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潛龍會被無相古族看中的練玄弟子合計一十二人,而通過“神明玉簡”測試的絳宮長老卻僅有一人。


    至於其餘被看中的,自是隨著別的古族一起離去。


    空舟隨古族飛輦落到古傳送陣上。


    此間駐守的紫府修士竟親自前來,朝著飛輦行了行禮。


    他並非古族人,而是古國的紫府修士,故而哪怕飛輦中的乃是絳宮小輩,他也需來行禮,哪怕後者不聞不問,也屬正常。


    然而,此時這飛輦簾布卻掀開了,一道英俊高大的身影飛掠而出,看到那紫府修士,又是恭敬一行禮,笑道:“見過王先生。”


    被稱為王先生的紫府修士笑著迴禮道:“唐奕公子。”


    英俊身影笑道:“公子不敢當,在先生麵前隻是後生晚輩。”


    說罷,唐奕又一行禮,道:“先生,我先迴輦了,以後若有機會,專門拜訪。”


    王先生撫須,頷首,哈哈笑道:“奕公子客氣了,你這朋友,老夫認下了。”


    他和這唐奕並無深交,但對方卻竟專門從輦中走出行禮,這讓他不由心生春風拂麵之感,暗道一聲“但看心性,此子前途便算頗為敞亮”。


    他知唐奕乃是無相古族於數十年前在這片大陸的南地尋迴的後裔。


    這般的後裔在外時往往吃了不少苦,一旦成為古族,通常有種暴發戶般的感覺,對外囂張跋扈、眼睛朝天都實屬正常。


    千餘年前,古族在此丟失的後裔其實遠不止如今尋到的,便是到了現在,他一邊作為輪值鎮守此古傳送陣的紫府,一邊卻也肩負著繼續尋找古族後裔的任務。


    期間,也曾成功過一次,故而看過那些“貿然得勢者小醜般可笑的嘴臉”,故而見到唐奕這般恭謙有禮的,實是不得不暗歎此子不同。


    亂世的苦難並未令其自卑,忽成古族的信息也未讓其瘋狂,一切反倒是鑄就了他的心性。


    王先生又笑著讚了句:“下番再見,奕公子當是已成紫府。”


    唐奕道:“承先生吉言。”


    說罷,他這才放下簾布。


    片刻後,古傳送陣開始了啟動。


    隨著數道光柱的升騰,飛輦和空舟頓被淹沒。


    下一刹.


    嗖嗖嗖嗖!


    晴天碧空的北地一處傳送陣上,空舟,飛輦突兀出現。


    宋延於憑欄而立,看著此間青山綠水,感受著距離自己極為遙遠的魔僧,一種“枷鎖,壓迫,危險”都已暫時遠離的輕鬆感從心底升起。


    他微微側頭,恰好對上最末飛輦那窗口探頭往外悄悄張望的杏仙母。


    兩人遙遙對了一眼,又都迅速收迴視線。


    宋延轉身,迴到獨立廂房,盤膝而坐。


    風城子那一縷念頭已經被他消化的差不多了,如今能被他隨心所欲的調動。


    不過,他還需要抓緊熟練其中的奧秘,畢竟這也許是除了“無相麵具”之外,另一個能確保他混入無相古族的“鑰匙”。


    但如何混入?


    他需要十拿九穩。


    而這,又需要用到杏仙母了。


    另一邊.


    飛輦裏,杏仙母心跳已然平複了許多,此時的她急忙捏出個傳訊玉,對著其中暗暗傳音。


    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她手中是掌控著一些屬於自己的勢力的。


    不少想要晉升,想要依附無相古族的修士,都會想方設法找到她,討好她,隻期待著她能夠稍稍引薦一番,說幾句“此人頗有才華,或可一用”之類的話。而這些修士若真是被古族用了,那身上都會烙印上杏仙母的印記,被視為唐奕的人。


    其中,不乏對杏仙母忠心耿耿的死士。


    “殺了我那三個麵首,處理幹淨,別留下半點尾巴。”杏仙母淡淡吩咐了句。


    她神色冷漠,半邊臉頰映著陽光,半邊臉頰則是沉浸在陰影裏,顯得明滅不定。


    而對麵傳來恭敬的迴應。


    “是,仙母。”


