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並未去遠,隻是在甜醴島附近的一座荒島上停了下來。


    他臨走前在那“寒血老魔”洪青喪身上悄悄種下了一道追蹤印記,以待其離開甜醴島後,向其“請教”一下“星羅域是否存在高級市坊”之類的問題。


    魔頭的路子一向比較野,他覺得這位名震此間的老魔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荒島,巨石灘,宋延抬手招出漆黑棺槨,打開棺蓋,看著內裏的血屍玉妝。


    過往一幕幕在他腦中閃迴,有紙人峰初見時玉妝的膽怯,有縹緲海再見時玉妝的冰冷,後來南吳劍門滅門了,蘇瑤對他破口大罵,但玉妝卻不罵他.而後,就是他聽到的有關玉妝的故事了。


    這位女修生在凡間魏國皇室,被虐待成終日惶恐不敢反抗的爐鼎,然後又嫉惡如仇,再然後的故事就是勇敢了。


    在那種亂世之下,她是有著什麽樣的膽量,才會一人一劍將晉國皇室屠殺殆盡為家族報仇?


    又是什麽樣的勇氣才會在妖族的追殺下逃至東海?


    所幸她發現了自己留在東海的章韓血屍,所幸她手中有著煉屍秘術。


    之後在東海的故事,他也在曹雲菲腦海中窺得一二。


    玉妝小娘子終於活成了自己曾經最痛恨的樣子,並且認可了他最黑暗的一麵,哪怕那黑暗的一麵是當時他刻意為之,這一點僅從玉妝小娘子渴求將傀儡宗發揚光大就可以看出。


    血屍玉妝比他矮一個頭,小巧玲瓏。


    她此時是如此地貼近著他,是如此地可以永遠與他不再分離,也是如此地不會再和他產生任何相左的意見。


    宋延在掌握《屍魍煉屍術》後,對於煉屍一道極為精通,他將手輕輕點在了血屍玉妝的心口,開始煉化這具不過勉強達到紫府初期的血屍。


    小片刻後,血屍玉妝已被煉化。


    滄海碧水已生潮,潮水開始淹沒海灘的巨石。


    宋延躍起,落在一塊巨石上。


    血屍玉妝則坐在他身邊。


    慘白的小臉,血紅的衣裳,陶瓷娃娃般的嬌小玲瓏,血煞邪異的飛劍。


    血屍玉妝微微側頭,靠在宋延的肩頭,機械的瞳孔僵硬地倒映著暮色裏的海潮。


    宋延忽的又想起玉妝小娘子掌燭繪畫的場景,那紅唇微啟,帶著幾分笑意幾分期待,說出那句“你宋始祖呀,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過有一天,師父也會去找他,等找到了他,師父就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了”。


    宋延深深閉上雙眼,一種難言的情愫從他心底生出。


    此情此景,豈不是一種另類的“永遠在一起”?


    玉妝猜到了結局,卻沒猜到方式。


    他自嘲地笑笑,仰頭躺倒,抬手從儲物袋裏抓出一壇壇之前在甜醴島買的美酒,隨意拍開封泥,然後放了一壇在血屍玉妝手裏,又自己捧了一壇,然後道:“今日你我相見,乃是大喜,此事當浮一大白!”


    說罷,他雙手捧起酒壇,酒壇中有月光草的味道。


    他記得玉妝以前在紙人峰皮影小軒時經常用月光草煮茶給他喝,那忙碌又驚惶的每一日,從破曉到日落的每一日,兩人都是那般度過的。


    咕嘟,咕嘟,咕嘟


    宋延大口飲酒,酒水狂猛衝擊,連帶衣衫,鬢發都已濕透。


    但血屍玉妝卻未喝,她隻是靜靜捧著酒壇,一動不動地看著遠方天邊的紅逐漸轉暗,再逐漸變黑。


    血袍烈烈,衣袂掠到宋延耳邊,癢癢的。


    宋延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他又安靜了下來。


    時間凍結在了玉妝最溫柔,最深情的那一刻,也凍結在了遺憾最深的地方。


    濕漉漉的酒氣伴隨著月光草特有的味道,在大海深處的荒島上彌漫。


    而宋延懷裏,兩片青銅色小葉子又掰開他衣領,從裏爬了出來。


    細小樹根窸窸窣窣如蛇遊動,根尖在他衣衫浸潤的酒水裏輕輕點了點,頓時僵住了,然後軟噠噠地癱了下來,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可又過了會兒,根尖又恢複了活力,青銅色小葉子又從宋延頸口探了出來,趴在他臉上,和他一同仰望著這深海上空的斑斕星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不知何時已然成灰,灰濁漸清明,知道地平線上一線魚肚白顯出,朝陽逐漸爬起,將光亮落照到這天地萬物,也落照到宋延身上。


