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液蟲放過了向問天他們,他現在正一邊走向即將到來的痋藥婆和螽隱翅,一邊迴憶著自己的過去。


    他想起了當年山賊殘殺村子的畫麵,不過幸虧魔羅刹的一位高手及時出手相救,年僅五歲的他和母親活了下來,也就是從那以後,他就幾乎不會說話了。


    後來為了生存,母親在造紙鋪找到了一份生計,一份忍辱偷活的生計,老板能說會道,老板娘尖酸刻薄。


    直到他幸運的考上了進士,他這時才明白母親為他所做的犧牲,不過為時已晚。


    或許是自己的心願已了,或許是再也忍受不住老板的非人折磨和老板娘等人的羞辱,母親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雖滿腔抱負,宏圖之誌,但就是因為不善言辭,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於是心如死灰的他徹底放棄了那條路,他開始習武,發狠的習武。


    或許是天無絕人之路,他的練武過程非常順利,並且也幸運的加入了魔羅刹。


    之後他功成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了那個造紙鋪,老板和老板娘的舌頭全部被他活生生的拔了下來,並掛在了店鋪的門前。


    其實像這樣的事後來還有很多很多,不過滑液蟲現在不想迴憶了,因為痋藥婆和螽隱翅已經來了。


    “滑液蟲,你怎麽在這裏,向問天他們呢?”


    螽隱翅和痋藥婆疑惑的看著他,他倆發現現在的滑液蟲好像有些不對勁。


    “滑液蟲,你怎麽了?”


    “離……開……了。”


    “什麽?你把他們放走了?”螽隱翅難以置信道,痋藥婆也是吃驚的盯著他,“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竟然把他們放走了?”


    滑液蟲早就聽說過向問天幾人行俠仗義的名聲,他其實早就想會會他們了。


    這次放走他們的原因不隻是欣賞他們和小薑的文采,更重要的是他很欣賞、不,應該說是很羨慕他們之間的情義。


    這其實也是他心底一直以來渴望的,沒有人能逃脫孤獨的追捕,滑液蟲也不例外。


    如今看著麵前的倆人,也就是螽隱翅和痋藥婆,這兩個是當今世上為數不多願意耐心聽自己說話的人,滑液蟲心裏已經不知不覺把他們當作了朋友。


    “滑液蟲,你到底怎麽了?”痋藥婆問道,螽隱翅也是納悶兒的盯著他。


    或許是自己的心結解開了,滑液蟲現在真的發生了變化,尤其是他的談吐:“向問天他們不好對付,我們放棄吧。”


    這時痋藥婆和螽隱翅互相對視了一眼,不隻是驚訝,還有難以理解。


    但滑液蟲倒是無所謂,他已經不在乎了。


    “我們三人合力一定可以的。”痋藥婆還在試圖勸說他迴心轉意,“江湖上人人貪戀的寶藏就在眼前了,你竟然要放棄?”


    “滑液蟲,我聽說隻要能破解宇文彩璿和驚虹劍的秘密,那我們在這天底下就真的無所不懼了,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你居然要退卻?你真的想要讓無上的仙力從眼前白白溜走嗎?”


    感受到倆人似曾相識的執念,滑液蟲現在恍如隔世:“仙力是沒有極限的,就像執念一樣,但珍惜卻很短暫,猶如白駒過隙,如果我當初能好好的陪伴我母親,而不是一心執著於功名,那一切可能就都會不一樣了,現在想來就算給你天下第一,又如何?”


    “滑液蟲你……”


    眼看螽隱翅想要發火,痋藥婆及時的阻擋了他,並雙眼上下的開始打量著滑液蟲,尤其是他身後的埋鞘環首刀。


    “既然如此,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我累了,我要迴到我們以前的村子裏生活。”


    “是嗎?”


    痋藥婆給螽隱翅遞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你們要和我一起嗎?”其實答案滑液蟲心知肚明,“江湖已經不適合我們了。”


    “算了,我們還有一些未了的事。”


    “好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們有緣再會。”


    說著滑液蟲就要離開,不過,就在他即將越過倆人中間的時候,痋藥婆忽然開口道:“念在我們相識一場,離別前可否借給我們一點兒東西?”