    傳完音,杏仙母則是迅速從虛空裏掏出一麵仙鏡,對著鏡子稍稍打扮起來。


    她得想辦法留住那老怪。


    同時,她心底對那老怪的目的也有了幾分猜測。


    畢竟事已至此,圖窮匕見,她又知曉老怪跟腳,若是還看不破,那實在是不應該了。


    半個月後


    一處暫供歇息的無相古族所屬城市中


    樓閣四角落了遮蔽氣息的陣旗。


    樓閣中的大榻上,則是被浪翻湧,各懷鬼胎的男女在其中歡好


    許久才停歇。


    這倆,一個想傍大樹以讓自己和兒子地位更穩,一個想利用對方融入無相古族。利益相合,各取所需,毫無愛情,此時的交合隻不過是為了加固這種盟友關係,為冰冷的利益添加一份溫度,一點背書而已。


    此時,杏仙母躺在宋延懷裏,宛如依人小鳥,又似乖巧妻子。


    她輕摟住少年熊腰,柔聲道:“這些年奴家一直孤身一人,便是老樹年輪漸漲,便是滄海化作桑田,奴家卻也未曾再尋旁的男人。”


    宋延道:“為什麽?”


    杏仙母嬌嗔道:“曾見老祖風姿,旁的俗人又豈能再入奴家眼中?


    當年,若不是老祖非要奴家去做那事,奴家.奴家真是願意全心全意侍奉老祖呢。”


    她十指指甲那被深色玄花汁浸透,尾指還套著暗金華貴的尖銳指套,這般的手,一看便是貴婦人那無法觸碰的柔荑。


    可這般的柔荑卻又開始在宋延身上輕撫滿揉起來。


    杏仙母邊揉邊嗲聲道:“如今重見老祖,奴家當真是開心的厲害呢。今後,我和奕兒就都靠老祖啦,嘻嘻嘻.”


    她能看出眼前少年不過是練玄境。


    但是,她的血奴古符卻是紋絲不動。


    這說明,對方真實實力遠在她這絳宮中期之上,否則早被反噬了。


    也正是如此,她才如此賣力地討好這老怪,顯出一副“此情不渝,今生雙宿,白首到老”的忠貞模樣,因為她完全不明白這老怪到底是什麽境界。


    而對於這種“從妖女長成的腹黑仙母”,宋延自是清楚的很,所以無論對方怎麽期待,他總能用合適的激烈和動作迴應對方的期待,而非擺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樣,嚴辭嗬斥。


    若是初穿越的那會兒,他對於這種妖女隻會感到惡心和不適,他心底隻會接受如同早期蘇瑤那般的幹淨女人。


    可現在.


    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心。


    或者說,他的心已然漆黑一片,他的人也已肮髒不堪。


    他就是個魔頭。


    魔頭配妖女,不是天作之合麽?


    屠龍者終成惡龍,宋延看著眼前那蠕動的香軟的“大白蟲子”,心底生出一種難言的自嘲。


    忽的,杏仙母微微起身,一扯紗衣,裹繞周身,同時飄然離榻,抬手抓向一側的儲物袋。


    緊接著從中摸出一塊奇異玉簡,雙手一捧,繼而又跪著上了塌,湊到了宋延麵前。


    宋延看向那玉簡。


    玉簡和之前他見過的“神明玉簡”有幾分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杏仙母則是邀功般地看著他。


    魔頭和妖女對視一番,卻沒人說一句話。


    宋延猛然抓過玉簡。


    妖女順勢依偎他懷中,小足蹭著他的小腿,柔聲道:“可是好不容易從奕兒那邊拿來的呢?主人要不要好好獎賞杏兒呀?”


    宋延反問道:“這就是測試無相古族血脈的東西麽?”


    杏仙母柔柔道:“是的。”


    宋延笑道:“我還沒說,你就知道拿出來。長進了。”


    杏仙母嘻嘻道:“不長進,怎麽配主人呀?”


    說罷,她又一個翻身,半壓在少年身上,認真解釋道:“至今還有後裔散落在南地未曾尋迴,所以無相古族給每一個族人分發了這種血脈測試玉簡。


    其目的,就是想盡早尋迴當年的族人。主人隻要能夠通過這測試玉簡的測試,那就能證實身份.頂多,再加上無相麵具,那也夠了。”


    說到無相麵具時,杏仙母故作若無其事,實則悄悄注意宋延反應。


    宋延直接道:“這麵具,其實論傳承,該是你兒子的。”


    杏仙母沒想到主人這麽直接,稍稍愣了下,又笑道:“我和奕兒,還不也都是您的?”


