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又結彩,鑼鼓鬧喧天。


    歡顏推戲語,跳火樂生煙。


    經過整整一天的準備,潮生和殳夫人的婚禮終於要盛大舉行了,此時的夜晚似乎比白天還要熱烈幾分。


    說起來也難怪,畢竟這場婚禮的意義其實早就大過了它本身的目的,因為裏麵不僅承載著人們大難不死的喜悅和感激,而且還有劫後餘生的揚眉與吐氣,再加上見風使舵的趁機和溜須拍馬的阿諛?


    總之,這絕對是近年以來最熱鬧的一場婚禮。


    此時,小薑的府邸早已人聲鼎沸,車馬囂喧,無論是普通的村民還是精明的商人,他們早就融為了一體,混為了一談。


    “潮生公子,恭喜恭喜啊。”


    “潮生小兄弟,大喜之日可能多喝幾杯?”


    “潮生大夫,恭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潮生老弟,你如今可真算得上是飛黃騰達,一步登天,往後可要多多關照一下自家兄弟啊。”


    “潮生小哥哥現在可是我們全城的大名人,不僅與小神醫交好,而且還迎娶了崇德掌櫃的養女,成為了我們這裏第一掌櫃的學徒兼女婿,再加上裴家的照顧和支持,以後誰還敢在哥哥麵前放肆?”


    “真是可惜,早知道我當初就該先下手為強,那麽如今嫁給潮生哥哥的就會是我了。”


    “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大難當頭自先飛,沒有哪個男人能看得上你。”


    “就是,白手之時不見人,功成名就何求索?”


    “說起來殳夫人還真是秀外慧中,明眸善睞,那麽多的人她居然能一下子挑中潮生兄弟,這是何等的神力?看樣子我改天得好好向她請教一下識人之法,我家那閨女怎麽老喜歡壞小子啊?”


    “那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是個老不正經的,還能指望閨女成氣候嗎?”


    如此,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氣氛歡樂異常。


    而對於潮生來說,他雖然對眾人的極致恭維有些生理不適,但還是勉強壓製了下來,笑臉相迎。


    潮生沒有忘記自己當初窮小子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那時候這夥人的嘴臉,因此恰逢此刻,他居然無比想念臧禹川先生和紅蓮姑娘。


    迴想以往,潮生覺得自己的命運簡直就像是水中撈月一般,如果不是遇見了臧禹川先生,如果不是紅蓮姑娘出手相救,那他潮生恐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是紅蓮姑娘教會了潮生勇氣和大仁,是臧禹川先生教會了潮生敢為和大義,是她(他)們給予了潮生的第二次生命,也是兩人的信念讓他可以不顧一切的為了村子去拜求別人,由此結識了小神醫。


    眾人還在逼逼賴賴,嘰嘰歪歪,潮生卻是想到了小神醫幾人,他的思緒迴到了昨天夜裏……


    “潮生,你們、你們這是?”


    麵對小薑等人的疑惑,潮生和殳夫人都緊張的不行,但好在潮生還有一些男子的擔當,於是他帶著殳夫人跪在了幾人的麵前。


    可還沒等他說話呢,靈秀就蹦蹦跳跳的來到了殳夫人的旁邊,嬉皮笑臉的說道:“小氣鬼,我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你知道?”


    靈秀湊近了殳夫人有些微紅的臉,表情古靈又精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姐姐你們兩個是想成親對吧?”


    “成親?”


    “小氣鬼你快看,潮生的臉上還有姐姐的口紅印記呢?”聽到這裏,殳夫人連忙反應過來的想要幫潮生擦掉,然而靈秀卻是一陣兒玩鬧的又打趣了起來,“別擦了別擦了,一會兒還得印呢,擦來擦去的多麻煩。”


    “妹妹你別亂說了。”


    殳夫人不好意思,潮生也惶恐不安,畢竟裴香羅姐弟和崇德掌櫃都在這裏呢,他一個下裏巴人出現的實在有些唐突。


    “師傅,”潮生鼓起勇氣道,“我、我想娶殳夫人為妻,您、您能答應嗎?”


