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建造的觀戰台上,羊祜凝視著眼前的長安城,可以看到城上,雖然軍容還算整齊,抵抗也還是堅決,軍旗也還在飄舞著,但是在有識之士眼中,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可以看到城上民夫和士兵的怒火和疲憊,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了,也就是外部的刀槍抵在他們的身上,隻能堅持。


    羊祜知道,按著秘傳的攻城戰法,一般在這個時候,應該歇息一天,己方可以歇息,而長安城上的那些人,卻是不可,若是歇息一天,疲憊的精神鬆懈下來,可能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到時,就可輕易的衝上城頭,這才是攻城隻要訣。


    可惜,他不能下這種命令,主帥是司馬炎,司馬家的主心骨還在,司馬昭雖老卻未死,此時司馬家的爪牙還沒有褪去鋒利。


    羊祜可是知曉司馬家的陰狠,他還想把司馬家的爪牙再磨平一些,就這麽打,也隻是多耗費一些司馬家的甲兵,就讓鍾士季多活一天吧!他仁慈的想著。


    “還能勸降嗎?”轉首問著身邊的一個文士。


    “難,鍾會怕是知道就算投降,也難以幸免。”這文士隨口說著。


    “可惜了!”羊祜聞言歎息了一聲,卻並沒有否認文士之語,又問著:“漢主劉伊在何處了?”


    “軍師,按著之前接到的消息,現在應該已經抵達到了槐裏縣前。”


    “哼,果然是女子,雖然有幾分才幹,卻不知兵貴神速,竟然磨蹭了三天,這等她打破槐裏縣,又要幾日,她以為這長安城,還能抵抗幾日?


    見小利而忘大義,女子的見識也就這樣了,她是想讓鍾會和我們拚個兩敗俱傷,卻不知我們若是入了城,她的十萬大軍到時還有什麽用?”


    “我大軍得此城,就有了根,你就算奪了那幾個小縣又如何?”說到這裏,他卻也沒有鬆懈,又吩咐的說著:“傳令,城破就在今朝,今天不用輔兵,調戰兵精銳上。”


    傳令官得令出去,一旁司馬炎卻是默然不語,心知自己的本事如何,也不插手,還有也就是疲憊了,二十天了,都沒休息好,晚上閉眼就想起當日河畔那一幕。


    不過,他哪怕再疲憊,也還是坐鎮軍前,作為司馬家的繼承人,他有這個韌性,還能堅持。


    此時,數十裏外槐裏縣之外,大軍雲集,近十萬大軍滿布於野,三麵圍著這縣城,殺氣直衝雲宵。


    而在槐裏縣上,魏將唐彬正凝視下麵,心中也是膽戰心驚,不過,想起才接到的情報,又心中一定。


    羊祜明確傳令於他,隻要能他能在這城堅持一天一夜,就是勝利,就可以隨時撤退。


    十萬大軍的確是不可匹敵,但是以槐裏縣來說,身為郡治所在,城厚牆高,又引渭水,有溝河護城,雖然說不上易守難攻,但是就是十倍之敵圍之,這城中隻要有兵五千,這又隻需要撐上一天一夜,也不是難事。


    畢竟城池上,站滿了人也就隻需要三千,而他本來就帶著五千人來了,這些天來,又威逼城中大戶,募得壯丁兩千餘人,足夠了!


    想到這裏,籌算完畢,唐彬心中大定。


    城外,鍾辿卻是在焦急著,之前知曉了楊伊的所為,也隻能忍了,他知道的時候,武功縣已經被占了,不忍也沒辦法,此時他在左近,躬身懇切的說著:“陛下,長安城我叔父撐不了多少時間了,還請陛下顧念我家拳拳效忠之意。”


    楊伊此時凝視著眼前的縣城,擺擺手說著:“卿自可放心,朕既然說半日可破眼前這城,就一定可以半日破城,何況朕認為恐怕還不用半日,今日就可到長安城下。”


    敷衍完鍾辿,楊伊就對身邊的工部大匠問著:“巨石車的情況怎麽樣?”


    “啟稟陛下,因為巨石車體積巨大,隻能拆了運行,現在還在組裝中。”這個大匠此時低頭應著說。


    “還要多少時間?”楊伊問著。


    這大匠露出遲疑的神色,就在這時,遠處有一旗揮舞,他頓時大喜:“陛下,組裝完成了。”


    “傳朕旨意,推上去,轟掉城牆!”