    “假的。”


    “都是假的。”


    宋延也不起身,隨口喃喃著,“我親眼所見,虛空裏根本就沒有太陽。”


    他喃喃著。


    可很快,前一秒還似有些沮喪的他,下一刹就恢複了無比的活力與熱情,他興奮地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然後招手道:“玉妝,來海泳,來抓魚,今天中午我們就吃魚,抓到什麽魚吃什麽魚,哈哈!”


    簡簡單單的日常,卻讓他再度生出一絲對於自身意境的理解。


    俗世之人眼中,血屍玉妝不過是一具屍體,隻一件早已無法寄托感情的工具,武器,哪怕她一手養大的傳人也是這麽覺得。


    可是,他卻不這麽覺得。


    七情六欲皆真我,哭笑也真,愛恨也真,癡情也真。


    血屍玉妝是玉妝最後的定格,是時間凝固的樣子,而這個樣子已經足以凝聚他的真情。


    他的真情既然是真的,那血屍玉妝就不是工具,武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


    世道的真假有什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眼中的真假!


    “若以我心擬天心。


    天又是什麽天?


    嗬,不過是更強境界的存在罷了。


    故而隻要變強,更強。


    終有一日,天心亦需擬我心。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天地說了不算。


    我說了,才算。”


    嗖~~


    嗖~~


    兩道身影遊入了深海,嬉戲半晌,又獵了魚蝦,待到午間火辣辣太陽當空照的時候,宋延也不用法術擠幹衣袍上的水,而是將外衣直接脫下,晾在發燙的巨石上曬著。


    篝火煮起魚蝦,血屍玉妝坐在他對麵,撿著柴火往篝火裏送,然後又安靜地看著他吃魚吃蝦。


    樹根從宋延懷裏探出,宋延插了一條燉煮入味的大魚,送到婆須沙華麵前,笑著道:“你也吃?”


    樹根紮下。


    一瞬間,煮熟的魚灰飛煙滅。


    宋延愣了下,然後罵罵咧咧道:“浪費!”


    如此場景,一時間仿是成了幅安寧幽靜的畫卷。


    半年後.


    “寒雪老魔”洪青喪這才帶著孫兒離開甜醴島。


    作為常年在生死間打滾的魔修,洪青喪是格外謹慎的。


    他敏銳地察覺到那拍賣會上出現的神嬰修士對那血屍有著緣分,而他卻偏偏曾經當著那神嬰修士的麵出言不遜過,這本沒什麽,可他一向慎重,所以寧可在甜醴島多待些時間,以避開可能的追殺。


    這些日子,他也了解過周邊海域,早就沒了那神嬰修士的消息。


    他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在今早隨著一支甜醴島外出采買的百巧宗隊伍離去,隨後在半道才分道揚鑣,往另一方向而去。


    滄海無垠,洪青喪帶著紫袍少年,禦著一杆黑煙滾滾的魂幡快速掠過海麵。


    忽然間,他心頭生出一絲奇異的情緒,並不是危險,而是出神。


    皎皎月華被輕雲遮住,一雙眼眸出現在那雲層之後。


    那眼初見隻如常人,可隻是一瞬間就變得極大極巨,巨大到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洪青喪看向那雙眼的一刹那,隻覺心中諸般暴戾,黑暗全部翻湧了起來,原本好不容易堵實的心境在這雙眸淡淡一瞥之間竟開始產生裂隙。


    高空中,他隱約看到了一個巨大嘴唇。


    那嘴唇開合,厲聲問出句:“你還要去何處?!”


    洪青喪停住身形,反複喃喃著“我還要去何處,我還要去何處”?一時間,他竟心亂如麻,眼珠急轉,迷惘至極。


    他作惡多端,屠城煉幡,虐玩無數女子,害了無數家破人亡,半年前看到那漂亮女屍竟然還生出想要上那女屍的衝動,隻不過名聲所限,他才故意讓孫兒代為發言。


    至於他這孫兒其實隻是他後裔,其在人間時本還隻是有幾分潑皮無賴,算不得惡。隻不過在他迴鄉尋得這唯一血脈後,這孫兒恰如“暴發戶”,一瞬間發現自己竟是紫府仙人的後輩,其心性飛快變化。然後在他的縱容和鼓勵下,變得和他一樣。


    可是


    他.


