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老祖感受著肩膀上那自然而然擁著的手,淡淡道:“方才我所言,你既已知曉,又已允諾,還不放手?”


    宋延掃了眼秘境下方的園林,許多無相古族族人正陸續而至。以他們的本事,遠觀宋延和寧心老祖的親密舉動,簡直如在眼前。


    他問了句:“禮法麽?”


    寧心老祖抬手輕輕撣了撣宋延指尖。


    宋延鬆開。


    寧心老祖淡淡道:“當然是禮法。我之所言,族中隻有你我與族長知曉,小輩並不知道。你若和我如此親近,小輩們如何看?


    有悖倫理,族將不族。這對無相古族並無任何好處,所以.今後在外人麵前,不可放肆。”


    宋延起身,道了聲“明白”,然後正要離去,身後卻又傳來老祖高高在上的漠然聲音。


    “你就在我身邊。”


    宋延也不多言,重新坐在了她對麵,抬手抓出靈茶,開始為寧心老祖沏茶。


    寧心老祖瞥了他一眼,解釋道:“小東西們是要尋道侶,為我古族延續血脈的,你自不必浪費時間,再去和她們玩小孩子的遊戲。”


    宋延笑道:“那老祖是要親自為我延續血脈麽?”


    寧心老祖愣了下,旋即淡淡道:“我記得彥章老祖曾隨口與你定下五百年之約。


    五百年時光,從練玄到神嬰,實是艱難。


    但你若能在五百年內成功,我便為你延續血脈,又有何妨?”


    宋延掃了眼青衣神女。


    嫵媚,清冷。


    而上位者的異性胴體散發著一種天生的魅惑氣息,讓下位者難以自禁,情迷意亂。


    尤其是在“我便為你延續血脈”一句話出來後,更是令人心髒亂跳,隻想著拚盡全力去完成她所說的要求,然後與那嬌軀融而為一。


    若是普通修士承這氣息,那今後就會日思夜想,甚至無心修煉,直到相思而死。


    哪怕是宋延,也在這一刻心跳莫名加快了許多,快到他不僅欲望澎湃,還萬分警惕起來。


    他不是警惕寧心老祖,因為後者十有八九真把他當成了風城子死裏逃生,殘缺奪舍。


    他警惕的是寧心老祖的態度。


    作為和陰陽玄龍最接近的存在,而陰陽玄龍又據傳是祖上孕化祖脈秘境的胎盤所化,寧心老祖一心為無相古族,真的是自己的意願麽?


    若是,她又怎可能為了讓無相古族多出一個強大高手,就去為小輩生下孩子?


    宋延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覺得寧心老祖這完全是一種“為了家族,犧牲自我”的行為了。


    此時此刻,他並不否認自己對這位強大女性赤裸裸的欲求,卻也開始了思索。


    他手中的玄茶寒氣嫋嫋,一杯沏罷,他托舉到了寧心老祖麵前。


    青衣神女輕輕接過,隻是禮貌地抿了一口就放了下來,然後昂起雪頸,交並雙腿,不顧眼前這小輩的侵略目光。


    她稍稍放出自己的氣息,小輩們是不可能承受的。


    陰陽相逐乃是天地規矩,當上一層次的陰出現,下一層次的陽總會情不自禁地心生愛慕,更何況.她這個陰說出了“願意為其延續血脈”之類的話,那威力可想而知。


    眼前這小家夥沒有立刻撲上來,大獻殷勤,大發誓言,就已經算是心性很不錯了。


    宋延又為自己沏了一杯,靜靜飲盡。


    茶水清涼,澆灌在熾熱的七情六欲之上,他並不加以克製。


    此即真我,此即真情,何必扼殺?


    若視七情六欲為賊,偷偷摸摸,膽怯心驚,不若把因果一並丟了,直接轉世輪迴去,還賴活著修什麽玄?


    “雄甲兄,近年你時常在外曆練,未曾歸來,可知這族中.”


    “不必多言,我已知曉族中又多了位天驕。這也是好事。一枝獨秀豈能比攀春色滿園?”


