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垣推開門,迎麵而來的刺眼陽光,又反射著雪,讓他忍不住抬起手掌,擋在了眼前。


    眯了眯眼,好一會,才適應了過來。


    “醒了?用飯吧!”他妻子此時正好在幹活,看見了,就笑的說著。


    到了大廳,坐下,先上的是湯,下麵就端上早點和幾樣小菜,此時曲垣舉筷,卻如風卷殘雲一樣。


    一旁看著的曲母此時就笑了,說著:“看你狼吞虎咽,難道平日就沒有吃不成?”


    “沒有這麽好。”曲垣此時迴答的說著。


    “再給你官人上一碗粥,幾個小菜。”曲母此時喊著,又說著:“我兒也是官,貴人器重,總不至於養不起你。”


    “娘,話不是這樣說,如今萬事待興,我也忙得很,吃飯都顧不上那麽多,平時也是和大家一樣夥食,這些家常小菜,還真沒有吃過幾次。”曲垣此時隨口說著,吃了幾口,卻發覺氣氛不對,一抬眼,就看見曲母眼睛都紅了:“我兒真是辛苦了。”


    “沒事,得主公禮遇,吾豈能不盡力,現在撐過這段時間,我估摸著新年後,事情就少多了。”曲垣此時笑的說著,然後又道:“再說,往日想要吃飽都難,這才多長時間……”


    他這話說的實際上不對,因為按照楊伊的計劃,未來一年,正是關鍵,肯定還是繁忙的一年,他做為學政,文道上的事,操心的很更多,隻是總不能讓母親擔心了。


    “曲君!”用完早點,外麵忽然響起了隨從的聲音。


    此時曲垣也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衝著外麵問著:“什麽事?”


    “曲君,有位先生派人前來,給您遞了貼子,說是您的師父!”


    “哦,你去迴他,就說稍候一會,我馬上就過來。”聽著是師父的信,曲垣也正色說著。


    “是,曲君。”隨從在外麵應的說著,隨後,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曲垣此時匆匆洗了洗,換上幹淨常服,也幸虧楊伊之前發現了俸祿,讓家中能給他備上衣服。


    到了前麵,發現屬於他的幾個護衛已經都出來了,他的這些護衛是學政的下屬,學政現在掌一地教化,也是重要職位,下轄造紙、印刷兩大作坊,可是重要職事,在護衛的看護下,見了他師父派來的人。


    隻是一個小廝。


    看見隻是一個小廝,曲垣就有些不高興了,他如今也是有身份的,這派人傳信,也得至少派個師兄弟來才是,不過還是收了下來,看了看,又問了問,隻見這小廝迴答說著:“先生請您新年前,一起去羌族參加一次大典。”


    去羌族?


    再問了問,知道是羌族族長之子結婚,曲垣略微有些猶豫,但是轉念一想,就說著:“你去迴先生,就說我事務繁忙,操勞之下,身體欠安,就不去了。”


    做事者,首先要確定,誰是我們的敵人,而羌族,日漸跋扈,早得殿下那邊明示,這就是要解決的敵人之一,若不是羌族,當初魏軍也不會輕易打進蜀地腹心,以致釀成大禍。


    ……


    新建的宮中,楊伊此時就取出了一些公文和資料,正捧起來細細看著。


    正翻著有關戶籍,張寧幾人就過來,點了爐子,又煮起了茶,紅泥小爐上,茶壺片刻就咕嘟咕嘟沸騰起來,淡淡的茶香彌漫在這個房間,林靈此時正小心的掌握著火候。


    片刻,熱茶就到了,等林靈捧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來,楊伊不禁滿意,喝著茶,繼續翻閱著公文,時間就一點點過去了。


    若是按照薑維的意思,這些楊伊此前的近人,都得殺了,但是楊伊考慮之下,卻是未曾殺戮,非是楊伊心軟,做大事必定得有犧牲,隻是這死亡卻可避免。


    殺人容易,但是楊伊卻不想成為孤家寡人,也不想自己徹底的被薑維掌控著,所以身邊這些人一個沒殺,都留作自用,都是明事理的,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究竟是跟隨著公主嫁往番邦,還是留在家鄉享福,誰都知道該怎麽選,再說,以她們的身份,就是說出去,又有人信?