    “但說無妨,盡力而為,你們要借什麽?”


    滑液蟲轉身,他轉身麵對著痋藥婆,背後則是螽隱翅,他似乎真的把倆人當成朋友了,居然一點兒防備也沒有。


    “我們想要借……”


    突然,令人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的是,螽隱翅和痋藥婆居然一前一後的同時出手了。


    前者直接咬住了滑液蟲的後頸,後者則是一掌打進了滑液蟲的腹部丹田。


    “你的功力。”


    緊接著,滑液蟲就被倆人分而食之,一點兒也沒有念及舊情的意思,大快朵頤,饑不擇食。


    此時周圍的山林靜悄悄的,除了啃食咀嚼的聲音外,似乎什麽也沒有了,四下俱寂。


    大約三盞茶的時間,酒足飯飽後,滑液蟲也隻剩下了一具皚皚白骨。


    “哼,蠢貨一個!”


    “的確,要不是看在他實力高強的份上,誰會聽他磨磨唧唧,真是急死個人。”


    螽隱翅和痋藥婆此刻滿臉充滿了鄙棄,然後他們一齊看向了迷蹤山穀。


    這是一個常年被雲霧繚繞的山穀,不僅雲海時時刻刻的穿行在高樹半空之間,稀稀落落的露出了點點綠色,而且有時還會出現近乎於實質的流體萬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再加上雲海不時翻轉,濺起的縷縷白煙蕩氣迴腸,這裏的高山之上真的有一種仙境虛無縹緲的美奐感。


    忽然,雲霧繚繞的高山崖邊,有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


    這時,下麵的雲海也趁勢而起,猶如成片的仙女一樣翩翩起舞,令人眼花繚亂。


    仔細一聽,這好像還是《高山流水》。


    “川心寫畫念作筆,卓指撫琴韻如雨。”


    “天高海闊任魚躍,九洲寰宇為君殿。”


    就在琴聲餘音繞梁,婉轉動聽之際,山崖邊又傳出來了兩個不同的男人聲音,他們似乎頗有感觸。


    之後隨著琴聲更加的音律躍動,不僅山崖邊隱約之間顯露出來了三個人影,一個撫琴的,兩個端坐飲酒的。


    而且雲海也更加的神秘莫測了,它們似乎真的有了高山流水的氣韻。


    甚至裏麵好像還有了一種特殊的異動?


    “向大哥,小氣鬼,這裏好漂亮好美啊。”


    鍾靈秀看著上麵的奇觀異景,眼神裏充滿了亮晶的水靈。


    此時他們幾人正站在一條彎曲的小路上,除了兩邊不足腿長的綠草外,前方左右還斷斷續續的各有幾棵大約三人之高的茂盛鬆樹。


    當然了,雲霧繚繞也在其中。


    “這還真是揚雲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薑德逾也是沉醉在了這如此絕妙的美景之中,獴獴乖巧的待在了他的右肩上。


    “如此高深的琴技,我想當今世上除了五音坊的小彌勒和聲樂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雖然是世間上難得的美景美樂,但向問天此刻的注意力卻一直都在後背的彩璿身上。


    因為如果不能和她一起欣賞這一切,那麽在他的眼裏,所有的東西似乎都變得沒有了任何意義。


    這時,或許是念念不忘終於有了迴響,或許是和聲樂出神入化的琴聲具有安撫淨化的神技。


    總而言之,彩璿的睫毛和眼皮開始微微顫動,她在慢慢嚐試睜開雙眼,她好像要醒了。


    於是向問天趕緊把彩璿放了下來,半蹲的抱在了懷裏,輕聲細語唿喚道:“彩璿,彩璿,你還好嗎?”


    聽到向問天的動靜,小薑和靈秀獴獴也立馬反應了過來,連忙下蹲的圍在了他倆的身邊,同時也在不停的輕聲唿喚道:“彩璿姐,彩璿姐,你怎麽樣了?”