    說完,男子淡淡一笑,並無什麽“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


    他就是這一代的天才,唐雄甲。


    不過區區兩百歲,他就已穩固了紫府中期境界,此番返迴參加家族聚會,正是為了尋求家族紫府秘法——《百相生滅樁》。


    他說著話的功夫,踏入祖脈秘境,一眾行禮後,便左看右看,想要尋找那位據說天賦還在他之上的天驕。


    可入目要麽是熟悉之人,要麽是麵生小輩,直到.他無意一抬頭,看到了那在半山腰的古亭。


    古亭裏,青衣神女俯瞰一眼。


    唐雄甲急忙垂首,舉拳,遙遙一拜。


    可他無意這一看,卻看到了青衣神女旁坐著的個少年郎。


    他霍然側頭,看向唐嘯空,湊近問道:“三叔.”


    他話還沒說完,唐嘯空道:“雄甲啊,你要找的那位就是你剛剛看到的。”


    唐雄甲:???


    他一時愣在當場,大為震驚。


    紫府神嬰,之間如隔天塹,突破比絳宮入紫府還要難了許多,那位老祖可是鎮族老祖,她她老人家怎麽會把一個小輩帶在身邊?


    這是要親自教導麽?


    沒有過先例吧?


    憑什麽?!


    唐嘯空看他這呆愣樣,自然明白這天才心裏在想什麽。


    他原本還打算安排些事,讓這兩名本族天才親如兄弟,以免發生“一山不容二虎”這種事。可現在唐嘯空自己卻也不知說什麽好。


    因為他看到寒兒親老祖了。


    他看到了。


    那個動作可是親啊!


    老祖都被摁下去了!


    被摁下去的老祖,被寒兒俯身下去親到了!


    下麵不少族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以為寒兒要被打飛打爆,所有人都已經暗道“活該”,但寒兒沒飛!不僅沒飛,如今他還好好地坐在老祖對麵,給老祖沏了杯茶,老祖還喝了。


    這是要幹什麽啊?


    逆天了啊。


    和老祖的互動可能有很多,但隻會存在“老祖點撥”、“老祖傳法”之類的事,可哪有“親老祖”這事兒呢?


    無相古族至今都沒發生過這種事!


    今天他們看到了。


    先來一步的老家夥們全體人精,如今縱然是腦子炸了,心裏震驚,但卻沒一個人會提這件事,就好像集體失憶了。


    就在這時,門外又踏入一人,這人正是新入紫府的唐奕。


    唐奕彬彬有禮,一一叫著長輩的名字,待看到唐嘯空時,自然也問出一句:“三叔,寒兄呢?”


    唐嘯空朝著山腰古亭方向使了個眼色。


    唐奕看去,這一看,急忙行禮,然後又如觸電般地收迴視線,滿臉震驚之色。


    唐嘯空含笑撫須,點了點頭。


    自他震驚過之後,他就一直在等旁人來問他“寒兒去哪兒了”,然後他就會指明方向,那人就會震驚,就會顯出一種“臥槽”的表情。


    他看到別人的震驚,心情也就莫名地好了不少。


    家族聚會,本質就是一族老小們聚一聚,年輕一輩安排一下道侶,年老一輩約一約機緣組隊,隨意解決下下麵人之間產生的矛盾,外麵人打生打死要爭奪的資源在這裏往往會在一兩句談笑中解決,然後由老祖分發一些珍稀的玄果。


    這些玄果極為特殊,大多具備著“增壽兩年三年”的功效,隻是功效不疊加。


    增壽雖少,可能夠增加一點,大家都是喜歡的。


    宋延也分到了一個蘋果狀的靈果。


    一口吃下,沒什麽感覺。


    家族用餐時,老祖不必入席,其用餐自在古亭中進行。


    從前,都是一份兒。


    而今日,寧心老祖特意讓人備了兩份。


    待到以珍稀妖獸心髒肝髓烹飪的特殊佳肴上桌後,宋延深嗅了一口香氣,他視線掃過祖脈園林中用餐的無相古族人。


    人數約莫為五百多人,而這就是無相古族幾乎全部的族人了。


    很少,卻占據了極多資源。


    這便是古族祖脈,先天神魂秘術所為他們帶來的便利了。


    而從現在起,宋延有一種感覺:也許,他已經不需要再混跡在普通族人中了,因為這位寧心老祖會死死地綁定著他,監視著他。


    當然,寧心老祖本意肯定不是“綁定”和“監視”,而是希望他這個被先祖選中的人能夠趕緊成長,能夠不用再去煩惱小家夥們間的繁瑣之事,全身心投入到修煉中。


    可對宋延而言,那就是“綁定”和“監視”了。


    因為,寧心老祖所希望他走的路,必然是“無相古族先祖”所希望的。


    這條路的盡頭,十有八九就是他需要支付的報酬。


    宋延也不是吃白飯的人,吃了人家飯,肯定會有感情,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沒問題,隻是.若是要以命相報,那就不行了。


    報酬需要怎麽支付,他不清楚。


    所以,這條路,他不走!


