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羽蓁心中無語,議事廳內無論醫脈還是毒脈的弟子們都紛紛不忍直視,畢竟今天大家匯聚於此,除開少數真的兩耳不聞的弟子,基本上都知道毒脈此舉的目的,而且大家都猜測,這事本就是羽雁預謀已久發起的。


    恭敬地站在在羽蓁身後的楚曦瞥了眼一旁副位後的楚紫璿。


    她隻能看到楚紫璿的側臉。


    楚曦的眼神極為複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花隱山的弟子們,同輩之間,均以姐妹相稱,雖然她們都是無父無母的棄嬰,但隻要進了花隱山,就都是親人了,從小一起長大,可謂雖不是是血親,但勝似血親。


    她與楚紫璿的關係,也是如此。


    楚紫璿大她幾歲,小時候,她也稱唿其“紫璿姐”,在楚紫璿還沒有成年、楚曦還沒開始正式的學習時,兩人的關係極好,楚紫璿寵她的程度,趕得上楚曦寵楚雲的程度。


    而當楚曦開始學習後,無論醫脈或是毒脈的長老們,都發現了,在這一代天才匱乏的情況下,楚曦那並不算驚豔的天賦,也稱得上眾弟子中數一數二的了。


    因此,楚曦被賦予眾望,另一邊,楚紫璿的天賦平平,導致了她極有自知之明地選擇了自己更偏愛的毒脈,而不是不自量力地選醫脈去競爭山主之位。


    後來的事,大致就是楚曦給汪寒講述的那樣,楚紫璿選擇毒脈、離山曆練三年歸來後,一改以往的疲態,成為了震驚全山的天才,在毒脈中無人能及。


    “你們可曾問過紫璿本人是否願意?”


    羽蓁淡漠的聲音,將有些出神的楚曦拉迴了現實。


    她這會兒才真正意識到:


    兩人已經站在對立麵了。


    無論今日的結果如何,她與楚紫璿,已經迴不到幼時的親昵了。


    “就像羽蓁師尊和羽雁副山主那樣嗎......”楚曦用一種隻有自己才聽得見的音量喃喃自語道。


    前方,羽雁拍了拍腦袋,像是恍然大悟一樣,說道:


    “蓁姐姐說的對,這事啊,怪誰都沒用。既然長老們已經把這事兒提出來了,我們就得正視它,目前要緊的,是問問紫璿的態度。


    瞧我這腦子,一慌,什麽都不知道了,還是蓁姐姐沉穩,要不然怎麽是山主呢?”


    “陰陽怪氣。”楚曦心中冷哼,皺著眉頭看著羽雁。


    這時,楚紫璿動了。


    臉上戴著半邊黑紗的女子,不卑不亢地走到了羽雁的身邊,麵對著主位上的羽蓁,行了一禮,不似眾長老那樣全套,但也體現了恭敬,極為得體。


    她的一雙並無多大特色的眸子看向羽雁,說道:


    “山主,我自認還不夠資格對您的位子發起挑戰,但也願意展現自己的實力,權當拋磚引玉,希望能引出真正有實力、有才謀的姐妹。”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


    “借此,也可以給醫毒兩脈中心懷大誌的弟子,一個表現的機會。


    您覺得如何?”


    羽蓁敲打著青木主位的扶手,芊芊玉指間不輕不重的觸碰聲,此時在議事廳內被聽得非常清楚。


    隻有她身後的楚曦才知道,這是師尊心中緊張時才會不自覺作出的動作。


    “看來師尊對今晚的事態發展,也心中沒底。”她暗自想道。


    羽蓁美目冷靜地看向楚紫璿,和一旁對自己弟子頗為滿意的羽雁。


    而後說道:


    “我們花隱山數百年來,從來不會打壓人才。在這種前提下,我才同樣地能夠年紀輕輕地坐上這個位子。既然紫璿不介意,那我自然不會拒絕。


    我老了,也是時候選繼承人了。”


    五位毒脈長老聽了此話,俯著的身子微微顫抖,低著的眼互相看了一眼,都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裏的激動。


    而後,羽蓁的聲音又傳了下來:


