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舟少俠惠鑒:


    寒冬將盡,宜賞鏡花。


    小子荊楛,承蔭得寶,不敢自專。故於下月中旬設鏡花宴,欲邀天下豪傑雲集敝處,共觀奇景,因敘幽情。


    向聞足下大名,雖無緣麵見,然心慕久矣。


    今會盛事,特奉魚書相延。


    拳拳之忱,難書萬一,務請詳審,勿負厚意。


    即頌台安。


    冰盤山莊主人拜上。”


    任舟為老楊念完、又講解了一番以後,老楊露出了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了?”


    老楊躊躇了一下,問道:“雖說是一元複始、萬象更新。但年關剛過,哪有什麽花可賞?”


    “鏡花非花,隻是一種雅稱罷了。”


    任舟指著落款上的“冰盤山莊”四個字,解釋道:“那座山莊之所以名為‘冰盤’,是因為建立那座山莊的人、也就是現任莊主的曾祖,收藏了一件稀世的珍寶。這件寶貝乍看與普通瓷盤無異,可是一旦貯上水再結成冰,便會在冰下生出各種各樣的圖畫來,屢試不爽。因此而名為‘冰花’,山莊也名為‘冰盤’。隻是後來有人嫌‘冰花’不太雅致,而且冰性遇熱而融,寓意不祥,才改稱‘鏡花’。”


    “哦?都有些什麽圖案?”老楊也起了些興趣。


    “那可就多了,既有山水景,也有仕女圖,種類繁多,不一而足。而且,這些圖案不但纖毫畢現、栩栩如生,最絕的是那些圖案往往與時日相宜。傳說,現任莊主的曾祖還健在時,曾在其壽宴上取出這件寶物請客人們觀賞,並且當場澆水結冰,最後形成的居然是一副鬆鶴延年圖。”


    老楊一驚:“有這麽神奇?”


    “傳說而已,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打算去看看真偽?”


    “當然。況且,現在請柬已遞到了我的手上,就算我不想去,恐怕也不行了。”


    “可是……”老楊先是露出一絲神往之色,轉瞬又皺起眉。


    “怎麽?你也想去看看?”


    “那就不必了。我是個俗人,這樣的東西,聽聽就罷了,要真擺在我麵前,恐怕我也看不出什麽門道來。”老楊想了想,答道:“隻不過,我瞧他好像也沒有那麽誠心實意,否則怎麽連地址也不寫明白?”


    聞言,任舟不由失笑:“凡在江湖上混的,都該知道‘冰盤山莊’在哪裏。”


    老楊不太服氣:“可是那個信使把信交給你以後就走了,一點也沒有等你答複的意思,可見在這位‘冰盤山莊主人’的眼裏,你去不去也是兩可。”


    “那當然是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認定我非去不可。況且,這位信使與眾不同的很。”任舟說道,“你瞧見他係在腰間的那柄劍了沒有?”


    “瞧見了,我又不瞎。”老楊翻了個白眼,“就算沒看見他的劍,也該看得見他的劍鞘——上邊鑲著足足十七顆各色寶石,像是生怕別人瞧不出他有錢一樣。”


    “那你就該明白他是個多麽出眾的劍手。”


    老楊撇了撇嘴:“我從未見過哪位劍法出眾的人用這種花裏胡哨的劍。”


    “所有因你這樣想法而輕視他的人,最終都無一例外地敗在了他的手上。”


    老楊眼皮子一跳:“有這麽玄?”


    “那把劍的名字叫‘十七曜’,劍的主人叫做沈除。”


    老楊搖著頭答道:“都沒有聽說過。”


    “但你一定聽說過他的諢名,也就是‘快劍沈’。”


    老楊仔細想了片刻,皺著眉答道:“這個名字倒是有點印象,但是我記不太清是從哪裏聽來的。”


    “或許是從我這裏聽來的。”任舟頓了頓,“我曾僥幸贏過他一招。”


    老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但旋即擺出一副不屑的神色:“你的手下敗將,恐怕也高明不到哪去。”


    任舟心知老楊是在報複自己先前語焉不詳,毫不介懷地笑了一下,答道:“但他在蜀中已算是首屈一指的高手。”


    “那個什麽勞什子的山莊也在蜀中?”


    “不,冰盤山莊在關外。”


    “一個關外的人,卻要請一位蜀中的劍手到京城裏送信,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


    “如果是其他人這麽做,或許是為了故弄玄虛,但冰盤山莊的主人則不然。於他而言,快劍沈無論怎樣的威名顯著,都隻不過是他的手下人,跟別的下人也沒什麽兩樣。”


    “恐怕也是有區別的。人分三六九等,那些下人裏一定也有等級之分。而能與快劍沈同一等級的,恐怕能耐也不會跟他相差太遠。”


    “好像是這樣。”


    “那麽那些接到請柬的人,見到像快劍沈這樣的高手都要聽命於那位主人,當然就更不敢小覷他、也不敢爽約了。”


    “冰盤山莊雖然不必以這樣的辦法來立威,但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老楊摩挲著下巴考慮了半晌,忽然問道:“你覺得那位主人此番相邀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為了賞鏡花,信上不是已說明白了麽?”


    “但是你們素不相識的,為什麽會突然想起來邀請你呢?”老楊撇了撇嘴,意猶未盡地補充道:“而且,還派了你的手下敗將來。是不是期望快劍沈與你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呢?”


    任舟一攤手:“交情交情,當然是有交才有情。要是不先交往,哪來的情呢?況且,你瞧快劍沈,剛才有半點敵意麽?”


    老楊仔細地迴想了一下,快劍沈無論是言詞還是動作,甚至是看見任舟以後的表情,都透著一股恭順和客氣的意思,一點也不像是對任舟心懷不滿。


    “可是江湖上的那些高手,個個心比天高。快劍沈敗在你的手上,難道他就沒有絲毫的怨恨?”


    “或許是他將事情分得很清。現在既然是替他的主人送信,當然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唐突。”說著話,任舟挑了挑眉毛,“又或許,是他已輸得心服口服了。”


    老楊“嘁”了一聲,對於任舟的後半句話不屑一顧。


    “無論如何,我都是非去不可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現在在考慮另一件事。”任舟輕輕摸著嘴巴,“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這有什麽奇怪的?或許是快劍沈去給你老泰山送信,又知道你與劉小姐的關係,便向你老泰山打聽了一下。”


    老楊口中的“老泰山”,當然就是劉慎之了。


    “如果真的是那樣,恐怕劉慎之就要把這個事情攬下來了。現在張一塵爪牙已露,劉慎之不會錯過任何把我拉到他那一邊的機會。”


    “也對。”老楊又嘿嘿地笑了起來。


    任舟不用聽也知道他要說什麽話,所以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而老楊堅持著說了出來:“上陣父子兵嘛。你們雖非父子,卻是翁婿,論起來不差多少,同去也有個照應。”


    說完,老楊笑得更暢快了。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任舟揶揄道,“自己就能把自己逗得這麽開心。”


    “我又沒有任大爺那麽高的本事,能叫別人來逗我,所以隻好自娛自樂了。”


    老楊剛要板起臉來,裝出一副深沉的樣子,旋即發現自己話裏的“別人”似乎意有所指,所以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緊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好像隨時要倒在地上打兩個滾。


    任舟揉著臉苦笑道:“這也不至於讓你這麽開懷吧?莫非你在這一個多月裏染上了瘋病?”


    可老楊仍沉浸在自己的歡愉中,沒有搭理任舟。


    一直等到老楊笑聲漸息了以後,任舟忽然把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發出“啪”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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