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尚此時心情很不好,對於熟知政治的他來說,當然清楚著法遂的用意。


    漢中郡剿賊,如今漢中郡中,魏人的賊探已經不多了,他本來剿滅了兩處了,然後招募了一些人,又在山間練著兵,按他的計劃,這是三五年的事,甚至更長的時間。


    但是這卻不是楊伊和法遂所允許的,大爭之世,哪可能一地一郡就耽誤上數年,何況綿竹所行之事,已經證明了,羌奴的作用。


    隨著新行的大漢軍製,那麽對於奴隸的需求會越來越大,而據現在傳言,漢主已經有意和各方商談後,頒布不允漢人為奴仆製。


    隨著文道的推行,據說是否是漢人,其實文廟之中,輕易可測出,當然,這得等著各郡都能有秀才以上文位主持之後才能推行。


    目前的進度而言,綿竹學宮中,學政主官曲垣,已然到了舉人位業,很可能在年底就能達到學士位業,培養人才會更加快捷。


    所以,各方麵的速度都在加快,而他也在剛剛不久被晉升為平賊校尉,晉升如此之速,也就是去年那些從龍之臣。


    雖然他也有立功,但是楊伊的目的是什麽,他卻也知道,就是秦嶺中的羌人,這些時日,他打探消息,可是花費了居多。


    閆式和羌人的關係,也隱瞞不了人,而羌人的逾越之舉,也自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在這亂世中,這點蠢蠢欲動實是平常事。


    而且羌人一向恭謹,又不掌兵權,再加上前不久已經向擺明了態度願意支持漢國,少許繳納賦稅,因此,很多人雖然有點疑惑,但是還沒有認為羌人有著不軌之心。


    隻是現在這種關鍵時刻,卻是不可放過了,大漢想要崛起,必定要有所犧牲,那麽犧牲漢人的利益自然不如去犧牲羌人;而且這閆式就撞到了槍口上了,連審判也不審判,直誅滅滿門,目標可不但是羌人,也是敲打著邊境數郡的一些人!


    被派來幹這滅門的髒活,羅尚也還是第一次,這當然心情很不爽,這時平日的氣度從容早就不見,盯著這個小賊,語氣讓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作什麽?”


    這小賊靠坑蒙拐騙過活,善於察言觀色,一聽這話,心知隻要自己迴答有半點不對,立刻就有大禍。


    趕緊跪了下來,磕頭說著:“小人隻是村裏窮漢,半夜起來,隻是作些摸雞的事,迴去弄些吃的,將軍,小人不敢說謊啊!”


    說著,就連連磕頭,羅尚此時看了上去,隻見此人賊眉鼠眼,心中就信了大半。


    這賊眉鼠眼,倒不是所謂天生命格,軍中司法官,以及朝中的廷尉,無論長的怎麽樣,這做久了,全身就帶有一種肅殺之氣,這便是常年浸潤在律法中自然而然攜帶的法威。


    同樣,這等賊人,無論長的怎麽樣,平時都琢磨著偷雞摸狗,見不得人,長期下去,就自然使人一看就覺得是“賊眉鼠眼”。


    至於久居上位者,更是明顯,這就是先聖說的“居移氣,養移體”了。


    原本羅尚是不在意這種人的,這不是他管轄的職權,放過就放過了,這時心情不好,又是秘密行動,心中不爽,於是一揮手。


    後麵一個甲士,見此也毫不猶豫,刀光一閃,這小賊的臉上,還在有著奉承的謙卑之意,隻見鮮血飛濺,頭顱就飛出,滾在了地上。


    這時,看著這存在中燈火隱隱,萬簌無聲,羅尚此時令著:“上前,包圍閆家!”


    “遵命!”周圍甲兵應著,而此時,孟良也是乖乖的引路,有他這內間在,自然是一路都很順利。


    此時,閆家已經用完了餐,閆式和張翰上了書房,張翰準備把這些時日那漢主所傳出的詩文從頭到尾再讀一遍,並和師父商量一下對策。


    就在這時,閆式猛的全身一震,他猛的打開著窗口,站在窗前,身軀挺直。


    遠處,並無異樣,隻有一些簌簌雨聲。


    “怎麽了,師父?”張翰抬起頭來,見得閆式身體在微微發抖。


    “快,快下去,不要點燈,也不要熄燈!”閆式拉著張翰就走,一縷燈光從門縫漏出來,直到了下麵。


    “夫君?”這時,閆氏正準備抱著孩子去睡。


    “村裏殺人了,吾已經有感知了,剛才勉強開得天眼,血光臨身,有大禍臨頭,快,張翰,你抱著孩子出去,快,來不及了!”