    宋延不睬這妖女。


    隻要利益沒鬧掰,隻要沒被逼到無路可走,這妖女就不可能和他對著幹。


    至於血奴古符的反噬?


    宋延有這個信心。


    隻靠杏仙母,是絕對不可能反噬得了他的。


    這就是妖女的好處。


    你縱然和她歡好了,卻還是可以冷靜地彼此清算利益,而無需顧忌情感,故而也不會落下因果,心魔。


    此時,他認真觀察著眼前的“無相古族血脈測試玉簡”。


    他嚐試著隨意一握,內裏頓時生出一股神魂之力,那神魂之力逼迫著他不得不調動神魂力量進行反抗。


    然後,那力量則瞬間消失。


    玉簡沒什麽反應。


    宋延眯眼思索起來。


    杏仙母在旁嬌聲道:“主人呀,若是測試通過,玉簡就會發金光,神魂越強,金光就越盛呢。”


    宋延點點頭,仔細迴憶了一番剛剛的過程。


    他神魂極其敏銳,很快就體悟到了這“測試玉簡”的核心原理。


    這原理和“滴血認親”差不多。


    當然,“滴血認親”其實沒那麽靠譜,但這“測試玉簡”還是很靠譜的。


    “神明玉簡”通過適中的神魂入侵,使目標自然而然地產生神魂反抗,如此可以測試“先天神魂強度”、“神魂天賦”等等。


    “測試玉簡”則在“神明玉簡”的基礎上加了個一個步驟,那就是:采樣。


    采取神魂中的一縷氣息,與玉簡中原本留存的族人氣息進行比對,若是一致,那就可以通過。


    宋延暗暗慶幸,沒有隻靠一張無相麵具就去認親。否則隻這一步,怕不是就已經讓他被揭穿,繼而不但沒能加入無相古族,還要被無相古族瘋狂追殺。


    杏仙母微微探著身子,忽道:“主人,其實也不是非要加入無相古族不可。


    奕兒將要去突破紫府,他體貼我,有心想尋人陪我。


    我就把您介紹給奕兒,說很喜歡您。然後您自然可以和奴家光明正大的一起,之後”


    話音未落,杏仙母美目中忽的倒映出了淡淡金光,她霍然失色,抬手掩唇,驚愕失聲道:“這這怎麽可能?”


    她眼中,少年手中的玉簡正在散發金光,並且金光忽淡忽濃,忽而隻如燭火靜照方寸區域,忽而又似火球散光令徹屋通明。


    “這不可能?這是玉簡壞了嗎?這.不.可能”


    杏仙母瞠目結舌地看著這難以置信的一幕。


    宋延道:“我本就是無相族人,這自然難不倒我。”


    杏仙母忍不住道:“可您姓章.”


    宋延淡淡道:“不過是數百年前隨著那收養我的農夫姓了而已,真實姓氏,我並不知曉。我隻是個棄嬰。”


    方才,他抱著試一試的方法,把風城子神嬰念頭中的一縷氣息主動送入了玉簡。沒想到玉簡居然直接通過了。


    至於光亮強弱,則完全在他控製之中。


    如今他神魂恐怖到了極致,根本不是一枚玉簡能測試出來的。


    他想讓神魂強,那就強。


    想裝弱,別人也不可能看破。


    更妙的是,如今的他境界隻有練玄七層。


    誰會懷疑一個練玄七層的小家夥弄虛作假呢?


    想到妙處,宋延嘴角一咧,露出森白的牙,“桀桀桀”地笑了起來,然後雙手揚起,朝著天空激動道:“今日方知我是我!


    今日方知我乃無相族人!


    我要迴家了!


    我,終於,要迴家了!!”


    杏仙母早已懵了。


    她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在她眼裏,主人的神秘恐怖又是更上層樓,讓她又敬畏又欣喜。


    妖女,天生喜歡強者,尤其是這種在自家陣營的強者,那就更喜歡了。


    她在短暫的錯愕後,撲到宋延身上,嘻嘻笑道:“恭喜主人,賀喜主人,但主人可千萬不要忘了奴家和奕兒呀。”


    宋延揉著她的頭發,陷入了思索,然後開始杏仙母交換信息,安排計劃.


