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龍錚然長鳴,直撲向巍然佇立的飛鷗島。


    鏘鏘轟隆隆!!!


    原本避走誘敵的謝邙瞬間飛身至劍龍之前,橫劍於胸前硬生生抵擋住劍龍最前方的長琳劍攻勢後,緊咬牙關一劍送出。


    劍意澎湃唿嘯直斬劍龍身軀而去。


    長劍川流般的身形被這一擊斬斷,一瞬間的扭曲之後,劍流直接分作兩股,變作兩條劍龍襲向謝邙。


    兩條劍龍的左右攻擊,隻要謝邙放棄防禦或攻擊,欲誘敵轉離飛鷗島,劍龍便掉頭而去。


    謝邙不得不緊隨劍龍攻勢阻敵,將它們壓製在飛鷗島海岸之外。


    劍龍破不開謝邙的防禦,但細微的劍意刀氣防不勝防,尖刺般紮在謝邙身上,使他身上幾乎血流如注。


    浸透的青衫緊貼著肌肉,不知是被海水還是血水打濕。


    鹿鳴劍光越來越密,裴桓原本遊刃有餘的手指也越來越緊繃,甚至不得不抬起整隻手臂,金光神力滾滾湧入,指揮這劍龍向謝邙發起一輪又一輪的進攻,將戰線向飛鷗島推進。


    謝邙以身為盾,血灑波海,卻絕不退讓半步。


    鹿鳴劍打落一劍又一劍,在不斷的震顫中嗡鳴嘶吼。


    裴桓雪青色華服被血色海水沾濕,染上朵朵豔紅,他肅目而視,見兩道劍龍無法突破鹿鳴劍的阻擊,雙手合攏,掐了個形似花綻的複雜法訣。


    神光耀耀推手而出,包裹著劍龍合二為一,劍龍身形瞬間暴漲幾十倍,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金戈銳鳴唿嘯聲中,直奔謝邙而去。


    眩目金光幾乎將深海的海浪照得澄澈如湖泊,劍鋒還未至,恐怖的神力氣息已緊逼至謝邙跟前。


    他轉動鹿鳴劍,祭出無數符、靈器欲阻敵,浩瀚靈力狂湧而出,幾乎把腳下水波蕩出一個十丈寬十丈深的凹坑。


    可靈力根本阻不住來自神界的力量,不過是飛蛾撲火,添作柴薪,在金光下滋啦燃燒轟隆,謝邙的衣擺袍角,仿佛被火燎燒般不斷破碎飄散。


    就在劍龍逼近謝邙麵前三尺,強光刺得他視野隻剩一片灼燒疼痛的白茫茫時,忽聽得身前一陣金鐵炸裂的尖嘯。


    緊跟著便是氣浪轟隆隆如雷炸開,刹那將那劍龍龍首擊碎,逼退數十裏。


    震得謝邙耳膜鼓動流血,腦中隻剩尖銳刺痛的耳鳴聲。


    有一隻手臂接住了他的後背,來人似乎在謝邙耳邊說了些什麽,可謝邙什麽也聽不清、什麽也看不見,唯獨嗅到鹹腥鏽甜的海風中,隱現著一陣溫軟縹緲的藤蘿花香。


    又覺前方不斷炸開力量的浪潮,衝得四海八方天崩地裂,二人衣袍翻湧交纏。


    謝邙側過頭,喉中血堵得他聲音朦朧:“沉霜……沉霜,是你嗎?”


    對方似乎又說了幾句,謝邙喉中卻隻剩嗬嗬血聲。


    下一刻,一隻指腹柔軟溫熱的手指抵上謝邙眉心,暖流瞬時湧入四肢百骸,修補上他渾身傷勢,隨之而來的還有洪流般洶湧的記憶。


    神界……明帝……文帝……顧元鬆之死……別羨魚……誅殺裴有央……係統……


    不等他理順這一切,背後的手臂已然鬆開,一陣風將謝邙送往遠處海崖,他模模糊糊地聽見孟沉霜對他說:“你先歇會兒,護著島上的人,我去會一會裴桓。”