    雖然不走,可他等的時機卻已成熟。


    盡管隻是成熟,而非完美,可已經是時候了。


    他已經坐到老祖身邊,被老祖寄予重望。


    那.是時候對魔僧出手了。


    魔僧和他不同。


    這些年,他是在修行,魔僧則一直在搞事。


    魔僧卡在紫府後期,上不去。


    他也需要魔僧,才能完整。


    之前他沒接近,沒多了解,就是生怕魔僧注意到他,現在他得借刀殺人了。


    好吃的妖獸肝髓美食,宋延也仿著寧心老祖樣子,隻是淡淡吃了一口。


    青衣神女看向他,問:“有事?”


    宋延道:“我要殺一人。”


    青衣神女問:“你殺得了麽?”


    宋延知道他若搖頭說“殺不了”,青衣神女必然會說“那還不好好修煉,你趕緊把紫府中期給突破了,然後好好給我修煉《百相生滅樁》去”。而他若點頭說“殺得了”,青衣神女就會說“把名字告訴我,我讓人幫你殺”或者“我陪你走一趟”之類的話.


    宋延殺魔僧,可不會天真到認為隻帶一個神嬰就能殺。


    這是一盤局。


    一盤魔僧布置了五十年的局。


    要殺人,就得先看到局。


    然後利用底蘊五千年的無相古族去把局給推了。


    所以,宋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寧心老祖的胃口突然好了起來,她雖是老祖,可卻也是女人,當她說出“要為一個男人生孩子”的時候,自然而然會對這個男人產生一種好奇乃至是測試之心,如此她才能明白這男人優不優秀,有沒有資格讓她懷上孩子。


    但優秀與否並不完全是看力量境界,還要看這個人的做事風格,心性謀劃等等.


    如今,不管這小家夥要殺誰,但必然都還在她掌控範圍之內。


    很顯然,她的機會來了。


    所以,胃口也好了。


    寧心老祖柔荑輕動,裝著美食的盤子到了她麵前,她檀口輕啟,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同時饒有興趣道:“你想幹什麽?”


    宋延道:“我知道的太少,還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寧心老祖道:“你說。”


    宋延問:“五十年至今,我族有動亂麽?”


    寧心老祖目光掃了掃他麵前的餐盤。


    宋延也端了起來。


    兩人邊吃邊說,吃完了,也不顧園林中的小輩們。


    然後在“義父義母”級別小輩的震驚目光中,宋延隨著寧心老祖一同登上了祖脈神山,漫步在這深秋的山林中。


    聚會何時散會,已和他無關。


    毫無疑問,宋延問對了人。


    整個無相古族都沒有人能比寧心老祖這個鎮族老祖更加了解本族發生的事。


    一樁樁事毫無秘密地呈現在宋延眼前。


    他也隨著寧心老祖的描述,思緒飛遠。


    他看到了無相古族下屬十五大國所爆發的種種生滅分合,看到了古晉傳送陣處的反複血腥廝殺,看到了“邊緣政治”所帶來的古族之間的動蕩,看到了細作與細作之間的彼此交鋒,看到了冰鏡荒原處爆發以及越演越烈的魂閾


    “魂閾是什麽?”


    宋延又問。


    他了解瘤境,卻還不了解魂閾的產生原因。


    寧心老祖道:“是天地的規矩。”


    “規矩?”


    “若苦海因外物出現了傷口,那天地就會盡可能去消化此物,魂閾會於此時出現。


    瘤境為其結構,反複發作也是常態,直到最終那物被消化殆盡,所結之痂就是煞寶。


    想摘煞寶,需得以果索因,尋得摘寶人。這種事通常隻有一族的護族之物才能窺得,我族便是陰陽玄龍。


    來赴聚會前,我已卜了一卦,算得冰鏡荒原煞寶的摘寶人所在,今日聚會,剛好分派任務,讓小輩們去曆練一番,將摘寶人速速請來。”


    宋延:.