    轉眼,數月過去。


    時入盛夏。


    蟬鳴似急雨,於一處古樸園林裏響著。


    園林所在,並非人間,而是一處與人間相連的秘境。


    此間秘境,若無鑰匙,怎麽也不得入,而從外.縱是最高明的望氣術也不可能發現異常。


    園林入口處,忽的顯出三道身影。


    分別是:宋延,唐奕,杏仙母。


    唐奕拍著宋延肩膀,親近道:“小寒,不必緊張,這裏雖是我無相古族的祖脈秘境,可卻也是你的家。如今我就帶你去見族中長輩。你隻需完成測試,入了族譜,那就一切無事了。”


    他周身散發著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親和力,好似天生領袖般,感慨道:“想當初,我初來至此,也和你一般,戰戰兢兢,就連抬眼都感到自卑。


    但都會過去的。


    你我同出於南地,又皆是無相古族,實在是有緣。雖有同族之情,可實則感情卻當更加深厚,不若”


    唐奕想了想,俊秀的眉目間閃過一縷思索,卻未曾多加停頓地道:“不若你我今後以兄弟相稱,我虛長你些年歲,你便叫”


    話音未落,一旁的杏仙母打斷道:“奕兒,你們年歲相差如此之大,怎可還以兄弟相稱?”


    唐奕一向很聽杏仙母的話,此時聞言,笑笑道:“那總不能叫叔叔,叫爺爺吧?如此,反倒是生分了?”


    杏仙母道:“你們同出於南地,不僅是同族,還是同鄉,本就親近,何必再用這些凡俗稱謂來畫蛇添足?”


    她根本不敢想象這老怪喊自家兒子“大哥,叔叔,爺爺”的樣子,所以急忙打斷。


    唐奕哈哈一笑道:“也對。”


    旋即,又拍著宋延肩膀,用一種對晚輩的態度,正色道:“宋不,今後應該喊唐寒了。你且放心。東方勝之事我已幫你徹底掩蓋。


    此番入我族中修士在試煉中死傷不少,東方勝自也是死於其中。至於你所說的盯著你的人,你的仇恨,那自是由你自己報。我不過問,也不多管。


    有此仇人,養此仇人,待到大仇得報,對你心境頗有好處。”


    宋延一抱拳,道:“多謝奕兄。”


    杏仙母根本沒眼看這一幕。


    自那晚秘議之後,她自是尋了機會把唐奕也拉入了小圈子裏。


    宋延這邊的理由則是“東方勝與他有仇,他不敢暴露自己有無相麵具的事,而還有個散修似乎對他已然生疑,想要從他身上得到寶物。故而,他才殺了東方勝,再假扮東方勝,之後悄悄尋到杏仙母,向仙母求救。仙母慈悲,在確定他是無相族人後,便急匆匆帶他來見唐奕”。


    之後,唐奕稍稍加重了“潛龍會優勝者”的入門測試難度。


    當然,這些優勝者不僅僅是古晉五宗的修士,還有不少無相古族下屬國修士。


    零零散散,上百人參與測試。


    而後,二十餘人在其中喪生。


    這種死亡數據很正常,因為古族挑選手下本就很嚴格。


    如此,在東方勝合理死亡後,宋延則換迴了“本來模樣”,然後隨著唐奕,杏仙母一同來古族莊園。


    唐奕想了想,餘光掃過杏仙母,忽又道:“小寒,此番也是多虧了我母親。而今日之後,我需跟著族中長輩前去突破紫府境界。母親一人落在此間,怕是無人照顧。不若.你拜她為義母,可好?”


    杏仙母:


    宋延:.


    宋延深吸一口氣,還未開口,杏仙母又打斷道:“什麽義母呀,奕兒,你可是要多管娘的事了?”


    唐奕愣了下,用古怪的目光掃了眼母親,口中忙道:“兒子不敢。”


    至於宋延,其表現倒是很正常,沒什麽奇怪的。


    就在這時,園林中傳來慈祥聲音。


    “進來吧。”


    唐奕拍了拍宋延肩膀,道:“小寒,這是測試的三爺爺,你去吧。”


    宋延點點頭,大踏步往裏走去。


    待其身影消失在拱門後,唐奕輕聲道:“娘,你為什麽拒絕唐寒認您義母?”


    杏仙母沒好氣道:“你啊,還是好好地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吧。


    你隻需知道唐寒和我們是一條心的,不需要用這些虛名來綁定,就可以了。


    今後你們多多親近,在修行的路上,相互扶持,好好相處。”


    唐奕知道母親。


    若不是真的值得信任的人,她是不會這麽說的。


    可那小子為什麽能讓母親如此信任?


