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綽綽的破舊百葉窗影子下,一隻布滿繭子的手伸出,拿起擺在地麵上的藥罐。


    緋色褪去衣裳,消瘦蒼白的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


    她微微皺著眉,將藥塗抹上去。


    她的動作很慢,睡了一夜的身體恢複了些許,但還是疼的。


    待到換藥結束,重新裹上紗布,電話響起了起來。


    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緋色思考了片刻,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夏澤辰的監護人嗎?”


    對麵的語氣很焦急,緋色愣住,然後迴答道:“我是。”


    夏澤辰的班主任立馬道:“請問孩子有迴家嗎?”


    緋色不明所以地答:“沒有,他一早上學去了。”


    “那你知道他會在哪嗎?”班主任急切道:“夏澤辰今天早上偷了學校公章又逃課了。夏澤辰的監護人請你一定要引起重視!這孩子連著兩天三次逃課,現在還偷東西,情節非常嚴重!如果再這樣下去,學校會考慮勸退他!”


    緋色的動作與表情同步凝固。


    小鬼拿走了學校公章。


    下一秒,頓住的眼神立馬清明。


    顧不上剩下的傷口,緋色迅速披衣服起身。


    -----


    空氣陷入一片詫異的死寂。


    整個食堂裏的命運者淩厲的視線聚焦在那個不屬於這裏的少年。


    他穿著格格不入的校服,孤身一人立在風暴中心。


    帶夏澤辰進來的薑越麵色不佳,她疾步上前。“夏澤辰你在做什麽!”


    夏澤辰?


    炎野聽清了薑越的話。


    他坐在地上,先前坐著的椅子一並被掀翻在旁邊。睡眠嚴重缺失的頭疼與頭部遭受的傷害一並發作,猩紅疲憊的眼睛轉頭望過去,


    隻見目光狠戾的夏澤辰舉拳又撲上來。


    炎野眉頭一皺,臉冷下來。


    兩人交合的身影重疊,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夏澤辰瞬間被扔出去,砸到不遠處的桌椅上。四周桌椅傾倒,桌麵上的餐具七零八落地掉落。少年的身軀淹沒在裏麵。


    周圍目睹一切的命運者,神色了然。


    他們坐在位置上沒動過,如同坐在觀眾席一樣,好奇地觀察著舞台中央的鬧劇。在場的命運者意外夏澤辰的出現與襲擊,可沒有一人因此緊張過。


    他們起初的確或多或少在詫異,但詫異的不是炎野的安危,而是少年不自量力的舉動。


    蜉蝣如何能撼動大樹?


    金字塔頂端的命運者們很清楚這個來者不善的少年鬧不起多大風浪。


    遠處坐著的黛赭看見了夏澤辰,恥笑:“嗬,愚蠢。”


    鬧劇落幕。


    炎野不悅的看向薑越,質問道:“怎麽迴事?”


    薑越上前阻止的動作沒能快過炎野的反擊。不設防的他被突然襲擊,此刻神情很差。


    “我也不知道啊!”薑越本人更震驚。“他是一中申請來參觀的學生,前麵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


    薑越看向炎野的眼睛突然瞪大,話硬生生轉折:“後麵!”


    炎野的背後,被生生甩出去的少年再度猛然撲來。


    炎野反應迅速,側身一閃,順勢揮拳砸向夏澤辰鼻梁。


    夏澤辰發出吃痛聲,鮮紅的鼻血頓時淌下,可他隻是踉蹌了幾步,甚至沒顧著捂鼻子,紅著眼睛又撲來。


    炎野緊鎖眉頭,怒火難以壓製。“有完沒完?”