    張翰頓時大驚,趕緊說著:“師父,那我們一起走!”


    他是貧門子弟,甚至不是寒門,所有成就,都是源自閆式,雖說偶有不滿,但是卻也稱得上忠孝之人,所以,哪怕在中原遊學,偶有所得,更是得貴人青睞;但是閆式一封書信,他也是千裏奔迴。


    “一起走,走不了,快,你身有命格福氣,隻有你才能走得掉,你若有心,快帶著孩子離開,給我家留一後!”


    張翰這時,見情況的確不對,也是有決斷,當下也不說話,抱著孩子,說走便走,幽靈一樣,從小門暗影處掠出,越過小道,閃入了後麵竹林之中。


    此時,張翰才跑出去,三聲鼓響,火把齊明。


    閆宅前,點起了大把的火把,穿著皮甲的甲士排列成陣,還有著數個弓箭手等候,火光中,甚至還有數騎巡查左右,閆宅周圍被圍的滴水不漏。


    羅尚此時按劍,左右分列著數個甲士,身為校尉,在軍中也是中高層了,可以統轄兩千人,甚至最多可以上萬。


    當然,羅尚此時也就統轄了千餘人,他也沒那麽多錢養人,五軍都督府中,分下的也就是五百人的錢糧和兵械,剩餘的是漢中郡承擔,另外就是梁州刺史衙門承擔一些。


    還有就是工部會以所捕奴隸,報銷部分,甚至如今來說,這點是最多的甚至,也由不得羅尚不向羌人開戰了。


    羅尚之前,是一名軍候,正是張騰,此人戴頭盔、披著鐵甲,虎背熊腰,眸中兇光,隻聽一聲刀吟,長刀出鞘。


    這種長刀厚背薄刃,寒氣逼人,正是軍中利器。


    憑著感應,閆式此時心中一驚,除非身著重甲,騎著寶馬,不然的話,麵對這陣勢,誰也難逃,煉氣士固然修有法術,其能驚世駭俗,但也不能持久,遇上這種沙場悍將,拖上片刻便難逃劫運。


    就在這時,張騰此時已經喝著:“裏麵的人聽著,將軍有令,爾等立刻出門受擒,給汝一炷香的時間,若是不然,格殺勿論。”


    閆式此時卻是心中苦笑,出去受擒,也是死。


    他做下的事,如是沒人追究也就罷了,如是有人追究,那就是誹謗君上之罪,大不敬之罪,當夷三族。


    更何況之前,拒絕楊伊征召,這翻出來,也是一項該死的罪過!


    這麽快被查到,倒也不是楊伊英明神武,把漢國上下滴水不漏,隻是如今楊伊所掌也就這四郡之地,法遂等人也是全心投效,也是在此數十年的經營,查出這類倒是很快的事。


    說來說去,就是地盤小了,反而是容易控製,若是整個天下,那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前不久甚至在楊伊麵前露麵了,恐怕就是那時候被盯上了,閆式倒是不埋怨李慕去炫耀,此時隻怪漢主太過殘忍!


    在閆宅中,閆氏此時也已經抽出了長劍。


    長劍在燈火中,映著光,閆氏低聲說著:“夫君,現在怎麽辦?不如我們衝出去?”


    燈光照著閆式的眼,閆式一時間心情翻滾。


    直到此時,他才驚覺自己的確孟浪了,隻是自知道了漢主如此所作所為,心就焦急起來,迷糊了。


    可能這也是大運衝撞,大漢就是當滅,那麽滅漢之人,也當承受大漢的報複,他本來隻是想著等著潛龍歸位,然後再去錦上添花的。


    可是如今,為何竟然成了雪中送炭的投資?


    是了!


    當初見了漢主一麵之後,一切就改變了,而至今日,他才驚醒!


    現在甲兵已經包圍了住宅,生死就在眼前,是帶著師妹衝出去,還是束手就擒?