    這時十座有數丈高的巨石車,已經組裝了出來,並且按照命令,推了上去,這巨石車以切削標準的硬木條和鐵條為架,結合部也都是用金屬件聯接,又有數組滑輪組成木架,放置配重。


    配重對應的另一端是以上等的牛皮兜製而成的大勺子,已經擺放好了砌成的巨石彈。


    長長的杠杆上,兩端皆有數處以牛皮製成的長索通過最高處的數組滑輪相連。


    一台巨石車就是一屯兩隊人,十台就是一千人,而拱衛的足有兩千人。


    這時,魏將唐彬站在槐裏縣的城牆上,也看見了這巨石車,他看見上百人一起忙活著,將一種高大的機械在城前組裝成。


    最初還是看著,可是隨著那機械成形,唐彬心中浮現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問著:“這是何物?”


    “看這模樣,可能是投石機,可為何如此巨大?”投石機早就有了,不過這麽大的,形狀如此怪異,還分為兩部分組成的,卻是少見,因此搭話的那人都有些不敢肯定。


    這巨石車,已經經過試驗,各項配置都定了標準,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做出來的,一次可投千斤重的巨石彈,射程高達一百二十丈。


    楊伊親自參與了攻關,依著如今的材料,這已經是極限了,冷兵器時代的極限。


    唐彬聞言,覺得這很有可能,頓時麵無人色,喃喃的說著:“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投石機……不可能!不可能的!”


    這時,十台巨石車,基本都是屯將下的兩個隊率其一來迴度測距離,定下瞄準點。


    指揮的,也就是戰車營的校尉,此時看著十台巨石車都已經準備完畢,終於朝旗令官一聲令下:“發射!”


    這時,城上城下的雙方都閉住了唿吸,看了上去,隻見每一台巨石車的配重架猛地落下,十顆巨大的石彈,此時也飛了出去。


    這一日,天公作美,陽光燦爛,無數人正閉息看著這些石彈飛起。


    “轟!”幾聲巨響幾乎上是同時響起,十顆巨石,約有一半巨石越過了城牆,落到了城中,其餘的那些直接命中城牆,猛地炸開,變成無數飛石。


    城牆上的那些人,大都感受到城牆一動,至於在巨石附近的士兵,則是死的死傷的傷。


    不過槐裏縣的縣城,不愧是郡治所在,這幾天唐彬的修修補補也有一些成果的,並沒有立刻大片的倒塌,但是也明顯的出現了幾處缺口,隻是一發,就顯示了這巨石車強大的威力,這也使得唐彬頓時臉色鐵青。


    抽出長劍,唐彬眼光迅速掠過左右,雙目厲芒閃動,喝著:“就算敵人有攻城利器,不過我等世受國恩,隻有戰死,從沒有投降,誰敢動搖者吾先斬之!”


    眾將聽了這話,此時都是心頭一顫。


    就在這時,城下的巨石機卻沒有停下,又是“轟!”“轟!”的石彈襲來,伴隨著巨響聲,經過第一次射擊之後,巨石機部分調整了瞄準點,隻見一處重點打擊下的城牆,猛的一震,然後在漫天沙塵碎石中,“轟”然倒下。


    而此時正呐喊著鼓舞士氣的唐彬,卻被牽連滾倒在地上,失去了應有的儀態。


    左近的眾將,都是目定口呆,驚了片刻,城外大軍一時喝采,震耳欲聾,衝上了天空。


    “殺,隨我殺進城去。”已經預備的那些戰將,此時毫不遲疑的發出了命令,希望搏得先登之名。


    此時進攻的戰鼓也已經敲響。


    進攻的軍隊,像是潮水般向前移動著,大都奔著缺口而去,而在這時,巨石車並沒有休息,第三次石彈騰空。


    “放!”又有著巨石飛上了天空,轉眼,就是“轟隆”的聲音。


    槐裏縣的城牆,又被砸開了兩處,可以看到,兩杆羅字將旗,此時已經分別繞城而行,這是圍截可能逃竄的敵軍。


    軍旗飛舞,其它的軍隊,沿著缺口衝了進去。


    頓時,城中殺聲四起。


    城牆上處處缺口,站在城牆上的守軍,有的隨著城牆被掩埋,有的匍匐在地,沒有幾把弓箭有用了,衝入城中的是三萬人,對付在城中的殘軍,此時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哪怕城中的守將,是最頂級的戰將,帶領的是最精銳的戰兵,麵對這種情況,他唯一的選擇,隻要不想死,就是或降或逃。


    城中殺聲四起,還有些煙火滾滾升騰,這倒不是漢軍放火,是敵人自己放的火,不過這時放火也沒什麽用了,城外大隊的人馬,已經開始繞城而行,向著長安城進軍。


    楊伊的車駕也開始轉向行軍了,從城邊路過時,不時還能聽見城中的喊殺聲,以及慘叫聲。


    隨著車駕行進,楊伊看著身邊不遠處的鍾辿,問著:“鍾卿覺得朕這兵馬如何?”