    周圍一片寧靜,大家都在盯著崇德掌櫃。


    “成親?”但就在這時,一旁酣睡的裴可堯也稀裏糊塗的插話了進來,“誰和誰成親?你們倆要成親?你們不是姐弟嘛怎麽成親?娶個老女人……”


    “關你屁事啊大饞狗,你忙你的去吧,這裏沒你插嘴的份兒。”


    麵對靈秀的口不擇言,裴可堯也不甘示弱:“你這粉耗子實在目中無人,改天一定弄包老鼠藥毒死你。”


    “想毒死我?看我先宰了你吃烹狗肉。”


    這邊兩個人又掐架到一起了,其他人則是繼續關注著崇德掌櫃和潮生。


    “師傅,我不會辜負她的,我保證。”


    聽到潮生的承諾,崇德並沒有立即迴應,而是恭敬的看向了裴香羅:“裴小姐,您怎麽看?城中的百姓可都是您的子民,您有什麽見解嗎?”


    “崇德掌櫃多慮了,”裴香羅大方的說道,目前還看不出她的情緒,“既然一個是您的養女,一個是您的徒弟,這完全就是您的自家事,香羅不便插手其中。”


    “那小神醫與和彥公子呢,你們有什麽意見?”


    “崇德前輩,”小薑開口了,獴獴已經迴到了他的衣領,“潮生兄弟忠誠又耐心,堅韌又負責,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崇德前輩,男女之事在下並不甚了解,”藤原和彥也開口道,“可如果兩人能患難與共,這樣的情義難道還不配永結相好嗎?”


    “就是,老頭你莫要拆散了這上好的鴛鴦。”靈秀也忙中偷閑的附和道,“潮生比這個狗屁不通可好太多了,姐姐也深明大義……”


    “粉耗子你欺人太甚,看我怎麽收拾你。”


    “來就來,誰怕誰?”


    不過就在二人即將激烈碰撞時,小薑和裴香羅及時拉迴了自己的家屬,大戰告一段落。


    “潮生,我問你……”崇德掌櫃嚴肅道,“如果讓你在做我的徒弟和已經嫁出的女兒兩者任選一個,你會選誰?”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在了潮生的身上,殳夫人也在盯著他,大家都想知道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最後到底會怎麽選?


    是跟著城中的第一掌櫃唿風喚雨?


    還是選擇出嫁的女兒一貧如洗?


    這可是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潮生猶豫了……


    “傻東西,這還需要考慮嗎?肯定選老板的徒弟啊。”裴可堯恨鐵不成鋼的支招道,“等你跟了崇德掌櫃,到時候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為了一個老女人……”


    “死狗你沒娘是吧?”靈秀訓斥道,“你就是用這張嘴問候你母親的嗎?”


    終於,這下會客堂徹底安靜了。


    “潮生,你……”


    殳夫人剛想說話,潮生也麵朝向了她,並鄭重其事的說道:“如果我不是城裏第一掌櫃的弟子,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周圍真的很安靜,就好像針落聽聲的那般。


    “潮生,我看中的……”殳夫人用雙手撫摸著對方的麵頰,“從來都不是你的身份,無論你以後幹什麽,我都會陪你左右。”


    潮生抓住了殳夫人的手,然後跪拜崇德:“請允許我最後再叫您一聲師傅,弟子決定了,我要選擇的結果,就是她。”


    “潮生,你確定嗎?”崇德麵無表情,“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大好的前途?你要知道,我可以讓你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你想好了嗎?”