    他曾經不是這樣的,他為什麽會迷失?


    這樣的他,還要去何處?還能去何處?


    就在這時,洪青喪耳畔陡然炸開一聲尖叫:“爺爺!!”


    那是紫袍少年的聲音,聲音裏充滿了震撼與恐懼。


    洪青喪急忙抬頭,卻見緲緲雲端,一隻遮天巨手抓了過來。


    那巨手遮蔽了月光,也封鎖了他一切的力量。其實,縱使他全力亦無法應對,更何況此時他心防瓦解,就連及時出手都做不到。


    下一刹,他隻覺周身被握緊,下意識動用的念頭防禦被那手隨意捏碎。


    再而,他神魂一寒,整個兒被拉了出來,漆黑的倀虎斑紋爬上他神魂。


    而他的身體,則已經被一些詭異的樹根插入,繼而快速幹癟。


    自袍少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他眼前又出現了一個洪青喪。


    無論臉龐,還是氣息,全都一樣的洪青喪!


    可是


    世上怎麽可能有兩個爺爺?


    這恐怖的一幕對他這區區絳宮後期的存在來說太過驚悚,太難理解。


    而下一刹,他就隱約看到一道枷鎖狀的灰光射來,沒入他身體。


    他身子一抽,瞬息間.意誌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還是洪青喪的孫子洪烏成,但他卻已全心全意隻想遵循眼前之人的命令,哪怕是死也絕不會皺一皺眉。


    宋延細細消化著這“寒雪老魔”洪青喪身上的信息,旋即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對倀鬼洪青喪讚了句:“不愧是東奔西跑的魔修,就是見多識廣,雖然你不知道2級修玄地的市坊,卻有著這星羅域最大市坊的通行令,不錯,不錯,我沒看錯你。”


    說話的功夫,一個紫府後期高手的血肉之身已經被婆須沙華給吃幹抹淨。


    宋延看向紫袍少年,道:“孫兒,陪爺爺走一趟吧。”


    洪烏成道:“是,爺爺!”


    宋延正要離去,忽的又想起了什麽,抬手一招寒雪老魔的“萬魂幡”。


    這幡比起他那混雜了數百域外邪念、能直接把煞固長槍當暗器甩的幡來說,簡直是嬰兒級別的。


    他抬手瞬間煉化,然後從洪青喪儲物袋裏取出市坊輿圖,繼而駕馭此幡,便欲帶著洪烏成遠去。


    這便是他對於“入得紅塵,不沾因果”的理解:既入紅塵,若以本來身,總歸要沾染因果,除非旁人不知不識我,因果自可起而又滅。又或是身化他人,隻是身化他人不可長,達到目的後就要及早抽身,結算因果,讓一切畫上句號。


    思及此處,他心中忽然又迸出一縷新的感悟。


    他在突破神嬰後,失去了“無相天賦”,也失去了“無相始祖的蔭澤”,雖然他的《自在天魔圖》也能隱藏自身,但《自在天魔圖》所專注的對象並不是模樣,而是更深層次的神魂氣息,甚至還在向著“因果”方向發展。


    可是,無相豈非也是自在的一個特性?而且還是最低級的一個特性?


    無相,無我,無因果,卻又處處是真我。


    宋延心中忽有幾分莫名的恍然,然後自喃出一句:“既如此我為何悟不得無相?餘赤天非我相,洪青喪亦非我相,我行走世間,本就無相。”


    他從前有過無相,如今固然失去,卻還有記憶,這些日子,他雖是到處走走停停,看似在世間做些無關緊要的事,卻是時時刻刻在感悟意境,以期入得神嬰圓滿。


    這一刻,“無相意境”突兀而至,他神魂之外,那本命秘寶散發出淡淡金光,這些金光恍如雨點反哺在他神魂之中,讓他神魂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未幾


    他麵板上,那本已消失的“【天賦2:無相】”再度出現。


    但這一次,這“無相”卻非他人賜予,而是他自己領悟,並且隻是他對“自在”領悟的最低層次。


    這“無相”不僅囊括了對他人法術的快速模擬,還有著對自己身形的精細變化。


    宋延再微加調整,使得自己和洪青喪的模樣一模一樣,然後禦幡往那處大市坊而去。


    月餘後.