    身為煉氣士,衝出去奔逃雖然九死一生,但是倒也未必沒有一線機會。


    可是如果舉兵對抗,那就是赤裸裸的造反,性質就嚴重了。


    如是漢主大怒的話,不但會追究責任,更會直接影響羌人,甚至影響師門。


    若是為了師門,現在也不能直接反抗,至於為之冒的風險,那就是義無返顧了。


    閃電一樣的思考後,閆式低聲向著陪伴了十數年的妻子說著:“是我耽誤了你……不過為了師門大義,不可鹵莽動手,先出去聽他說些什麽,隻消他們不立下殺手,料亦無妨,等以後再作打算。”


    隻要稍微緩衝一下,想必就會有人求情,聽了這話,他的妻子也點了點頭,丟下劍來。


    閆式鎮靜了一下,親自開門,說著:“汝等何事?”


    “向前走!”張騰此時卻是不答,又喝令著。


    兩人依言上前,到了院落前,在燈火之下,此時羅尚卻是按劍,信步上前,帶著數個甲士舉步上前。


    閆式看了上去,發覺是平賊校尉羅尚,也算是認識的,羅尚之前清掃魏人據點,也和羌人打過一些交道,其中是和閆式有過一些往來。


    羌人身為地頭蛇,可是賣了不少魏人,當然,也窩藏了一些魏人中有背景的,畢竟兩頭下注,方才是生存之道!


    這羅尚,也算拉得上些關係,並且按著預計,交情都不錯,也是有大運之人,不由心中暗喜,對妻子低聲說著:“我上前和他問話。”


    說著,就上前,到了幾步,站住了,訝然叫著:“咦!是羅將軍?”


    羅尚此時看他走近,然後就不苟言笑的問著:“閆先生,你怎麽這樣糊塗?傳得這些不應該說的話?現在吾就問罪來了。”


    “羅將軍,這事也許有些誤會,還請將軍允許我申辯,想必就可水落石出。”閆式拱手為禮,誠懇地說著:“若是能如此,將軍大德,閆某不敢或忘。”


    自己經營私塾十數年,門生也算是遍地,再加上師門助力,還有羌人這邊,因此隻要今夜緩了緩,就死不了。


    羅尚點了點頭,隻是臉上卻是苦笑,突然之間,就喝著:“斬了!”


    這一聲令下,他身邊的數個甲士,還有那張騰,此時就猛的長刀出鞘。


    這些甲士,都是在曆練中脫穎而出,敢殺敢拚,這刀法也是精熟了軍中刀法之後,並在生死之間磨練而成,個個都是有軍爵之人。


    大漢軍製,有軍爵之人,如今至少是有了一首之功的。


    那些所謂的遊俠高手,如是和這種軍隊起了衝突,麵對著這等甲士上去十人,最多二三個迴合,就會被斬下了頭顱,亂刀分屍。


    這時,張騰衝在前刀光一閃,閃電一樣,快得令人目眩。


    電光火舌之間,看見羅尚的態度,本已警惕的閆式,本能就要防備和躲避,就在這時,猛的浮現師門真人的最後的叮囑。


    “汝等切記,為了師門興衰,此去要有殉道之心!”


    心念之間,隻見閆式身體一動,似乎又沒有動,二片刀光倏斂,隻聽“噗噗”二聲,長刀各從閆式的左右側而刺入,一拔出,鮮血飛濺而出。


    “呃!”閆式從容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變化,他看了看身上的刀窟窿,又看了看對麵麵無表情的羅尚。


    鮮血飛濺,本來常人應該立刻死了,可是他身為煉氣士,自然與普通人不同,這時,他還正了正衣冠,向著師門的方向跪倒下去,磕了個頭。


    這頭一磕,修持的精氣神崩解,全身抽搐一下,鮮血和泉水一樣,從他身上噴了出來,接著,就“撲”的一聲,伏在地上。


    如此,也算是隕道了,將來如是潛龍奮起,那麽自己也就有一份功業在身,隻是,如今臨死之際,他抽空看了一眼羅尚的頂上氣運,卻是忽然一驚,竟然是……


    “師兄!”一瞬間,閆氏驚醒過來,本來雍容平靜的臉,一下子變的形如厲鬼,就撲了上來。


    “殺!”此時張騰在前,沉聲下令,頓時,抽出長刀,隻聽“噗哧”一聲,數把長刀,就從各個角度,刺入她的身中。


    她跌在地上,口中鮮血大口大口湧出,拚命向前爬著,此時羅尚出聲阻止了甲士補刀,看著她爬上去,伸手抓著閆式的手,氣絕身亡。


    “進去,把裏麵的人都殺了。”羅尚有些疲倦的說著,命令著。


    而身邊的張騰,此時就沒有這樣多愁善感,應著:“諾!隨我來,其他人警戒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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