    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種“滄田變幻”奇妙的感覺。


    他曾經也是摘寶人和小輩啊


    當年,那七尾老狐肯定也與某個妖魔漫步一處,說著“得讓小輩去將摘寶人抓來”之類的話。


    就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之後如活在煉獄裏,小心翼翼地應對著狐狼二族的各種追殺,外麵世界對他而言完全是一片黑色的濃霧,他既看不真切,也無法跳出,隻能竭盡全力去應對眼前。


    而毫無疑問,隨著寧心老祖這一句話,那些摘寶人也會麵對和他當年一樣的危險。


    摘寶人在抵達魂閾盡頭前,一定會被小心照看,可一旦到了魂閾盡頭,一旦開始了摘寶,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危險?


    九死一生都無法形容那危險,那完全就是.十死無生之局!


    這就是修玄界的殘酷。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此而已。


    祖脈神山,也有四季。


    淡黃枯葉如老去的蝴蝶,在蕭索秋風裏搖搖晃晃,不時滑落。


    青衣神女邁動長腿,小足如踏水雲,她餘光掃到少年眼中不加掩飾的深邃思索,心底生著好奇。


    她早對無相古族了解的很清楚,也以此方天地為盤,眾生為棋,布了不少有利於無相古族發展的局勢。


    現在,這小家夥又要對這盤棋做什麽改變,提什麽建議呢?


    宋延忽道:“我讓喜公主傳達過獻祭之火的事,不知族中是如何看待的?”


    青衣神女看了他一眼,道:“族長自有安排。”


    宋延追問:“什麽安排?”


    青衣神女道:“你想知道,盡快修煉呀,境界高了,自然讓你知曉。至少你得先把我族紫府秘術《百相生滅樁》修煉出來吧?


    你這些年一直在凡間,難道不是在修護念麽?我就不信,若是你沒修出會離開。


    既如此,已是一步之遙。何不一鼓作氣,沉下心思,將紫府中期也破了?”


    宋延微微眯眼,腦海中一個個信息串聯起來,他在拚命地摒棄那些表麵的現象,去追尋最核心的本質。


    五十年了。


    魔僧不可能不出手。


    但這些動蕩卻是不痛不癢,這隻能說明一件事:魔僧在醞釀更大的手段。


    如今,他根據寧心老祖的描述,大致知道“無相古族”最亂的地方其實在與“夜王古族”交集的邊境。


    這動蕩的起因是“夜王古族”的內亂。


    一族內亂說來搞笑,但也不是沒有,夜王古族就發生了。


    作為其鄰居,無相古族的態度是“隻要不把火燒過來,就隨他們在自己窩裏折騰,反正自家資源也夠用,不必去侵吞別人的土地”。


    可內亂的時間,卻恰恰是在這五十年裏。


    而冰境魂閾,雖然偏向無相古族,可卻也與夜王古族接壤。


    再加上雪國的魔嬰獻祭。


    看似不搭界的事,卻在地理上集中在了一處,而且還連著那古傳送陣。


    既然看不清,那就先在要命的地方搗一棍子。


    宋延忽的看向寧心老祖,道:“老祖,幫我個忙。”


    寧心老祖笑道:“剛剛親我的時候,怎麽不說老祖?”


    宋延道:“我說了老祖真甜。”


    寧心老祖:.


    她歎了口氣,沒好氣道:“真沒見過你這麽膽大包天的小輩。說吧,什麽忙?”


    宋延正色道:“幫我造個勢,就說要雪國拜火魔宗搬遷到西方,給他們一塊更好的玄氣之地。當然,一個大宗想要搬遷也沒那麽容易,就給他們三年時間準備準備,三年後,必須搬。”


    寧心老祖愣了下,道:“你是在逼他們加快獻祭。”


    宋延道:“不!我是在逼他們後麵的人加快行動。”


    “他們後麵的人?”