    “雖然我自己是醫脈出身,但我作為山主,理應不參與醫毒兩方中的任意一方,所以,你們兩方長老自己主持,我旁觀便是。”


    毒脈的五位“醉、迷、失、殺、忘”長老,這才起身。


    同時,醫脈的人群中,走出了三位年齡已經不小的老婦。


    為首的一位,氣質出眾,微白的發絲更為她增添了優雅的味道。


    見到此人,羽蓁站了起來。


    恭敬地說道:


    “師尊。”


    這老婦,是上一任山主、如今的醫脈“濟”長老。


    醫脈的長老位,隻設三名,分別稱為“濟”、“益”、“清”。


    而花隱山曆任山主退下後,無一例外,都繼承了“濟”之名。


    濟長老微微俯身,到了她這個年齡和地位,隻是象征性地做了個禮節,在場的眾人自然都不會在意。


    她看向羽蓁,說道:


    “山主不必跟我這把老骨頭多禮。”


    羽蓁搖搖頭,說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濟長老身後,益長老與清長老,年齡也都不小了,分別都在這個位置上待了不短的時間,在山門裏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


    “山主,不可糊塗啊!”


    益長老走出,直接俯倒在地。


    羽蓁眉頭微蹙,說道:


    “益長老這是作甚,快起來,老身子骨不能這樣折騰。”


    益長老不為所動,聲音有些悲壯,但聽得出來極為堅定,說道:


    “山主若不收迴決定,老身不願起來!”


    議事廳內,紛紛嘩然。


    “清長老,扶益長老起來!”羽蓁喊道。


    清長老是個很瘦的老婦,極為素淨。她被羽蓁喊了這一聲,卻也不為所動,自顧自地站定,對著羽蓁說道:


    “山主,恕難從命。”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羽蓁歎了口氣,說道。


    到了這時候,誰都明白,這兩位醫脈長老的意圖了。


    上任山主、如今的濟長老,從五位毒脈長老的身前走了一轉,再走迴益長老的身旁,彎下腰,拉起了益長老。


    而後她轉過身,既看著毒脈的五位長老,又一邊看著醫脈的眾弟子,緩緩說道:


    “我現在是醫脈長老,本不應說接下來的這些話,但我曾經當過山主,知道一個優秀的、能保花隱山穩步發展的山主應該是怎樣的。


    所以就算我說了接下來的話後,山主會定罪於我,奪取我的長老之位,我也沒有怨言。”


    此話一出,議事廳內的所有人,無一不是屏息凝神,緊張地看向她。


    濟長老充滿皺紋的臉,微微轉動,掃視了一周,這才開口:


    “山主之位,必須留在醫脈!”


    議事廳內,先是寂靜。


    而後,爆發出了連綿不絕的喧嘩聲。


    “什麽?!”


    “果然如此!”


    “原來這數百年來,並不是巧合。”


    “醫脈如此獨大,我們毒脈還有必要存在嗎?!”


    ......


    “師尊,我雖敬你愛你,但這種話,祖輩們從沒說過,你這樣會損害醫毒兩脈間的關係。”羽蓁皺著眉頭,沉重地說道。


    濟長老歎了口氣,像是老了十歲,說道:


    “若是沒有今日之事,我又怎會在這裏把此事說出。


    以往數百年,哪一代不是醫脈人才濟濟,毒脈始終被壓一頭,祖輩們從未有擔心山主之位不在醫脈的一天,所以這個秘密,現在已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而隻有在每一任當過山主的人死前,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正在位的山主。”


    此時,一聲冷哼,打斷了濟長老。


    是羽雁。


    “濟長老好手段呀。”她走了出來,來到濟長老的身前,臉上洋溢著莫名的笑容,但卻讓人感到陰冷,“數百年來是沒有醫脈弱於毒脈的情況,這也讓你們醫脈永遠霸占著山主之位。但如今,我毒脈有了個不世出的天才,你卻跑來告訴我們,山主之位必須留在醫脈?”


    她臉上笑容緩緩消失,狠狠地盯著老婦,說:“你真不怕,寒了弟子們的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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