    忽的,他想到了一種可能,緊接著苦笑一聲:“娘,您實在要玩哎,小寒是我們無相族的族人,這.這算個什麽事嘛。”


    杏仙母瞪了他一眼,怒道:“在你眼中,母親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麽?”


    唐奕連連搖頭,急忙道歉。


    杏仙母心頭無語道:‘要玩也是那老怪玩我,哪裏是我玩他嘛.’


    就在兩人靜靜等待時,不遠處園林上空陡有飛鳥驚散,奇獸振翅。


    無數刺目的金色毫光從林中擴散而出,恍如晨起的朝日從院中浮現,照的此處翠葉林樹皆如籠上了層金色薄光。


    院中,一個原本優哉遊哉躺在躺椅上,扇風的中年漢子陡然坐起,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鎖定少年的雙目越發明亮。


    那少年不過二十餘歲,手握的玉簡卻正散發出刺目金光。


    金光的強弱意味著先天神魂的強弱。


    而這種層次的金光,則已經能排入無相古族史上前幾的行列了。


    那前幾之人無不是成功踏入了神嬰境界的存在。


    而這一代的無相古族卻隻有一個神嬰!


    中年漢子怔怔地看著那被金光籠罩的少年,陡然發聲大笑,笑如雷音虎嘯,繼而道出三聲:“好!好!好!!”


    他霍然起身,抬手拍在宋延肩膀,道:“今日起你便是我無相族人,我會將你名字錄入族譜。


    如今族長閉關,眾多族人也散落在外,而無法和你一一相認。


    不過沒關係,五十年後,當有一場家族聚會。


    那一日,所有族人不論多忙,不論身在何處,都會歸來,因為這是我無相古族傳統。


    百年相聚一次的傳統!


    大家都很尊重這個傳統


    嗐,看我這囉嗦的脾氣。


    來來來,孩兒,我們邊走邊說。


    我名唐嘯空,你叫我三爺爺便可。”


    名叫唐嘯空的無相古族長輩如今一改原本態度,變得極為和藹可親。


    本來,他還是想要敲打這新認祖歸宗的小輩一番,畢竟他也聽說了一些古族後輩在外專橫跋扈,傲慢無比的事情。


    後輩傷害了誰,殺了誰,其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後輩怎麽可以持有“專橫跋扈,傲慢無比”的心境呢?


    這對今後修行極為不妥!


    所以,唐嘯空在知道又有小輩被尋到後,心底雖然開心,但卻是想板著臉教訓一番,以磨礪對方心性。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小輩竟是個極其罕見的天驕。


    這般神魂強度,在當代無相古族也許隻有族長,還有那位如今被族中傾力培養的天才方可比擬。


    不!


    縱是那天才卻也差了些微。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但家族卻不是一座山,這裏.天驕應當共存,絕不當彼此結仇。


    唐嘯空心底樂嗬著,腦中則是思索著如何提前化解“這兩個天才之間可能產生的仇怨”。


    可這化解,也是需要到五十年後了。


    此時,他自來熟地勾著少年肩膀,親近道:“孩兒,我帶你去宗祠,祭拜先人,然後入族譜。這路上,有些事邊和你說叨說叨。”


    宋延恭敬有禮,不卑不亢道:“三爺爺請說。”


    他絲毫不敢小看眼前之人。


    因為,他根本不僅無法探明眼前之人的境界,就連對方是強是弱都不知道。


    他無法知道這人是練玄境,是絳宮境,還是紫府境,再或更高?


    這種情況他還是頭一迴遇到。


    唐嘯空見他模樣,神色,越發滿意,於是道:“我無相古族下屬凡國合計十六個,宗門過百,多不勝數。


    他們都以我們為尊,見到我們就如凡間百姓見到皇帝一般。


    這般的尊崇,很可能讓人迷失心性,耽於玩樂,誤了修行。


    輕則功力難進,重則.變成個鼠目寸光的蠢貨。


    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如此。”


    宋延誠懇道:“三爺爺放心,晚輩定然不會。”


    唐嘯空道:“另外,你在外可以隨意尋女人,但絕不可以留下子嗣,也不可以締結道侶。


    五十年後的家族聚會上,你自會尋到誌同道合的家族道侶。這一點很重要,莫要忘了。”


    宋延愕然道:“晚輩一向潔身自好,絕不會在外麵亂來,以壞我家族名聲。”


    唐嘯空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家族名聲什麽的不重要,這點事根本毀不了半點,隻是你需得注重心境修行。


