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棋先是起初聽聞那場車禍不是意外,而眸光閃了閃。而後聽到他的目的,突然又笑起來。


    「穆勝宇,你說得可真好聽。他既然那麽愛子晴,幹嘛不讓她繼續待在燕京,非要把孩子帶迴來,還要逼婚?」古鈞天有他說的那麽偉大嗎?


    麵對這樣尖刻的周楠棋,穆勝宇突然想到兩人的問題,他反問:「那麽你說,不將她弄迴來,是要眼睜睜看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


    樓道裏爭鋒相對的兩個人,兩人曾經的戀人,兩人到現在還糾纏不清的人,各自站在自己好友的立場爭吵,又豈知這話語裏,又是不是真的沒有自己的委屈?


    喬子晴其實也沒有真的醉,隻是借著酒精的麻痹睡著了。睡著卻也不覺得真正踏實,迷迷糊糊間腦子裏總是晃過許多影子。


    模模糊糊的,好像有姑姑的聲音、姐姐的聲音,還有男人的聲音,有咒罵,有安慰,有人朝自己揮巴掌,也有人抱著自己在浴缸裏取暖,甚至還有孩子的啼哭。


    總之影像與聲音都雜亂無章地糾結成一團,在腦子裏擠來擠去,想醒又醒不過來。如此折磨了一夜,再睜開眼睛時看到外麵刺目的陽光,以及頭疼欲裂。


    「醒了?趕緊洗漱,吃早飯。」周楠棋的聲音穿透而來,她側目,見她戴著圍裙,手裏端著鍋走過來招唿自己。


    喬子晴將自己身的毯子掀開,疊好,然後走過去。


    學校安排的宿舍空間很小,餐桌在客廳裏,鋪了粉色碎花桌布的小小桌麵,擺著油條和小籠包,應該是買迴來的。再看一眼鍋裏好像是餛飩。


    「你煮的?」喬子晴有些懷疑地問。


    「少小看我,趕緊去洗漱。」周楠棋接觸到她那看扁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服。


    喬子晴笑,進了衛生間,架子已經擺了新的洗漱用具,應該是周楠棋幫她準備的,頓時覺得心裏有股暖意。洗漱完畢迴到餐桌,動手嚐了口周楠棋煮的餛飩,給麵子地說:「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那是,別以為你會煮粥,收買的我在我爸媽麵前一無是處。」周楠棋嘴裏抱怨著,還是夾了隻小籠包給她。


    「我也會煮個粥而已。」說到做飯,她真的不行。


    「會煮粥夠了啊,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我爸媽一直都惦著呢,說你煮的味道別人煮不出來,總是感嘆以後都喝不到了。」


    「其實是選材的區別,一會兒我給周媽媽打電話,告訴她可以了。」喬子晴說。


    想起以前和周家爸媽的相處,讓她感覺到真正的家庭溫暖,她還是很心存感激。這種被需要,被惦記的感覺真的很好。


    「喂,你怎麽懂的?」周楠棋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問。


    怎麽懂的?


    喬子晴不意想到了袁媽媽,當初好像是古鈞天讓她學的。她還記得他扯著自己的兩隻麻花辮子,嘲笑自己是村姑。搖頭,搖掉那個突然闖進腦子裏的畫麵,轉頭看著周楠棋還巴巴地瞧著自己。


    「你想學啊?」她問。


    「當然啦,我也想盡盡孝心嘛。」周楠棋迴答。


    「那好,有空教你。」喬子晴爽快地答應。


    「這才是好姐妹。」周楠棋親了下她的臉蛋,繼續用餐。


    麵對她突然這麽怪的舉止,喬子晴拿紙巾擦了下自己的臉,隻當她受刺激了,低頭繼續吃飯。餛飩皮薄,是三鮮餡,雖然嘴裏沒有什麽味,卻仍慢慢咀嚼,然後咽下去。


    周楠棋吃得較快,因為她趕著去課。碗筷留給她,自己換了衣服,走到房門時突然停下,轉頭看著喬子晴,問:「你今天出去嗎?」


    喬子晴接觸到她的目光,便知道她想問什麽。低頭,慢慢吞了嘴裏的食物,迴答:「也許吧。」她沒想好,所以不知道。


    「子晴,如果真的放不下,不妨努力試試怎麽樣?」她昨天喝了那麽多酒,酒後的她雖然有些失態,可是她看著現在這副壓抑的模樣要好很多。


    喬子晴唇角挽了挽,指著客廳裏的鍾表說:「周小.姐,你要遲到了。」


    周楠棋順著筷子指過去的方向,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不出門,真的要遲到了。剛剛還一副情感專家模樣的她,這會兒尖叫一聲,然後匆匆忙忙地下了樓。


    喬子晴唇角的笑,也在門板關的那一剎那落下來,低頭看著碗裏的食物,沒有一點食慾。不想勉強自己吃,便收拾了桌子,自己又去躺了一會兒。


    秋末,天氣其實還未轉涼,她整個人縮在床,卻像冬眠似的一動不動。目光虛無地望著窗外,其實什麽都沒有想,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這次的夢境較清晰,她夢到自己坐在車裏,身邊的周楠棋拉著自己的手,兩人談論著剖腹產的事。突然車子一陣天旋地轉間,有東西擦過手背狠狠撞到了肚子。


    痛!


    夢裏的世界被染成一片血紅,鼻腔間也是濃濃的腥味。她感覺到一股股溫熱從體內湧出,濕了褲子和後背,有人抓著她的手,說:「撐住,撐住,子晴,為了孩子也要撐住。」


    對的,孩子,她的孩子。


    她使了渾身的力氣迴握住那隻手,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已經分不清是哪裏痛,好像是肚子,又像是手,或者渾身都在發疼。


    意誌混沌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像被挖了個大洞,然後被人一陣陣的撕扯著,她痛,又同時感到害怕和恐懼,恐懼什麽呢?她不知道,隻知道自己怕得渾身都在發抖。


    「女孩,重五斤六兩,唿吸已經停止……」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說著,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可是落在她的耳朵裏卻字字清晰。


    睡夢的喬子晴驟然睜開眼睛,看著透過窗簾射進來的陽光,才發現自己隻是在做夢。是的,做夢,可是她後背與額已經起了一身冷汗,明明是暖的,整個人卻覺得很冷,很冷,四肢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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