    寧心老祖露出思索之色。


    宋延道:“我在奪舍過程中,多多少少會有恩怨。他們後麵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不得不殺的仇人。”


    寧心老祖忽的心念一動,抬手一招。


    一道虛影在兩人側邊顯露出來。


    這明顯是神嬰手段了。


    那虛影身著金袍,麵目威武,赫然是無相古族族長唐嘯宣。


    寧心老祖和唐嘯宣虛影微微對峙,顯是把情況都說給他聽了。


    唐嘯宣看定宋延,淡淡道:“你奪舍前乃是本族老祖,當是得了大機緣,重迴本族,如今以你天驕之姿,我這位子遲早給你。


    說與你聽也無妨。


    雪國此事,乃是本座縱容。


    本座就等著他們獻祭魔嬰,然後去將魔嬰納入煞器之中。


    按拜火魔宗的速度和木裂陽兌換的材料來看,應該還至少還需十年才能完成獻祭,你這逼他三年內搬遷,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我的命啊。


    煞器雖比不得煞寶功能,但鬥法上卻不差,但若是得了魔嬰將其煉化,也能如虎添翼。


    不過話說迴來,你說此事幕後還有人,那便是夜王古族也牽扯在內了,莫不是夜王古族哪個老賊與你結了仇,也在覬覦此物?


    也對,若能煉化,之後再趁勢入冰境魂閾奪取煞寶,端的是好算計。”


    宋延搖搖頭,恭敬道:“族長,我隻是隱有所感,覺得很不對勁,故而想打這草探上一探。”


    唐嘯宣也是果決之人,道:“也好,那就傳出去,說本座打算讓拜火魔宗於三年內搬遷,但是否正式通知,本座再看。”


    宋延麵露欽佩,讚道:“不愧是族長!”


    唐嘯宣哈哈笑了起來,看向旁邊的寧心老祖,笑道:“瞧瞧,瞧瞧,一定是老怪轉世,不會錯了,哈哈。”


    寧心老祖也無語地看向宋延,道:“好啦,現在你要做的事,族長也答應了,你該收了心,隨我在此間修煉了吧?”


    宋延道:“老祖,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我老老實實在您身邊,不破神嬰不出關!可若是您不給我這五年,我心難收!”


    他心有計較。


    五年出手,若是還不能把魔僧拿下,那就說不明他幹不過魔僧。而此間,他也必然暴露了身份,這時候跑到寧心老祖身邊,正好讓寧心老祖給他當保鏢。


    寧心老祖看著他,微微散發出高位女性的氣息,然而後者神色清明,絲毫無惑。


    寧心老祖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宋延看向唐嘯宣,鄭重道:“族長,此事或許水極深,您也當心。”


    唐嘯宣淡淡一笑,道:“你要去雪國,本座最近正好在盯著那冰鏡魂閾,就隨你一起吧。


    算是護你,也算是去看看,這幕後究竟是什麽魑魅魍魎敢在本座麵前蹦躂?”


    宋延道:“那有勞族長了。”


    不知何時,一則流言就傳了出去。


    說要讓拜火魔宗上所有宗門於三年後調往西方一片更加不錯的玄脈上。


    別的宗門還好,他們早就厭倦了雪國的冰天雪地,可木裂陽呆住了。


    拜火魔宗曆代的積累都在這兒,眼看就要成了!


    搬?怎麽搬?搬哪兒去?


    搬了之後,一切就都成空了!


    他動用了一切人脈開始探查信息的真假,結果則是:極可能是真的!


    古族一言,恰如君王聖旨,下方宗門哪個敢不奉命?


    這流言就是一把劍!


    一把懸掛在木裂陽頭頂的劍!


    他知道這劍一定會落下,卻不知何時會落。


    他心念癲狂,腦子裏隻有一個字————拖!!


    隻要能拖住二十年,不,哪怕十年,十年他就有把握能完成獻祭,讓自己成就真鬼嬰,從而一步踏入神嬰境界!


    若成神嬰,他大不了轉投夜王古族便是!天大地大,哪兒容不了他?


    這把劍不止懸在木裂陽頭頂,還同樣懸在一人頭頂。


    這人,就是蟲王,或者說魔僧!


    “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我若不得降臨,你在無相古族的算盤也打不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


    魔僧和那位苦海更深層次的簡短對話後,便咬咬牙,返迴了毗藍雙首蟲族。


    這些年,它以自身的蠱惑能力,到處煽風點火,成功地給不少修士心中種下了刺,給這片大地埋下了足夠多的“炸彈”,尤其是夜王古族。


    他種下的刺雖是引誘,可這引誘真正帶來的爭端卻是真因果。


    因果一結,想要解開,難!


