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心心七歲那年她爹外出被車撞死了,她娘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跟人跑了,丟下陳心心給她奶奶養著。


    陳老太三個兒子,陳心心她爹數老二,說起來偏心眼,就是死了兒子她也沒多傷心,反而丟給她一個丫頭片子,讓她這一輩子恨得咬牙切齒。


    陳心心從小就被她奶稱為有娘生沒娘養的賠錢貨!


    後來還是她大伯看上她家房子,才咬著牙把陳心心養了起來。


    陳心心看著穿灰大褂,盤著頭的瘦小老太太皺了皺眉頭。


    她是有原主記憶的,對這一家人沒有任何好感。


    “喲!來了呀!”陳老太一雙小豆眼把四個人打量一圈。


    最後,她目光停在馮建國身上。


    當初說媒,本來是要把老大家的閨女說給他的,人家可是縣裏正式工。


    誰知道,馮建國來相看,沒看上她大孫女,反而看上了灶上燒火的陳心心這個賠錢貨。


    不過,這門親可不能舍,反正是陳家姑娘跑不了。


    陳心心下了拖拉機,跟馮建國一人抱箱子一人提籃子走進陳家。


    陳老太前麵走,一張臉笑得跟菊花似的。


    馮建國小聲問:“是不是有點少?”


    他指的是箱子裏的東西。


    昨晚跟媳婦做完運動,他家媳婦就開始往外收拾東西,雞蛋糕拿出一大半,方便麵也就留下二十袋,香腸也拿了出來。


    要不是早上他二哥給提了一籃子菜,他都沒臉過來。


    陳心心冷冷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馮建國......


    另一邊,杜家。


    杜老太滿臉病容,看到雞蛋糕和一刀肉,灰沉的臉上染上一層光。


    “娟!日子不過了買這老多東西幹啥?”


    稀罕東西的同時,老太也心疼錢。


    杜老頭掀開簾子進來:


    “咱妮沒嫁個有本事的男人,這是人馮家老二給的!”


    “要我說當初就不該分家!”


    杜老頭氣不過,把拐杖敲的地麵咚咚響。


    杜老太咳嗽兩聲,不讚成。


    “你說的好聽,那馮婆子是隻吃不吐的主,咱娟給她老馮家生了孫子,天天在家指桑罵槐的,指使孩子幹活恨不得當牛使,娟起早貪黑又得做飯還看著孩子下地幹活!馮婆子還罵咱娟是吃白食的,她那男人也不知道護著點,要我說分家就對了,寧可受窮咱不伺候他們!”


    杜老太一番話說完,又咳嗽起來。


    “姥你吃糖,可甜了!”招弟趴到炕頭,把攥在手心裏的奶糖遞過去。


    “姥不吃,你吃!”


    多好的孩子呀!


    老太又把目光看向挨著她坐得歪歪扭扭的寶來,習慣性歎了一口氣。


    “把肉剁了,去地頭割點韭菜,咱中午吃餃子。”


    同時,沈家。


    一家子,因為沈月月迴門也在張羅著包餃子。


    沈母拎著一刀肉,嘴上合不攏,這女婿出手大方代表啥,還不是看重她家閨女。


    沈父把舍不得喝的茶葉也拿出來,張羅著招待新女婿。


    沈月月看明白了,她在沈家最小,還是團寵。


    沈家三個閨女,沒兒子,沈父開明,也沒再往下生。


    沒兒子的人家,外人背地裏說話難聽,叫絕戶啥的他也不在乎。


    大閨女沈霞早些年招了個女婿,生了倆小子了,沈家也算有了後。


    二女兒上了中專,如今在城裏當老師,女婿也是個公職人員,今年剛調教育局,雖說工資不太高,也算能踏實過日子。


    沈家這個三女兒,生來靦腆,很少出門,自己喜歡鑽研,跟沈母學了一手的裁縫活計。


    沈父也是最發愁這個小女兒的婚事。


    小女兒長得漂亮,十裏八村數一數二的,當初來說媒的可是踩平了家裏多少門檻。


    後來,之所以選了老馮家二小子,說白了還是看重這二小子有能耐。


    沈父自認為半輩子看人最準。


    沈母把一刀肉割了一半,肥的留出來煉油,瘦的剁成餃子餡,她這三閨女嘴叼,愛吃瘦肉。


    沈月月幫著摘韭菜,大姐沈霞燒水刷茶碗。


    娘仨躲在灶屋裏說悄悄話。


    話題自然是沈月月嫁的男人怎麽樣,還有老馮家的事。


    沈月月也沒啥好瞞的,男人對她還不錯,隻是馮家老婆子也是鬧心,順便還說了說老大和老三家的情況。


    沈母聽完,覺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哪有十全十美的生活。


    “當初說親,我看上咱村村長家二小子,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就是老大媳婦不好相處,你爹卻看上了馮家,我就說馮家老婆子太磨人……”


    大姐添了一把柴,插話進來。


    “這老頭老太才能蹦躂幾年,我看馮家就不錯,再說老二老三都結了婚,按說該分家了。”


    沈月月撇了撇嘴。


    分家她倒是想,恐怕那老頭老太不願意。


    “家裏有個上學的妹妹,分了家再伸手朝孩子要錢就難了,他們可不傻!”


    沈母和沈霞一愣,以為耳朵聽岔了,一向柔弱性子的三閨女也能說出這話?


    “霞,水燒好沒有,爹催呢。”


    大姐夫王春生站在灶屋門口,一下子把光擋了一大半。


    他個頭又高又壯的,說話中氣十足,是沈家主要勞動力,平時這活他就包攬了。


    今天,新女婿過來,沈父說讓王春生作陪。


    “好了好了。”沈霞把茶壺茶碗和熱水遞過去,王春生一手就拎走了。


    王霞在後麵喊:“你慢點,開水,小心燙了得禿嚕一層皮!”


    沈月月記憶裏想到這個大姐夫的身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家裏孩子多,窮的揭不開鍋。


    也就攤上新時期不讓賣孩子,否則早被賣了換糧食了。


    沈父把王春生接到家裏那年他才十八歲,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就先當兒子養著。


    當時,王春生瘦的皮包骨頭,大高個還不到一百斤,到了沈家才慢慢養起來。


    沈父對這個贅婿是有要求的,第一點不能懶,家裏地裏活都得幹,第二點將來結婚生了孩子,孩子要姓沈。


    除此之外,他在吃食上從不苛待這個贅婿,粗茶淡飯沒多好,但能管飽。


    灶屋裏女人們準備餃子餡,和麵。


    北屋裏,王春生給妹夫和老丈人沏上茶,開始跟馮江東搭話。


    “三妹夫,你們工程隊啥時候需要人,你看我當個泥工咋樣,姐夫我沒別的能耐就是有勁,地裏不忙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工錢給不給都沒事,親戚裏道了,自己人用著也放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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