    琴聲還在悠揚,雲海也在翩舞,就連裏麵的異動也依然在花遮柳隱。


    這邊三人一獸緊張的盯著彩璿,然後終於在某一個時刻,彩璿出聲了:“咳、咳……”


    也就是這一刻,向問天那萬年不變的心終於顫動了一分,同時他也終於可以平心靜氣了,彩璿沒事了,這是他腦子裏唯一的心語。


    接著向問天輕輕的用水袋給她喂了水,然後彩璿慢慢的醒了過來。


    這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向問天關切的麵龐,接下來是靈秀小薑和獴獴,大家都在,大家都在關心的看著自己。


    “彩璿姐你終於醒了,我都擔心死你了!”


    靈秀這丫頭雖然平時沒心沒肺的,但是現在她真的很開心,激動的眼角都溢出了淚光,聲音也帶出了哭腔。


    “彩璿姐,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清醒嗎?”小薑還是很謹慎的,他首先在意的仍然是彩璿的毒。


    獴獴黑金大眼的盯著彩璿,繼而它來到了彩璿的跟前,用自己的臉輕輕的撫慰著彩璿,算是自己不會說話的親近表示。


    “我、我沒事,謝、謝謝你們……”


    彩璿雖然昏迷了,但周圍發生的事她還是心裏有數。


    “彩璿姐,你和向大哥可真是天造地和的一對啊。”靈秀又開玩笑了,“向大哥當時也對我們說謝謝了。”


    向問天沒說話,他隻是看著彩璿,彩璿也目光迴收的看向了他,倆人暫時都沒有說話。


    “小霸道,我的藥草不多了,你陪我去采一點吧?”


    “不去不去,彩璿姐剛醒我還有好多話想和她說呢……哎哎哎,小氣鬼你別拉我啊?”


    說著薑德逾就拉著鍾靈秀離開了這裏,後者一臉的茫然若失。


    “獴獴!”


    嗖的一下,獴獴也來到了小薑的肩頭。


    “彩璿,我抱你去那邊的樹下休息一會兒吧?”


    “嗯,好。”


    或許是繚繞其中的雲霧原因,向問天抱著彩璿的背影慢慢的就有些模糊了。


    “小氣鬼,你幹嘛拉著我離開啊?”靈秀雖然還被小薑拉著手腕,但是她也不再反抗,“彩璿姐剛醒……”


    “你不也說了嘛,彩璿姐剛醒,那她和向大哥肯定有很多話想說啊,既然如此,那我們三個愣頭青還杵在那裏幹什麽,討人嫌嗎?”


    “哦,對啊。”靈秀恍然大悟道,“小氣鬼你還真是聰明伶俐啊。”


    “這叫察言觀色,如果一個醫者不會察言觀色,那成何體統?”


    “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那當初向大哥故意撇下我們的時候,你怎麽不會察言觀色了?”


    “那、那是因為……”小薑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話,“是因為、我、我要照看病人……”


    “是嗎?”靈秀低下身子湊近了小薑的麵龐,由於兩個人的臉有些過於接近,後者瞬間臉紅,“那你臉紅什麽呀?”


    “呃……”


    “你就是不好意思男女之事吧?”靈秀調皮的打趣著小薑,“堂堂一個男子漢,這有什麽可害臊的?”


    “你、你,說得你好像很厲害是的?”


    “我就是很厲害啊,不信我做給你看看。”


    說著靈秀就大膽機敏的貼了一下小薑,後者頓時臉紅如朱,獴獴則是一臉呆萌的看著他們。


    “看吧,這有什麽呀,”靈秀大大方方的迴應道,“我可不像你似的扭扭捏捏,這有什麽可怕的呀?”


    “聖賢書裏有雲,君子……”


    “行了行了,我一聽這個就瞌睡,我又不是君子,幹嘛要遵守那個?”靈秀還被小薑拉著手腕,她這時靈機一動,“怎麽樣?你要試試嗎?”


    “啊?”小薑這下臉更紅了,“我、我……”


    “怎麽,你不敢,不想,還是不願意……”


    “我願意!”


    小薑又低頭了,靈秀倒是落落大方。


    “喂,你在墨嘰我一會兒可就改變主意嘍。”


    “別,我……”


    這時獴獴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就在小薑的肩頭上咬了一口,然後小薑便如有神助的勇敢貼了上去。


    如此見證的,現在隻剩下了純淨的琴聲,質樸的雲霧,對了,還有那雲深不知處的神秘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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