    他不想再和夏澤辰糾纏,粗暴地鉗住不自量力的少年,再暴力的將他又一次摔出去。


    這一摔沒再收力氣,十成十用足了全力。


    “砰!”又是一聲巨響,被砸到的座椅斷裂。倒在上麵的夏澤辰臉色發白,表情疼痛難忍。


    旁邊觀戰的薑越心裏一咯噔。炎野這一摔下了重手,夏澤辰怕是受不小的傷,不知道一下子能不能站起來。


    下一秒,讓薑越更咯噔的事情出現了。


    幾乎沒有停歇的間隙,倒地的夏澤辰又一次爬起來,如同一隻暴怒嗜血的小獅子,露出獠牙朝炎野衝鋒。


    周圍其他人的表情和薑越一樣愣怔。


    “搞什麽?這小子到底要幹什麽?”


    三度重合的身影很快又分開,炎野對夏澤辰沒有明顯的敵意,他隻想用武力擺脫夏澤辰。


    但無論炎野下多重的手,夏澤辰仿佛毫無痛覺一般,一次又一次,竭盡全力地撲去,像個沙包一樣被單方麵毆打。


    他喪失了痛覺也喪失了理智,如同一條瘋狗,被打斷骨頭也要撕咬掉一塊肉。帶著血性的撕咬早已失去了章法,完全是憑著本能竭盡全力的去搏鬥。


    近乎瘋狂的決絕,讓炎野開始逐漸招架不住,臉上與身上掛上傷,染上血。


    這不是遊戲裏,這是會受傷會疼痛會死人的現實,沒有人見過夏澤辰這樣不要命的瘋子。


    薑越眼眸倒映著兩人不知纏鬥了多少次的身影,喃喃道:“瘋子,真的是瘋子……”


    “夠了!”薑越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拽開夏澤辰。夏澤辰全力掙紮,薑越直接反擰他的手迅速將他壓製在地上。


    起初夏澤辰的襲擊,誰也沒想過幫忙。因為他襲擊的對象是炎野,是命運者。所有人都明白,夏澤辰根本打不過炎野。所以沒人覺得有必要幫忙。而眾人也清楚,炎野雖然脾氣不好,但不至於會對夏澤辰下死手。


    可如今的發展怎麽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薑越寒著臉按著夏澤辰,怒罵道:“你腦子有毛病嗎?!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講?”


    “放開我。”被迫單膝跪地的夏澤辰,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腦子有病才會把你放開!”薑越發怒的神情駭人,“你知不知道襲擊命運者是要判刑的!你想去坐牢嗎!看在你是個學生的份上,我既然帶你進來,也會想辦法好好帶你出去。所以,給我把事情好好解釋清楚再去道歉!”


    “放開我。”夏澤辰在掙紮。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薑越加大鉗製夏澤辰的力量,反擰著他的胳膊,怒道:“老娘是藍星一位雷師之前,還是藍星五位的戰士!想走,除非你這胳膊別要了!”


    無法動彈的夏澤辰汗如雨下,他一身傷,狼狽不堪地跪在地上。


    汗水混合血水,滑過眼眶。


    夏澤辰抬眸,眼眸倒映著前方的炎野。他完好無損的站在那,皺眉抹去身上血跡。


    他望著炎野,看見的卻是緋色滿是傷痕的模樣,她浸在自己的血裏,忍著疼痛笑著安慰他的模樣。


    緋色很少笑。那樣罕見的笑容裏,她缺了一顆牙,樣子狼狽滑稽、酸澀得讓人難以忍耐怒火!


    憑什麽?


    她究竟做錯什麽了?


    憑什麽你們這些人路過就能踹她一腳?


    憑什麽你們的不甘與悲憤可以隨意發泄在她身上!


    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少年的眼睛發紅,浸染在那日的血泊裏,衝破理智的怒火在燃燒,滾燙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衝破枷鎖。


    骨骼碎裂的脆響迴蕩。


    從薑越手下掙脫的夏澤辰,猛然衝出去。


    唿嘯的拳風裹挾著淩然的憤怒用盡全力地打在炎野的臉上。


    空間凝固,皮肉顫動。


    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起,緊接著一個細小的白影從空中墜落,砸在地麵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一顆牙滾落在死寂的空氣中。


    時間仿佛停滯,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愕然的情緒如潮水般席卷整個空間。


    “他,他……擰斷了自己手臂……”


    薑越頭皮發麻,雙手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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