    “我沒有放棄前途。”潮生抬頭直麵著崇德,眼睛裏沒有一絲膽怯,“臧禹川先生告訴過我,君子無所不用其極,然後止於至善。”


    大家都在盯著潮生,就連裴香羅也是有了一絲的興趣。


    “我要帶著我心愛的女人和弟弟孩子一起奔赴前途,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會拋棄她們,如果這個城裏容不下我們,那我就帶著她們離開這裏,我相信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哈哈哈哈……”


    崇德掌櫃在大笑,他在瘋狂的大笑,周圍的人一會兒震驚,一會兒迷惑。


    “好,好,好一個年少輕狂的臭小子,好一個大義凜然的正人君子。”崇德掌櫃大加讚賞,“潮生,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果然就是我想要的親傳弟子。”


    “師傅?”


    “你們的婚事就包在老夫的身上,明天就結。”


    至此,就在大家都喜聞悅見的過程中,裴香羅也不好再說什麽,她甚至還聊表心意的讓裴可堯明天代自己出席,後者也躍躍欲試,這小子本來就喜歡熱鬧。


    迴到現在,看著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的喧鬧場麵,潮生恍若隔世,如夢似幻。


    恭維他的人很多,讚賞他的人也很多,他不得不時時刻刻都笑臉相陪,即使他目前的心裏仍然在想著小神醫幾人。


    如果說臧禹川先生和紅蓮姑娘給了他因,那麽小神醫和小靈貓則是給了他果。


    昨晚的選擇他不是不怕,相反的,他其實怕的要死,別說遇見什麽山賊強盜了,就是那些普通的地痞流氓他也根本敵不過。


    既然如此,他怎麽保護自己愛的人?


    他其實也擔心的要死!


    但是,最後他為什麽還是那麽選?


    【潮生,別擔心,我們會幫你們的】


    這是小神醫和小靈貓用口型傳遞給自己的意思,潮生看到了,也就是這一刻,他信心十足。


    他終於敢大聲說出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話說迴來,小神醫一行人確實給潮生留下了非常特別的印象,就比如向問天和彩璿:


    前者曾就因為一塊兒幹餅被小男孩兒偷去,他硬是追著對方一家五人破口大罵,從祖宗十八代到斷子絕孫是一個不落,最終當別人賠禮道歉並多給一塊時,向問天卻隻是拿走了自己被偷的那一塊。


    “是我的,一塊兒也別想拿走。


    不是我的,我一塊兒也不會要。”


    那會兒正是吃的緊張之時,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老實,可自從向問天這一大罵,人們頓時規矩多了,畢竟沒有人會願意聽到那樣花樣繁多的話術落在自己頭上。


    後來還有一個瘋女人,一個父母和丈夫在火雨血石中不幸死亡,而兩個孩子則被公公婆婆偷偷賣了換錢換糧食的女人。


    當大家看見她時,她已經渾身鮮血,拿著刀在胡亂揮舞,沒有人膽敢靠近,也沒有人願意靠近。


    可就在這時,向問天衝上去了,他不僅奪下了對方的刀,而且還把女人深深的抱在了懷裏,雖然對方不依不饒的又打又咬,可向問天始終沒有鬆手,直到對方最後實在忍不住的大聲哭泣,直到她最後慢慢的平靜下來,向問天這才把她交給了小薑。


    “世上哪有什麽瘋子,隻是缺少了一點兒安慰的可憐人罷了。”


    之後還有嫉惡如仇,心狠手辣的彩璿,正是因為她的存在,所以那會兒整個大城的治安比以前還好了很多倍,她簡直就像是人們心裏的定海神針。


    至於小神醫和小靈貓,潮生已經無法多言了。


    他們的為人有目共睹,天地可鑒。


    能夠認識他們,能夠結識他們,潮生不止一次的在心裏感歎道,自己究竟是何等的幸運?


    而這一切的淵源都是因為臧禹川先生,還有紅蓮姑娘,潮生不會忘記的。


    所以,他絕對不能讓裴家再次奪走他們。


    這一次他一定要幫上忙,任何事都行!


    潮生不傻,他能察覺出來,因為這次的感覺和臧禹川先生的那次非常相似。


    忽然一陣兒騷動,裴家有人來了,從眾人的流向就能看出來。


    不過,就在眾人前擁後擠之時,潮生卻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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