    風將謝邙溫柔地放在海崖上,當啷一聲,鹿鳴劍也被放在謝邙手邊,風兒打了個旋飄散離去,緊隨而至的便是拍岸濤聲送來的冰冷海風。


    刺骨的寒意將謝邙從記憶長河中陡然驚醒,不待睜開眼,五指已經緊緊握住劍柄。


    他身上的上被孟沉霜的神力盡數撫過,都已止了血,正在快速愈合,但氣力消耗過度的肌骨筋肉還在酸脹發顫,需要借著劍拄地支撐,才能從地上爬起來。


    耳鳴漸漸散去,謝邙睜開眼,視野中刺痛的白光變作黑霧,中心的畫麵略微清晰起來,黑霧正向這四角不斷褪去。


    明亮的金輝如日光般籠罩著漆黑的島嶼,謝邙努力閉了閉眼,清去眼簾中的模糊,終於看清這金光來自前方的一堵半透金高牆。


    這高牆正在向海上移動,不……這不是什麽牆。


    謝邙抬起頭,一尊百丈高的龐然巨物霎時映入眼簾。


    常人的視野根本不足以將其整個囊括進眼中,不得不一路仰起頭,直到雙目與天空平行,才能看見這宏偉金影的頂端盡頭,有長纓在高空風中飄飛,不知長之數十尺。


    這金影身披甲胄、手擎寶劍,儼然一員驍將,威風凜凜,震撼人心。


    凡人之軀與他相較實在太過渺小,高飛在這金影身前的孟沉霜約隻有他半指大小,像一隻紅羽獵獵的小鳥兒。


    但當他在熊熊燃燒的神力金光中抬起浮萍劍時,將軍金影隨之悍然抬劍,飛身向對麵海上的裴桓攻去。


    這便是神明的具身神象,是那千變萬化的無數中神象之一。


    凡人但見一眼,如那當年的裴汶,便知這金身神象絕非凡塵中物。


    海上裴桓亦顯出文帝具身神象,是他千年前廣袖風流、長劍琳琅之模樣。


    斷蓬劍虛影自高空斬落,直逼文帝神象而去。


    劍鋒劃過的路程太過遙遠,在渺小凡人看來仿佛有些遲緩的動作,卻是真正的千裏一刹,一劍萬丈。


    轟然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斷蓬劍砍上文帝手中劍影,力重萬鈞,竟一時逼得文帝左手撐住劍尖,半跪在空中,艱難地接下這一劍。


    神力氣浪咚地炸裂,巨浪排空而起,把散落滿海的刀槍棍棒砸入大洋深處,直插進堅硬海岩之中。


    一道浪頭撲向飛鷗島,竟高出高聳的海崖數十米,謝邙當即結印列陣,將這足以淹沒整座島嶼的大浪擋在屏障之外。


    海浪跌落,水中稀裏嘩啦掉下不少人影,都是那些被大能打架震得腦子嗡嗡響的裴家長老、子弟、桐都衛和客卿們。


    他們反應過來後,各自搶一把殘兵剩刀就衝向島中,去尋找另外兩個需要被捉拿的叛徒。


    打不過謝邙和魔君燃犀,總不會打不過裴汶和一個元嬰期囚徒!


    可還沒跑兩步,一道可怖劍光便自眼前劃過,在山林中鑿出一條深壑。


    一抬頭,渾身浴血的無涯仙尊手指鹿鳴劍立於其上,披散的白發被血浸得鮮紅,他寒聲道:“諸位若想入內,先來試一試我手中劍!”


    飛鷗島外波濤洶湧的洋麵之上,明帝神象手中的斷蓬寶劍不斷下壓,逼得文帝雙臂都開始顫抖。


    在兩座神像金光之間,孟沉霜手中浮萍劍亦壓向裴桓手中劍。


    他持著裴從雪的梨水劍,這柄文雅細劍在浮萍神兵之力前根本不堪一擊,刹那間崩出寸寸裂痕,裴桓虎口裂出道道血口。


    金光寒芒將兩人的麵容映得一清二楚,孟沉霜:“你們方才便是這麽對謝邙的?!”


    浮萍劍的劍鋒就快要斬上裴桓頸項了,他竟還不懼,咬著牙笑道:“如何?你要為他複仇嗎?”


    浮萍劍氣猛然逼近三寸,高空中的斷蓬劍亦不斷壓向文帝頭顱,肆虐狂暴的劍意在裴桓身上切出無數深可見骨的血痕。


    兩股神力拉鋸之間,裴桓命在旦夕,他卻還在看著孟沉霜的眼睛笑:“隻是這樣?還是說,你想殺了我?可你根本殺不了我,你不是沒有嚐試過,難道還沒明白這個道理嗎?”


    孟沉霜:“且等著我砍了你的頭拿去盛酒。”


    裴桓:“是嗎?明帝的心思竟這般殘暴。稍後你敗了,我不會這樣對你的。”


    孟沉霜不欲多言,梨水劍已撐到最後一刻,他手掌一壓,整把劍鏗然碎裂成百片!


    在破裂四濺的碎片中,浮萍劍鋒斬向裴桓的頭顱,每一片澄澈如水的劍都映出他毫無懼色的麵容。


    他忽然道:“你聽,雷聲來了,你又要輸了。”


    孟沉霜微然一愣,手中劍卻不停,身後是有雷雲閃電轟隆而至,可比雷聲來得更快的是一道清光!


    清光頃刻與浮萍劍刃相接,兵戈碰撞之聲刹那作響,竟是裴桓的鳳尾劍!


