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急急地去追氣球,一開始差距還不大,跳了好幾次都沒夠著,氣球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範圍,越飛越高,直到掛在高高的樹上。


    小孩在底下看了一會兒,確定憑自己是不可能拿迴它,準備喊大人來幫忙。


    扭頭一看,到處是巨大的建築和巨大而陌生的龍類。


    這是……哪裏?


    小舅呢?


    哥哥姐姐,在哪裏?


    旁邊的巨龍們竊竊私語,他們不是沒有帶著人類伴侶或者混血的孩子,可畢竟這兒現在是龍的樂園,人類都得緊緊盯好了,以防和純種起什麽不必要的衝突。


    結果居然有個人類幼崽在這兒大搖大擺地晃悠?


    是誰家的孩子?家長怎麽這麽不注意?


    季辭瞬間慌亂起來,他孤身一人在群龍環伺下,毫無反擊之力,和把毛都沒長齊的小雞仔丟進狼群中沒兩樣。


    盡管進過長期的進化與抗衡,龍已經不會主動吃人了,可是現在在隻有龍的地盤上吃掉一個小小的孩子,又有誰會在意呢?


    “我來……幫你,拿氣……球。”


    嘶啞的嗓音自他背後響起,把本就高度緊張的小孩嚇得一激靈。


    季辭轉過身,對上一雙渾濁的眼睛。


    他渾身覆蓋著鱗片,拖著重重的、收不起來的龍尾,平衡都很難把握,龍瞳呈現出一種灰敗混沌的青銅色,語言功能也有殘缺。


    是條進化未完全的d級混血種。


    又或許神誌不清到這種程度,該給他個e等的新評級才是。


    他看起來不正常的興奮,那是餓極了的食肉動物在捕獵前的狀態,尖牙閃著寒光,泄露出低低癡癡的怪笑聲,一步步逼近無助的孩子。


    周圍龍冷眼旁觀,一邊是低賤的、遭唾棄的d級混血種,一邊是立場相悖的人類幼崽,根本沒有站隊的必要。誰都不想摻和進這種破事裏。


    所以誰都不會救他。


    驚懼到了極點,是想不起來尖叫和哭泣的。季辭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逃跑,或者大聲唿救,可是他做不到,腳下仿佛生了根,嗓子眼也堵上了棉花,唯一能做的就是呆愣在原地,認命地閉上眼,好像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地減輕被吃掉的痛感。


    誰都不會救


    直到一雙手將他從恐懼的深淵撈起。


    *


    季辭先看見的是攔在自己腰間的卡通玩偶爪子。


    他一愣,是之前那個……大龍人?


    傍晚坐著花車巡遊的感覺還不賴,不是因為萬眾矚目,而是真切地陷進童話裏。那個抱著他的大龍人也挺好,就是布料有點粗糙。


    既然這家夥從頭到尾都沒有傷害過自己,小舅他們也放心把自己交給他,就說明是個好人,或者好龍吧?


    季辭放鬆警惕,試著交出一部分信任。


    巨龍間的血統壓製是人類所無法感應的,在季辭看來好像那倆人什麽也沒交流,但麵對a級熊熊燃燒的怒火,那個形容猥瑣的d級已經完全感受到了震懾。盡管心有不甘,還是伏身認輸,轉身離開。


    沒戲可看,圍觀群眾也紛紛散去。


    總算得救了,過山車般的跌宕起伏反而讓安下心的崽崽哇哇大哭起來,哭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對於還不到四歲的孩子而言,剛才的經曆的確過於駭人。


    大龍人抱著男孩去了安靜的地方,用爪子輕柔地拍了拍季小辭的腦袋,麵對孩子時完全沒有半分方才的壓迫力,憨厚得不可思議。


    小孩的注意力非常好被轉移,戳了戳玩偶頭套上不會動的眼睛和其他怪怪的縫製地方。


    “你……是龍嗎?”小孩抽泣著問。


    大龍人搖搖頭。


    哭聲止住了:“看看。”


    搖頭。


    執意要求:“看!”


    龍人笨拙地用手在那個不會動的眼珠前往下扒拉扒拉,然後又在胸前交叉。


    季小辭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那你不許哭」,大龍人如是說。


    好吧。小孩吸了吸鼻子,自己擦掉眼淚,點點頭:“崽崽不哭。”


    大龍人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取下了頭套,額發早已汗濕。


    季辭傻眼了,原來之前帶他玩的,剛才拯救他的,看似對他很好的,竟然是同一個人都是那個千刀萬剮的死對頭許遊!


    *


    前世之仇,今生也不能消解。生生世世都不能。


    這個人居然處心積慮,埋伏至此,實在居心叵測。


    可現在季家人都不在身邊,若是許遊褪掉糖果外衣、露出蟄伏已久的真麵目想要幹掉自己,怎麽辦?現在唿救有用嗎?


    才出虎口,又入狼窩,他也太倒黴了吧。


    這一番糾結在許遊眼裏又是另一幅畫麵。


    將信將疑的小男孩抬頭一看是他,委屈、懷疑、抗拒一湧而上,扁扁嘴,眼眶立刻紅了。


    這小孩怎麽會養成這種條件反射啊!!