    夜王古族的爭端,就是他耗費心血的傑作。


    他當然不敢直接進入古族,但卻能通過“潛龍會”想方設法地對那些前來的古族人動手,距離傳送陣最近的夜王古族來的最多,被下手的也最多。


    為了讓更多古族人踏入古晉大地,它想方設法給古晉修士安排了不少機緣,還製造了不少奇寶出世,又送了許多妖獸,珍貴靈花靈草。


    在它孜孜不倦的辛勤努力下,古晉人才越來越多,“潛龍會”規模也越辦越大。


    它誘惑到的古族人也越來越多。


    夜王古族,這一族.天賦皆在夜間。


    夜本清靜,族中一部分人就極度喜靜,崇尚苦修。


    另一部分卻想著享樂,以無窮奢華度過漫漫長夜。


    從前,淩波古族壓在他們頭上時,他們是齊心協力,但自一千多年前,淩波古族被他們趁勢滅了之後,雙方這種心境上的矛盾就逐漸顯現。


    夜王古族既有夜福這種“畫地為牢,宣布某某女修是他女人”的修士,也有恍如蝙蝠沉寂黑暗不喜喧鬧,杜絕欲念,恍如死人般的苦修士。


    兩方自然是互相看不對眼,隻不過因為同為一族,這種不順眼並不能成為爭端。


    魔僧,就成了這爭端的契機。


    剛開始也不是大事,無非就是你罵了我,我打了你,但慢慢的卻不知怎麽牽扯到了“誰強誰弱,誰對誰錯”的問題。


    但凡到了“誰對誰錯”,那就是道心之爭。


    道心之爭,是要打破頭的!


    苦修派罵享受派是廢物,一邊享受一邊修煉是錯誤的修煉道路,這樣會耽誤夜王古族的發展,會讓小輩們越來越弱!


    享受派罵苦修派浪費大好時光,還沒修得什麽真本事。


    雙方就約戰了,誰贏誰就對。


    這一約戰,誰勝誰敗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鬩牆,禍患已起!


    魔僧樂嗬樂嗬地看著,它要等夜王古族亂,然後形成大勢,慢慢碾向作為鄰國的無相古族。


    在意識到自己無法踏入無相古族的大地後,無法殺了那真名當為宋延的小賊後,魔僧就決定用大勢殺他!


    它要把戰火徹底地推過去。


    它要渾水摸魚!


    而苦海那位存在通過獻祭的降臨,將徹徹底底地引爆戰爭!


    那位的本事,它是知道的。


    若說它和魔嬰是存在於苦海執念層中的域外天魔,那位就是存在於腐念層裏的人物。


    外麵稱其為.九子魔母。


    九子獻祭,一母降臨!


    而雪國拜火魔宗作為最重要的一環,也是在魔母眼皮底下的一環,根本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它的計劃就毀了。


    所以,魔僧決定稍稍冒一點險。


    它是域外天魔,理論上能夠蠱惑任何存在。


    它的境界是紫府後期,那麽蠱惑一下本族的神嬰也不是沒有希望。


    它要提前發動戰爭,提前.出手!


    佛經曾言:譬如毗藍風,普震於大地。


    風災,吹滅生機,吹滅太陽,使得天地陷入永恆黑暗。


    雙首毗藍驕蟲一族,雖是蟲.


    但蟲擰起時,則如一股大黑風。


    其中最強者,則是其族老祖————毗藍婆。


    毗藍婆已經很久不出手了,沒人知道它的境界。


    可蟲王卻知道


    因為一族之王和老祖自然有聯係。


    而毗藍婆又恰好於近期在蟲王麵前泄露過自己境界————依然是神嬰初期,卡住了,不可為外人言,免得被趁虛而入。


    所以,魔僧決定出手。


    它傾盡全力,對毗藍婆動用了蠱惑力量,使其對無相古族產生強烈恨意,為此.他安排了許多本族和無相古族之間的恩怨。


    以這些恩怨為契機,一點一點撬開毗藍婆的心防。


    此時距離三年之期還剩兩年零三個月


    而魔僧成功了。


    它看著毗藍婆周身散發出強大殺意,那是對無相古族的殺意。


    “蟲王,你點族人,從古傳送陣傳過去,無相古族,欺人太甚!”


    “是!”


    魔僧長舒一口氣。


    在它走後,毗藍婆站於黑暗,忽的露出詭異笑容,雙手一展,滔天毒蟲糅雜三色神通,合於天地,如大黑風真正兒降臨,遮天蔽日。


    這.哪是什麽神嬰初期?


    壽元一兩千年的小輩們自然不會知道,毗藍雙首驕蟲一族之所以能立於山海妖族頂端,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原因不在蟲王,而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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