    若是宋延自己來,那還需花費不少功夫,但寒血老魔顯然是不少人識得,其兇名赫赫,在出示通行令後,便順利進入了市坊。


    沒有任何人懷疑他。


    除非神魂力量遠超其之上,那才能看出寒血老魔的“小掛件孫子”被魔母鎖給鎖住,而這寒血老魔則完全是另一人變成。


    隻可惜,此間終究不是2級修玄地市坊,在這種地方這能看破宋延的人還沒出現。


    宋延一翻閑逛後,將能買到的輿圖都采買了個七七八八,然後再湊對起來,繼而形成了一副更大的延及大陸的地圖。稍作比對,他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域竟是在古三國的東北方向,若是他以最近的路線趕往大陸,大概需要一年時間。


    不過這星羅域大市坊中的地圖上竟還標明了一些“傳送陣”,其中最近的一個傳送陣隻需一個月即可抵達,那傳送陣是傳至山海妖族一處貿易重城,可以說很方便了。


    宋延看著這地圖,頓時感覺世界小了許多。


    他將輿圖收起後,又開始尋找“奪天丹”信息。


    神嬰後期的本命秘寶雖說在硬度上已經完全可以屍魍的強度,但神嬰本身軀體還是比較脆弱的。


    存在即合理,宋延對於那在神秘古墓看到的古修法門《玄心體》還是頗為看重的。


    當初,他打著“讓無相古族唐彥章代購的主意”想得到這“奪天丹”,可結果等了幾十年都沒等到。


    這一次,他想自己找找看。


    宋延領著孫子到處逛。


    但一次次詢問,卻一次次隻得到搖頭。


    宋延直接來到這大市坊中心的一處名叫“福寶齋”的巍峨仙樓。


    踏步入內,很快有女修“前輩前前輩後”地喚著,然後領他入了內裏雅間,繼而便開始詢問所需。寒血老魔在外雖然狠毒,但在這大市坊還是挺守規矩,這些年買了不少貨,算是個不小的客戶。


    此時,女修甜甜道:“前幾番來都是春兒為前輩介紹,近些日子春兒已然離齋修行去了,晚輩英兒,定也能讓前輩滿意。”


    宋延點點頭,直接詢問:“老夫欲買奪天丹,那奪天丹又名損天丹,你可知曉?”


    “損天丹?”英兒露出思索之色,忽道,“前輩,此丹可還有別的名字?奪天,損天怕不是古名。”


    宋延道:“你且再去問問,老夫在這裏等你。”


    說完,他將一個一大袋玄玉拋在桌上,道:“問得確切消息,這便是你的。”


    英兒瞪眼看著那一大袋玄玉,眸中閃著亮芒,她匆忙起身一行禮,道:“前輩稍後,若真有這損天丹,晚輩一定幫您問到!”


    旋即,她行禮離去。


    宋延耐心等待。


    許久,英兒返迴,麵色古怪道:“前輩,我問遍齋中同僚,甚至請教了掌櫃,但無一人知曉。可兩年前,曾有一名修士匆忙跑來,賣了一樣奇怪的物品,而這物品和損天丹有關。”


    洪烏成不耐煩道:“直說!我爺爺難道還有心思聽你慢慢叨嘮不成?”


    英兒忙道:“那修士出示了一張丹藥列表,說是隻要有人帶她離開此處,她就可以幫那人得到那丹藥列表中任意一枚丹藥。


    我福寶齋本也做情報生意,於是就登基了這一條信息,隻不過.那丹藥列表上的丹藥名實在古怪的很,期間也曾有修士看過,但從未成交過。”


    洪烏成道:“那丹藥列表中有損天丹,是不是?!”