    許遊趕緊抱起他:“誒誒,剛才不是答應了不許哭嗎?”


    小朋友的承諾要是有用的話,還要家長和老師幹嘛。


    季小辭對於自己的「毀約」毫無自覺,根本不聽他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許遊一個頭兩個大,下意識想要伸手幫他擦眼淚,結果發現自己的手不是手,還是那個笨笨的大爪子。他趕緊把它們摘下來丟在一邊。


    部位可拆卸的設計真好,迴去要獎勵這個設計員工。


    許遊實在算不上哄孩子高手,雙手也沒比大爪子的安撫作用高到哪去,小孩的哭聲反而更大了,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算我求求你了。”他伏低做小,“想做什麽都行隻要你不哭。”


    小家夥吸了吸鼻子:“崽崽想吃爆米花。”


    立刻答應:“好,現在就帶你去買!”


    得寸進尺:“要棉花糖。”


    “買買買。”


    “香蕉奶昔。”


    “買!”


    “旋轉木馬。”


    “買……啊不是,坐!”許遊頓了頓,一改措辭,“買也行,隻要小辭喜歡,整個樂園都可以送給你!”


    這就是有孩子的感覺嗎?拱手讓河山,隻為討笑顏。


    小孩暫時還沒有想到新要求,勉勉強強同意了。


    許遊認命地抱起他,走向燈火輝煌的樂園深處。


    *


    剛才他在園子裏溜達,發現小辭似乎是迷路了,本打算直接上前詢問,又想起自己是多麽不受歡迎,連忙迴去換了那套大龍人裝。


    就這麽一趟折返,就看見那個該死的d級對著人類幼崽垂涎三尺,許遊生出領地被冒犯的憤怒來,恨不得捏碎他的頭骨。


    不過他還沒有忘記未成年人不得觀看限製級畫麵,隻能從玩偶裝裏陰惻惻地盯著混血種。


    插曲過後,許遊走馬上任臨時監護人,盡職盡責地陪同小朋友遊玩,什麽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那些白天季家家長們不放心帶孩子玩的刺激項目,許遊通通帶他領略了一遍,而且因為根據夜場龍類體型和力量進行了改動,別說成年人,就算是成年龍也有害怕的。


    結果這小家夥竟然適應得很,連許遊都有點兒暈了,他還想再來一迴。


    小東西不可貌相,前途無量啊。


    他不會知道,這點驚險程度對於在逃生副本裏千錘百煉的季辭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哄了又哄,許遊今天做到了一個成年龍能給的最大程度的保姆職責,小祖宗被伺候得高高興興,吃飽喝足,總算是累了,要迴家。


    這時候許遊才想起來,手機還在原本便服的口袋裏。


    迴到辦公室換掉玩偶裝,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滿滿一屏幕的未接來電和消息,大意就是某條囂張的龍有眼無珠,惹到了尊貴的純血,讓老板趕緊過去一趟。


    *


    小員工們都還年輕,沒見識,也沒見過貴族,想象不出他們的處事法則,怕一旦動怒株連九族,此刻六神無主。


    許遊倒不擔心,他探索的這段日子不難發現,季家其實是相當隨性且好相處的家族,哪怕是總冷著一張臉的季霖澤。


    或許是身為s級沒什麽要煩惱的,或許都被家主季淳耳濡目染了這種淡然,或許隻是懶得操心,總之,他們根本不會把這種小事情放在眼裏。


    不過,小辭還是得送迴去的。許遊看著正拽著他的手向去看碰碰車的季辭,心裏有點兒遺憾,他剛覺得自己跟小朋友之間有點握手言和的進展,就得暫停了。


    許遊摸摸他的頭發,這次沒被拍開。他微笑道:“寶貝兒,玩得滿意嗎?該迴去找你小舅舅啦。”


    盡管不情願難得有這種可以無限製報複許遊的機會,他還想再多折騰他一會兒季辭還是點了點頭。


    自己已經單獨跑出來很久了,小舅和哥哥姐姐要擔心了吧?


    許遊看穿了小孩糾結的想法,誇張地歎了口氣:“以後還有機會嘛。隻要你想來玩,叔叔隨時奉陪。”


    季辭被這承諾說得一愣。


    怎麽講得好像他很期待和他見麵一樣。


    許遊這迴猜不到他心中所想,抱起季辭,向遊客中心走去。今天一過,崽崽算不算已經對自己慢慢卸下心房?


    晚風微涼,星月靜謐,夜色溫柔。


    小孩兒又暖又輕,半路就睡著了,許遊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就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


    男孩摟著他的脖子,不肯鬆開。被一個幼小生命需要的感覺是如此奇妙。


    就是肩頸處有一塊潮嘰嘰的。嘶,該不會小屁孩流口水了吧?


    許遊換了個姿勢,讓季辭仰躺在懷裏,望著孩子的目光無奈寵溺半摻這或許是他看似多情實則薄情的六百年漫長歲月裏,第一次擁有如此疼惜的存在。本人卻對此毫無察覺。


    他報複性地捏了捏熟睡中的男孩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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