    他的這把本命靈劍在文帝飛升後,真正化作一把神兵,那細瘦梨水劍擋不住的劍意,鳳尾劍隻需一擊。


    裴桓握住神兵鳳凰尾羽般美麗的劍柄,向其中灌滿神力,赫然一挑,浮萍劍劍嘯如泣,隨之而來的巨震直將握劍的手臂震得發酸,孟沉霜身形不穩,瞬間被打退數百米。


    裴桓片刻不停,乘勝追擊,飛身提劍直指孟沉霜而去。


    巨大的文帝神象忽變作一隻巨型金雕,扇動那不知幾千米寬的雙翼,敏捷地從斷蓬劍下逃竄而出。


    此正為具形神象!


    金雕扇起颶風,海上波詭雲譎。


    孟沉霜控製不住身形,背朝下向海麵墜去,鳳尾劍緊隨而至,裴桓持劍自上而下向他刺去!


    那金雕亦啄向明帝的眼睛!


    轉瞬之間,明帝金影陡然一變,一隻敏捷強壯的金豹砰然現身半空,身肢靈活一轉,避開金雕的尖喙,利爪向上一揮砸向金雕。


    金雕即刻閃避,卻不曾想一條粗壯有力的長尾突如其來地出現,卷住它的右翅,把整隻鳥往下一拽。


    金雕啼唳,金豹嘶吼,聲波氣浪激蕩,攪得夜空密布壓低的雲層愈發混亂可怖。


    一貓一鳥打得金羽亮毛漫天亂飛,又被高空唿嘯的狂風吹散。


    孟沉霜將浮萍劍向上一送,劍身盤繞鳳尾劍七轉,叮叮當當數聲後,震得裴桓手臂發麻,更不知孟沉霜下一擊要如何,這頃刻之間,浮萍劍向左一擊,鳳尾劍和裴桓的手臂一齊被這力道帶偏。


    孟沉霜自劍風下脫身而出,穩住身形後重新衝破海浪,攻向裴桓。


    高空中的金豹一掌把金雕拍進海裏,張嘴露出利齒咬向金雕,金雕鋒利的爪子往金豹臉上狂蹬不止。


    裴桓再度接劍,裴從雪這幅軀殼根本撐不住兩個神仙這樣大開大合地打鬥,早已血流滿身,筋骨崩顫。


    鳳尾劍與浮萍劍死死相抵,雙方都在比到底誰才能贏得這決定性的一擊。


    孟沉霜渾身血紅魔氣和金光神力一齊灼灼燃燒,映得他緊皺的眉目一片金紅,他手中發力,壓得鳳尾劍鋒直向裴桓脖頸割去。


    裴桓的頸側溢出鮮血,張開滿是血水的齒列:“我不會騙你的,天雷真的來了。”


    下一刻,閃電在海麵上炸裂,直指孟沉霜而來!


    他不得不憤然鬆開浮萍劍,迎下這一道雷,裴桓趁機逃脫。


    天地煞白後三息,轟隆隆雷聲才自濃雲中湧來,飛鷗島上交戰的眾人盡皆駭然!


    裴桓的鳳尾劍與下一道天雷同時襲向孟沉霜。


    孟沉霜以浮萍劍迎戰鳳尾劍,又揮手召迴金豹,金芒乍暗,白電疾馳而來!


    下一刻地崩山摧般的巨響自海中嗡鳴而來,天地間風雲激蕩,一座金影山脈驟然拔地而起!


    山脊鋒銳如刀,波瀾壯闊,這大地的波濤在黑夜中與海波搏擊著迎向道道天雷。


    具性神象!


    浮萍劍與鳳尾劍再次接連相擊,火星四濺。


    禿了半邊毛的金雕亦飛旋高空,下一刻,滾滾金濤自天中傾瀉而下,卷做澎湃浪濤衝向海中山脈。


    高山與巨濤猛烈地生長搏鬥著,據地不知幾千裏遠,整個大海都在震顫,離得最近的飛鷗島猛烈搖晃,山石滾滾崩落。


    就連遠在千裏外的大虞海岸都感受到一股自南而北的震動。


    近岸的海波狂湧,推成浪牆,向著海岸奔騰而去。


    裴桓和孟沉霜之間狂飆的神力、靈力、魔氣攪作一團,逼得腳下海水向四方湧去,海麵的凹陷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到最後幾乎可以看見海底漆黑的岩石。


    金影山脈受著金浪與天雷兩重夾擊,發出困獸般的哀鳴,孟沉霜肺腑間嗆出一口熱血。


    裴桓第一次能以鳳尾劍壓製住浮萍劍的力量,將劍鋒逼向孟沉霜的方向:“你瞧,你瞧,你覺得你在做好事,天雷卻來劈你了。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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