    英兒道:“是。”


    宋延淡淡道:“叫那修士來談談吧。”


    英兒小心道:“前輩,那修士隻留下一塊傳訊石,別的什麽都沒有。”


    宋延道:“聯係吧。”


    他心中有些緊張,畢竟那修士做這般生意明顯是遇到了麻煩,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兩年時間。


    英兒恭敬應了聲,又道,“前輩稍等,我去取密鑰,稍後就將那傳訊石拿來。”


    片刻。


    傳訊石取來,聯通上。


    對麵不說話。


    英兒率先道:“這邊是福寶齋,有大客戶詢問你的情況。”


    對麵這才開口,平靜道:“我可以發魂誓,我一定能幫助閣下獲得列表上的任意一枚丹藥。但前輩在見我之前,也必須發下魂誓,一定護我周全,帶我離開這裏,且且不能對我出手,或是在事後截殺我。”


    宋延直接道:“好。”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傳訊石對麵的修士。


    那修士道:“前輩是何境界?”


    宋延道:“紫府後期。”


    那修士道:“我遇到的麻煩.可能也是和前輩同一個層次的。還是先讓前輩知曉為好。”


    宋延道:“我知道了,你來吧。”


    那修士又道:“勞煩前輩先立下魂誓,我我希望能讓福寶齋齋主見證。齋主信譽從無差池,隻要他見證無誤,我.我立刻到來。”


    洪烏成冷笑道:“小輩,你.”


    宋延抬手打斷了孫子的猖狂發言。


    那修士又急忙道:“還請前輩恕罪,但晚輩真的沒辦法。”


    宋延看向英兒。


    英兒道:“您若要做這筆生意,我先向齋主匯報。”


    半個時辰後。


    福寶齋頂樓。


    宋延拉著“寒血老魔”洪青喪的神魂,在魂誓契約上按下了“正版手印”,然後看向另一邊笑意盈盈的齋主。


    齋主端詳片刻,微微頷首,對傳訊石另一邊道:“小輩,洪先生已經立下魂誓了,你可莫要再得寸進尺了,速速過來吧。”


    聽得聲音,聽得語氣,另一側修士語氣裏都帶上了喜意,她欣喜道:“我我這就過來,我現在就來!”


    齋主神色微動,疑道:“怕不是和我認識。”


    宋延道了聲:“多謝齋主,我就去樓下等待了。”


    傍晚時分


    一個穿裹的嚴嚴實實的女修戴著麵具出現在了福寶齋門前,其猶豫許久,才小心地踏步入內,佝背縮頭,左看右顧,像是在找人。


    宋延很快注意到了她,便帶著洪烏成來到她麵前,問:“可是賣丹人?”


    女修也不開口,隻是匆匆點了點頭。


    洪烏成正要發表幾句猖狂言論,卻被宋延打斷了。


    宋延道:“小成,迴宗門等我吧,此番老夫當時要遠行了。”


    洪烏成依依不舍道:“爺爺。”


    宋延道:“去吧。”


    洪烏成這才離去,而他心中是又恐懼,又無奈,又慶幸,他實在不知道這老魔到底要幹什麽。


    宋延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女修離開福寶齋,稍稍去遠後,點出萬魂幡,載上女修,化作滾滾黑煙破空遠去,直到半個時辰後,他才主動開口道:“能說話了?”


    女修不再壓抑,直接道:“多謝前輩.”


    她這聲音竟和之前傳訊石的聲音不同。


    但她越說越慢,說到最後卻見眼前老者快速化成了少年模樣,而這少年的眼睛生的真是好看。


    女修一瞬間雙頰酡紅,芳心如林間小鹿亂跑亂撞。


    “前輩.原來不是洪青喪呀。”她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


    宋延溫和笑著,抬手一點,眼前女修周身氣息也開始幻變,隱藏。


    而他雙眸陡呈金色,直接看清女修神魂中粘附的點點念頭,以及身上的未知追蹤氣息。


    念頭倒是無妨,隻供聯係和查知身死,而並不能探定方位。


    至於“追蹤氣息”,宋延抬手,其手與白衣仙人之手重疊一處,輕輕一拍,那追蹤氣息便煙消雲散。


    “好了,你身上的小麻煩已經幫你解決了,我也不需要知道你是誰,但我要確定你真的能幫我得到損天丹?”


    “能!”女修摘去麵具,露出一張嬌美的臉龐。


    而那臉上,眸色迷離,唇顯潤澤,嬌豔欲滴。


    “前輩.我.我有些站不穩,我從後麵抓著你,可好?”


    “隨便。”


    話音落下,女修的雙手已經從後摟住了宋延的腰,然後緊緊貼了過來,柔聲道:“晚輩.韓彩兒。”


    福寶齋齋主正在樓頂品茶,忽的接到傳訊。


    “師父,彩兒不見了!”