    心境此事,在你如今境界並不重要,可一旦入了紫府,卻是能要人老命。你沒尋到那心境,是萬萬突破不了境界的。”


    宋延用充滿求知欲地目光看向他。


    若是普通族人,唐嘯空必然道一句“莫要好高騖遠”,但對於眼前家族天驕,他確實頗為稀罕,於是解釋道:“這境界離你還遠,你若知曉,隻會影響你現在的修煉。


    但你可以知道,人有善惡,亦有自我。


    惡念即殺念,我輩修士當然都不缺。


    善念即護念,這念頭卻需在平常中慢慢形成。


    至於自我之念,則是需得堅定道心,莫要迷失於花花世界。”


    宋延一凜,微微頷首道:“晚輩曉得了。”


    他心中卻禁不住長歎一聲。


    他一直在最絕望的環境裏打滾,一身惡念殺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培養善念了。


    這一步,他怕是要比別的修士更艱難十倍百倍。


    唐嘯空自然不知他心中憂慮,待到走遠,他忽又壓低聲音道:“孩兒,還有一件事,你務必謹記。


    每個古族都有自己的特色,這特色不僅有著先天神魂秘術傳承,還有家族中自身的傳承。


    而我們無相古族的傳承就是無相麵具。”


    他聲音越說越低:“帶你前來的唐奕雖然天賦尚可,也足夠努力,但他是殘缺的,因為他並沒有無相麵具,所以.人人皆知他唐奕乃是我無相古族之人。可是,卻沒人知道我”


    說罷,他臉上麵容迅速變化,不再是中年人,而是個老者,老者聲音低沉,一改原本嗓音道:“我不是唐嘯空。”


    再一變,老者變少年,少年聲音頗為灑脫,帶著磁性,爽朗道:“我是唐嘯空。”


    須臾之間,那麵容竟是變化了十餘張,聲音則在“我不是唐嘯空”與“我是唐嘯空”間反複變化。


    末了,唐嘯空又變迴原本模樣,笑道:“神秘,是我們無相古族最大的特點,他日我若換個身份接近你,你是發現不了的。


    世人皆知我無相族人強大,卻不知我無相族有哪些人,這其中無相麵具占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而我族中還有一門配套的隱藏氣息的秘術,稍後與你。


    無此麵具,便是殘缺。


    唐奕雖失了麵具傳承,可畢竟身上有我們的血,所以族中便趁此機會將他推出,讓他當個我無相古族的臉麵,如今也方便做事。


    此番,他去突破紫府境,增壽千年後,便可執掌些家族對外事務,而這其實是我無相古族最卑賤的事務。


    你心裏有數,莫要多言。”


    兩人說著的功夫,已然抵達了無相古族宗祠之地。


    宗祠並不奢華,卻足夠古樸。


    宋延看著這宗祠,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瘤境”的第一秘境中看到的那些空空蕩蕩的屋子。


    唐嘯空翻看族譜。


    族譜上一脈脈族人身份清楚。


    至於這流落在外的族人,可以單起一行,注明原因即可。


    可對於眼前這天驕,卻顯然不適合這麽做。


    所以,唐嘯空一邊翻著族譜,一邊考慮著把這晚輩掛在誰人之下。


    忽的,他眼睛一亮,微微閉目,似在和誰進行交流。


    一炷香時間後,他睜開眼,猶豫了下道:“孩兒,我且先將你錄入名冊,至於你掛誰人之下,還是待五十年後再說。”


    宋延恭敬道:“聽憑三爺爺安排。”


    旋即,唐嘯空抓出族譜上配套的大筆,一點宋延眉心,宋延急忙將風城子氣息鼓在神魂之外。


    他感到那筆好似直接觸及了他的神魂。


    隨後,唐嘯空在族譜上落下了“唐寒”兩字。


    做完這些,他又帶著宋延拜了拜族中的靈位,之後取出一枚奇異的金色木牌和一個儲物袋遞給宋延,然後道:“這木牌是我族人身份證明,你綁定後即徹底歸你,若是在外遇到強敵,可直接以此令牌抵擋。我族中紫府後期乃至族長皆在此中留有念頭。他們會借助此牌,隔空出手。


    至於儲物袋,則是一些無相麵具的配套秘術,你且在園中待上些時日,待到全部學完,我再安排後續。至於唐奕,我讓他先迴去,他還沒資格和你走的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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