    莫說他們就,就是薑維此時想要改口,也已經難了,因為各方麵已經默許此事了,對於他們來說,帝位上的人是男是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興旺漢國,這才是最重要的。


    林靈幾人再一旁候著,她們空閑時也做著針線活兒,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貴夫人,也必須會這女紅,這縫起衣裳倒也不是稀罕事,隻是,幾女不時瞥一眼正專注批閱公文的楊伊。


    這女扮男裝之下,竟然看不出絲毫破綻,真是一位俊俏的佳公子。


    楊伊此時正閱讀著公文,細細琢磨著推算著,以她的本事,自然很容易就能掌控一地政事,但是細微處,也得一一思考,才能得出結論。


    楊伊自能察覺人心,分權下去,自己需要處理的事情並不多,她如今也就需要看顧戰略方向,而如今隨著綿竹安定,接近新年,已經到了考慮正式登基之時了。


    就在楊伊思考時,此時綿竹左近的那處學社中,那位中年練氣士此時正在和弟子張翰說話。


    聽聞了孟良的反應,中年練氣士此時笑的說著:“這事也屬正常,他們孟氏,也算得上家大業大,思量起來自有其法度。”


    雖然如此說,可是中年練氣士還是鬱悶填胸,甚至生出一絲悲涼的感覺。


    當年受師門之命,居住此地,因為法力皆散,都是普通人,也久經辛苦才紮下根來,雖然自己沒有這等高深法力來窺探天機,卻也學了些相麵之術。


    這些年來,苦心修煉,苦心經營人脈,又尋找良才而引渡門下,這裏麵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


    潛龍在羌族,這是當年真君批示,斷無出錯之理,若能早早拉上關係,就是第一批從龍之人,日後前途不可限度,可是這個孟良,竟然還推三撿四,實是辜負他一片好心,更讓他有些寒心。


    不過,在二弟子麵前,卻沒有這樣說的道理。


    溫和說了幾句,張翰見師傅沒有發怒,也安心了不少,當下告辭了出去,到了門口,中年練氣士命人將一個錦盒交於張翰,說著:“我知道你家現在拿不出多少禮物,這是一對玉圭,到時候送此禮就可。”


    “多謝師傅。”張翰家境是寒門,當然寒門在民間也是小康地主之家,不過他也不是家中之主,就是小地主之家,也沒有多少餘錢,憑白拿出一份豪禮的確很困難,當下也不推遲,謝了。


    加上在中原遊學的花費,此時家財也不多了,要知道他想娶賈氏女,固然是因為那道士的泄露天機,但是也和賈氏豪富有關係。


    隻是,當日托人談起婚事,那邊遞上話來,說要聘禮萬兩,這張翰就拿不出了,就是到處去借也借不來,再說,如今那賈氏女也未長成,也不可能和他私奔。


    自然也就坐不下當初卓文君之事了,他也隻能忍痛作罷。


    等張翰辭別遠去,中年練氣士已經接到了小廝的報告。


    “什麽,你說他不去?”


    “是,先生,這是他的答複。”小廝低著頭,報告的說著。


    “混帳……”中年練氣士大怒,麵色鐵青。


    片刻,中年練氣士才冷笑一聲:“我本念在在我私塾讀過數年的情分上,本想讓他與潛龍見上一麵,留些情分,日後說不定免死,現在看來,這種人狂悖無禮,喪心病狂,卻是誰也救不得他!”


    卻一字也不提本意是觀禮時,這大婚就是關鍵,那時龍氣勃發,暗中就會對賓客,特別是他這些預備下的棋子,形成命格壓製。


    也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這上應天星之人,自然也分高下,就像是那諸天星辰,都要臣服在萬星之主紫薇宮之下,而這龍氣就是此時紫薇宮的備選了,他這些年經營,所選的那些人就是上應天星之人,正是要借著機會,定下君臣。


    不過,轉了幾圈,中年練氣士臉上青氣漸漸散去,卻又皺起了眉,暗中思考著。


    “當年真君窺探天機時,順便知曉這大漢國的氣數,也就在當下了,那麽此時應該是迴光返照之時,這也是平常,大漢數百年的龍氣積蓄,若是臨死之際,定然也會有天星殞命,但是我為什麽總有些不安呢?”