    福寶齋齋主一愣,道:“怎麽迴事?”


    那傳訊道:“彩兒今日申時出門,至今還未歸來。”


    福寶齋齋主怒罵道:“養了為你奪取元陰,增強實力的,你怎生還能弄丟?!”


    那傳訊裏傳來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啊。這些年,彩兒都好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特殊。她每天都會在周邊禦劍修行。我之前一直讓人悄悄盯著她,但她一直很乖,也一直對我很癡情。我我就沒繼續盯。”


    “糊塗,糊塗啊!那韓彩兒體質特殊,乃是極度難得的血元之體!老夫若不是在古籍上見過,還認不得!


    這般的血元之體,若能在其踏入絳宮圓滿之時,以秘術采其身體,便可獲得她所有力量的!屆時,你於絳宮便是十八道血,便是同輩無敵,未來可期!”


    福寶齋齋主連聲怒斥,然後聽著傳訊石那邊血親的討饒,稍稍歇火道:“罷了罷了,老夫曾為她下過追蹤印記,且來看看。這彩兒當真是不知好歹!這些年用了我家諸多資源,現在想跑?嗬,沒那麽容易!”


    福寶齋齋主旋即動用法術。


    可這一動用,他才發現“那追蹤氣息”竟斷了!


    他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許久,他忽的想起來了什麽問道:“你說彩兒是什麽時候出門的?”


    “申申時”


    “那午時她可在你眼前?”


    “不在,平日裏她午時不外出,今日卻跑出去了。”


    福寶齋齋主雙眸燃起怒火,他忽的明白了。


    原來韓彩兒就是那個提供“丹藥列表”的修士!


    難怪如此神秘,又難怪她要洪青喪當著自己的麵立下魂誓!


    好算計,好膽量!


    當真是好好好!!


    福寶齋齋主越想越氣,霍然起身,往寒血魔宗而去。


    韓彩兒乃是血元之體,耗費他諸多資源,這關係到他家族後輩的崛起與否,乃是一家之大計,絕不容有失!!


    十餘日後


    寒血魔宗。


    福寶齋齋主冷冷俯瞰其下宗門,他眸中的怒火已然徹底被點燃了。


    洪烏連卻好似沒有看到他的怒火一般,直接道:“爺爺說了,他既然答應了護那女修,就絕無反悔的道理!你想怎樣,我寒血魔宗都接著!”


    福寶齋齋主道:“你再去與寒血老魔說,老夫有辦法解除魂誓!請他速速把韓彩兒帶迴來!至於寒血老魔想要的信息,老夫定然會從韓彩兒口中掏出,然後免費交給他!”


    洪烏連不屑地嗤笑一聲。


    福寶齋齋主厲聲道:“小輩,找死!!”


    洪烏連道:“你想以大欺小?等我爺爺迴來”


    “閉嘴!”


    福寶齋齋主怒道,“去告訴寒血老魔,他若不迴來,老夫血洗寒血魔宗!”


    洪烏連“嘖嘖”道:“今天你敢動我一根寒毛試試,我爺爺不會放過你的。”


    福寶齋齋主沉默下來。


    洪烏連心驚肉跳,但感受著那邊傳來的意誌,隻能硬著頭皮,仿著平日裏的作風道:“你敢動我一根寒毛嗎?敢嗎?不敢就快點走!”


    福寶齋齋主目光冷冽,祭出一道念頭之力構成的寶珠,狠狠往下推去,瞬間就把洪烏連以及其下的宮殿山頭砸成肉醬加廢墟。


    “我動了。”


    福寶齋齋主冷冷道。


    說完,他長歎一口氣,隻覺這仇結的莫名其妙。


    寒血老魔雖並不好對付,他今日殺其孫兒,後者必定報仇。


    一時間他也顧不得再去尋找韓彩兒了,隻是想著趕緊將家族搬遷了


    此時,遠離寒血魔宗的一座荒島洞府。


    宋延感知著遠處發生的一切,微微頷首,暗道:‘這因果算是徹底結束了,之後再如何就與我無關了。’


    至於韓彩兒,此時正於洞府中匍匐疾書。


    那是一封信。


    信角壓著信物,信則是寫給一個叫黑蓮老人的丹修的。


    黑蓮老人擁有“四瓣黑蓮火”,而這是煉製損天丹必須的特殊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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