟最佩服老楊的幾樣本事之一。


    可是佩服絕不等同於欣賞。


    對於老楊的這種能耐,任舟簡直是不欣賞極了——尤其是在老楊對他施展這種能耐的時候,所以他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答道:“你還是把這樣的手段留著對付你的桃枝姑娘吧。”


    老楊轉了轉眼珠,任舟的話好像給了他提醒:“你那還剩下多少錢?”


    “三十多兩吧……”任舟也不能確定,猶豫地答道。


    老楊一聽,將手攤在了任舟的麵前,手心朝上。


    發現任舟麵露疑惑以後,老楊又很不滿地以關節敲了敲桌子:“快點。”


    “你要幹嘛?”


    “當然是去百花苑,廢什麽話。”


    老楊見任舟毫無自覺,幹脆自己動手了。


    任舟則死死地捂著自己的胸口,抵死不從:“我明天要出遠門,總該帶點盤纏吧……小點勁,衣服撕壞了……哈哈哈哈,怎麽還帶抓癢的……”


    最終,笑得氣力全失的任舟還是沒能擋得住老楊的攻勢。


    “跟老丈人出門還帶什麽盤纏?”說著話,老楊喜滋滋地把一包銀子揣進了自己的懷裏,“對啦,剛才你老丈人跟你說什麽來著?”


    任舟唿喝地喘了一會粗氣,勉強平息以後,板起臉來答道:“我勸你還是好好說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好好。”


    拿到銀子的老楊乖巧得很,笑嘻嘻地說道:“剛才,‘劉家主’和你說什麽來著?”


    在“劉家主”三個字上,老楊咬得格外清晰。


    “沒說什麽……”任舟偏著腦袋想了想,“就是說冰盤山莊的事情。”


    老楊眼睛一亮:“蔣捕頭又有安排?”


    “那倒是沒有,隻是劉慎之跟我一起去看個熱鬧而已。”


    “噢。”老楊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剛才瞧見劉安戴著孝沒有?”


    “瞧見了,我也問來著。”


    “怎麽迴事?”老楊撐在桌子上湊向了任舟,“我問劉安,可是劉安怎麽也不肯講清楚。”


    任舟狐疑地問道:“你怎麽對這些事這麽感興趣?”


    “也不隻是對這些事。這不是要去見桃枝了嘛,總該搜羅些奇聞軼事,到時候聊起天來也好增添些情趣。”


    “情趣?”任舟睨了老楊一眼,“恐怕是給她點生意吧?”


    老楊也不否認,仍是嬉笑著答道:“放心,我有分寸。”


    “男人的分寸都掛在衣服上。”任舟不屑地說道,“其實也沒怎麽,孫全忠——就是孫家現任家主孫全仁的弟弟,也就是當時在孫家村暗算劉小姐的那位——死了。”


    “孫家忠”這個名字對於老楊來說當然是陌生得很,好在經任舟兩次提醒,他總算想起來了這麽一號人物。


    “就說孫、劉兩家有姻親——這說起來怎麽跟三國一樣——但也不至於讓劉家的下人也披麻戴孝吧?何況孫全忠還暗算過劉小姐。”老楊想了想,還是有些疑惑。


    任舟淡淡答道:“或許是因為那次孫全忠對劉小姐本就手下留情了吧,再加上又在水寨中救過劉小姐一次,總算是有恩。”


    “也不無道理,畢竟先有仇、後有大恩,劉安那樣支支吾吾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楊又發揮出了那種本事,裝模作樣地思考片刻,點了點頭,轉而問道:“那他是怎麽死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是橫遭不幸,難道我還好意思抽絲剝繭地問個明白麽?”


    “以你們的關係……”


    老楊故態複萌,卻被任舟指間傳來的響聲止住了話頭。


    “那唐姑娘呢?你打算怎麽辦?”說完,還生怕任舟誤會,老楊又補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還打算找她問清楚麽?”


    “如果有機會再說吧。”任舟伸了個懶腰,“明天就該啟程了,什麽時候迴來還說不準。”


    “要不我去找桃枝的時候,順便給你帶句話?”


    “別別別,你還是就當沒這迴事吧。”


    對於老楊的這個提議,任舟敬謝不敏。因為他實在了解老楊會怎樣“帶話”——說是添油加醋還算輕,恐怕他真能為無米之炊。


    “呿,為了你好,你還不懂感激。”老楊撇了一下嘴,又把那塊寫有“今晚歇業”的木牌掛在了門上,然後把門上好閂。


    “還算你有點良心。”任舟打趣道,“不過三十多兩銀子換一夜安睡,總歸是太貴了一些。”


    “這價格已是看在了我們的交情上。”老楊不甘示弱地還嘴,“畢竟,誰的兒子誰不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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