    中年練氣士越想,越是皺眉:“這畜生平時對我,還總是恭謹,但是這被招納之後,離得遠了,對我明顯就疏遠冷淡了許多,上次我詢找人問過,這畜生當時被招攬時,那位卻沒有把我的信拿出來,加上平日裏,也就是一個學生的本份,並未曾免去束修,導致這其中也並無多少情分。”


    “這畜生如今如此防備於我,又是何意?我按照天機行事,著眼於大局,與日常並無對他不利之處,怎麽可能看出來?”中年練氣士心中狐疑,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還真有氣機感應,知道我對他甚有不利之處?”


    隻是,難道不知道我這是對你好嗎?你如今委身這漢廷,也就是三百石之吏,若是漢廷覆滅,卻也不免為之陪葬,我這次給你機會,你卻不把握,也怪不得我了!


    ……


    楊伊思考之下,也就明了,當先之要是確定名分了,她得知鄧艾已經帶著漢宮室到了荊州,於是,就親自出行,準備串聯。


    不知道為什麽,曆代朝廷幾乎都這樣,越是重要的節點位置的皇帝,壽命可能很短,子孫繁衍可能也會很困難,比如烈祖就是如此,當初若是烈祖早早就有兒女,可能早就得士族擁戴,就是後來的荊州之禍,可能也會避免。


    曹氏也是如此,若是當初曹衝未曾早喪,也不至於讓曹丕登位,然後竟成了三國局麵,大好江山,卻不能取之,曹魏雄踞中原,竟然不能以北統南,這在曆代,都是少見。


    就在沉思著,先來了一陣風,緊接著大雨點子,楊伊此時正在船上,蜀地河運方便快捷,自然也就乘船了,雨像是豆子一樣落下來,親兵連忙將馬匹安撫,蓋上油布,防止馬兒狂躁,而楊伊此時也退到了船倉。


    “還有多久到廣漢郡?”


    “公子,沒多久了,我給您煮條魚,吃完了就到了。”此時林靈去問了一下船家,然後笑著迴到,又讓人去煮魚去,果然沒有多少時間,魚香就聞到了。


    雨繼續啪啦的下著,楊伊拿著酒壺,就著醋薑煮的魚,蘸著吃著,這時他穿著青衫,看上去是出遊的公子,隻是隨從皆是兵甲在身,這身份就讓人看不透了。


    “嚴守,吾已命放假,你為什麽不去?”楊伊放慢了吃魚的速度,看著此時在船艙門外守著的軍候,有些無聊的問著。


    “公子,我家兄弟多,有五個,父母不愁沒有人伺候,營中的其它幾個兄弟,兄弟不多,家裏也不好,讓他們帶點糧肉迴去過年,再說公子出巡,吾豈能不從。”嚴守此時巡查著四周,又解釋的說著。


    他據說也是大族之後,隻是這百年敗落了,甚至淪落成了流民,帶著家中老小,流落到了據說能吃飽的綿竹地域,然後活了下來。


    楊伊選拔禁衛一營,他就當選了,畢竟家學淵源,活命之恩,自然也是湧泉相報。


    “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次事情辦完後,吾給你放點假,你也迴家看一次。”楊伊微微一笑,神色平淡,似是想著別的事情。


    “多謝公子恩典,其實吾也看過了家中,巡城之時,曾路過家門,家中甚好!”嚴守此時點了點頭,迴頭擔憂的看了看這前後兩艘船,一共才十餘人的戰兵,就說道:“公子,這次遠行,隻帶了一什,會不會不太妥當?”


    “無礙,爾等皆有強力,這也訓練足夠了,對付尋常盜賊也是足夠了,再說,一般出遊之人,隨從也隻有五六人,帶的太多,反而顯眼,路上我們穿著便服,不會有什麽大礙。”楊伊此時笑著說道。


    “是,大人!”嚴守此時看了看前麵,說著:“大人,前麵渡口到了。”


    果然,遠遠的渡口到了,船不但沒有加快速度,相反,減少了速度,不過就算這樣,也很快靠了上去。


    檢查的巡兵,看見著楊伊一行人的模樣,也並不敢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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