    鍾辿此時已經是被驚呆了,他固然有著不一般的來曆,固然也曾看過種種雄壯威武的戰兵。


    不過,這是冷兵器時代,他還從來沒有想到,槐裏縣這樣的城,竟然一刻時間不到就攻破了,聽了楊伊的問話,才緩過神來。


    躬身迴答:“陛下,您這是天兵,這城裏現在這情況,隻是些垂死掙紮的小賊,想來以陛下天兵,隻需一偏師,最多一個時辰也就穩定了。”


    楊伊隨手一指,說著:“寧校尉,大軍不能拖延,你留下帶著一部兵馬在此守備。”


    這是對寧毅說的,然後又對閻宇說道:“閻都督在城東整理後隊人馬,隨後跟上。”


    衝入城中的是三萬人,已經有衝出來的了,也有殺上城頭的。


    “陛下放心,一個時辰後,城中大軍洗殺過去,就算有零星敵人,也就是些許亡命之徒。”


    “嗯,你準備怎麽辦?”


    “陛下,大軍洗殺過後,無非就是零星敵人依著些許固壘抵抗,到時候隻要安撫城中黎民,劃分出各個區,又令百姓自救滅火,就不會出什麽差子,請陛下放心!”


    楊伊再次“嗯”了一聲,這方法雖然簡單,卻很是有效,這將也算是曆練出來了,不過寧毅年紀不小,戰力也有限,最多也就是升任到偏將軍了。


    大軍徐徐向東前進,協同的水軍已經提前出發,騎軍在兩翼護衛,一隊隊兵馬如山般朝著長安城壓去。


    等著閻宇整理好三萬後軍,命令依次前進,他輕車追至楊伊身邊,報告了情況。


    此時大軍已經行進有二十裏了,楊伊抬頭看了看天色,笑說著:“我軍新兵甚多,雖然經過訓練,卻未經曆苦戰,現在這大行軍,就是一次大磨練,不能使他們太過疲憊,命令火頭軍,立刻提供飲食,全軍用餐飽腹後,再向長安城進發。”


    不遠處的鍾辿雖然心急,可是此時卻不敢阻攔,隻能走來走去,卻是什麽也解決不了。


    此戰,楊伊已經懷有至少七成的勝算了,目前一直拖著,一是磨練新兵的意誌,讓他們逐漸接受戰場的氛圍。


    其二就是為了能將這二十萬魏軍,一舉吃掉,她要打的是殲滅戰,吞掉這二十萬魏軍,那麽此戰後,就可兵進弘農、河東、南陽三地了。


    為此,已經進行了整體動員戰,國中後續的兵馬也在北進,薑維攻略西涼的兵馬也被抽調到了極限,勉強分出兩萬騎兵,此時正從安定郡繞行至上郡,攔截可能北逃的匈奴羌胡鮮卑聯軍。


    還有一些兵馬,奪武關,占據藍田,還有一支直接去攻占潼關的戰兵,要不是如此分兵,如此大胃口,楊伊也不至於如此耽擱,非得把鍾會逼迫到極點,還收繳鍾會在外的這一萬兵馬。


    “諸卿以為長安城的反應怎麽樣?”


    “陛下,臣認為鍾士季最多無非是依城觀看我軍和魏賊決戰,我軍氣勢如虹,正好一股和魏賊決戰,隻要打跨之,鍾會自然必降,不過就算他不降,我軍有此攻城利器,明日之長安城,就是今日之槐裏縣!”


    張翼此時出言如此說著。


    此時,無人在意鍾會了,就是名義上歸屬鍾會的那幾員部將,此時也俯首認命了,比如田續,聽著這些,當沒有聽到一般,絲毫不像鍾辿那樣焦急,不過他也不姓鍾。


    楊伊此時點頭同意張翼的觀點,隨之下達命令:“聽我命令,騎軍先用食,然後立去刺探情況!”


    “諾!”軍營內頓時忙碌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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