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迴歸府邸,便一頭紮進書房,冥思苦想。並不是他喜歡探微究密,而是感覺父皇此舉頗有深意,若能勘破,與他大有裨益。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急於求成,反而越容易鑽牛角尖,最終一無所獲。


    睿王便是如此,他被執念所驅使,完全陷入了惡性循環。


    門外,來了一名婦人,雖然衣著樸素,但卻掩蓋不住美豔無雙的容顏和雍容華貴的氣質。


    來人正是睿王妃,她本在膳堂之內等候睿王,但久等不到,派丫鬟前來打探,迴報說“書房門窗緊閉,不敢打擾”。因此,她隻能親自前來。


    嘟嘟嘟!


    睿王妃輕輕敲門,但裏麵毫無反應。情急之下,也就不在乎所謂的禮儀了,直接推門而入。她四處打量,驚見睿王兀自坐在那裏,雙目無神,完全失了反應。


    “王爺?”


    睿王妃輕喚一聲,然而,睿王毫無反應。


    “王爺!”睿王妃嚇得花容失色,大叫一聲,撲上前去,探了探鼻息,還活著。


    “你在幹什麽?”睿王倏然迴神,發現王妃的手戳在自己的嘴唇上,便把腦袋往後縮了縮,十分不解的問道。


    “我幹什麽?我還想問你呢,喊你幾遍都不答應,玩心跳呢?”睿王妃沒好氣的白了睿王一眼。


    睿王打量王妃,見她臉色煞白,眼角還有淚痕,心裏一震:莫不是……被自己嚇著了吧。


    對於剛才的一切,他可謂一無所知。迴神之時,正發現王妃在用手戳自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生出這個念頭。


    既然犯了錯誤,自然要賠個不是。他一把拉過王妃,將她抱在懷中,附耳竊竊私語。


    王妃被熱氣弄得耳朵發癢,臉上泛起兩團酡紅,她咯咯笑著,掙脫開去,瞪了睿王一眼,嬌嗔道:


    “大白天的,也不注意身份,萬一讓奴仆們看了去,豈不有失顏麵。午餐早已備下,速去用吧。否則,還得重做。”


    睿王愣了一下,抬頭向沙漏看去。原來,恍惚之間,已經午時二刻。


    “芸香,你去吧,我吃不下。”


    他心裏裝著事,在沒有想清楚之前,食不甘味,寢不安席,又如何吃的下去。


    “這是怎麽了,迴來就關在書房裏,飯都不用,莫非要修仙不成?”王妃調笑道。


    “唉!”睿王長歎一聲,把今日早朝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王妃聞言,蹙眉思索片刻,莞爾一笑,“王爺倒是糊塗了,父皇聖心獨運,豈不知此理,想必有所謀劃。王爺若想為嚴禦史說情,倒不如這麽辦。”


    說完,王妃附在睿王耳旁嘀咕了一陣。


    睿王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猛然在王妃臉上親了一口,大笑道:“王妃真乃巾幗英雄,女中諸葛。走!吃飯去!”


    王妃白了睿王一眼,站在原地沒挪步。


    睿王詫異的看著王妃,催促道:“走啊,想什麽呢。”


    “我這副樣子,還出的去嗎?”王妃再次白了睿王一眼。


    睿王定睛一看,見王妃麵紅耳赤,就連脖子上都布滿了粉霞,頓時尷尬的笑了笑,“自己家裏,怕什麽,走吧!如若不然,我也隻能背著你,或抱著你了。”


    王妃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耷拉著腦袋,任由睿王拽著向膳堂走去。


    這兩情繾綣,伉儷情深的一幕,不知要羨煞多少苦命鴛鴦。


    ……


    皇宮,承乾殿後殿,四帝英宗坐在龍榻之上,以手撫額,深感無力。這一個個的,怎麽就不明白他的用心,非要唱對台戲。


    尤其是這個巡街禦史嚴宸,此時還會在承乾殿前,這是什麽行為?


    示威!逼宮!


    然而,人家一片忠心,總不能給個處分吧。


    但是,就這樣僵持不下,也不是個辦法。


    四帝英宗很揪心,午飯都沒吃。


    黃門侍郎趙巽趁著四帝英宗出神之際,匆匆趕到殿前,來勸嚴宸。


    “我說嚴禦史啊,你這又是何必呢,你在這兒跪著累,陛下那兒也覺得煩,午飯都沒吃。依咱家之見,你還是迴吧。僵持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嚴宸跪了一個多時辰,膝蓋都已經腫了,但依舊咬牙堅持著。


    “趙大總管,您也甭勸,陛下不收迴成命,我便跪死在這裏。”


    “我說嚴禦史,你怎麽就這麽固執。你跪死在這裏,倒成就了忠臣之名。但是,你可曾想過,將陛下置於何地?”


    趙巽苦口婆心,奈何嚴宸油鹽不進。


    “唉!”


    苦勸無功,趙巽很是氣惱,跺腳歎息一聲,一甩袖子走了。


    後殿中,四帝英宗聽見腳步聲,眼皮一撩,問道:“勸過了?”


    趙巽苦笑道:“是,陛下,話不投機半句多。”


    “哼!若能被你勸迴去,那還是禦史言官嗎。他們這種人,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很是惱人,卻又離不得。”四帝英宗無奈的搖頭歎息。


    “陛下,睿王殿下在宮門外請旨求見。”


    “不見!”他正煩著呢,哪有心思見睿王。


    “等等!”四帝英宗心思電轉,那小子心思活絡,或許能解僵局。


    想及此處,改口道:“宣!”


    不多時,睿王來到承乾殿後殿,躬身道:“兒臣叩見父皇。”


    “免禮,有什麽話,坐下說!”


    “謝父皇”,睿王坐下之後,迴稟道:“父皇,兒臣為嚴禦史而來。眼下,種種謠言全部牽涉齊平侯府,當派一重臣前往察查。”


    四帝英宗點點頭,“依你之見,當派何人前往?”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既可查齊平之事,又可解父皇之憂,兩全其美。”


    四帝英宗雙眼一亮,“你是說他?”


    “是的,父皇,非他莫屬。”睿王點頭道。


    四帝英宗沉思片刻,點點頭,“好,就依你。”


    “謝父皇。不過,兒臣以為大張旗鼓的去,反倒查不出什麽。倒不如給他補個實卻,州正或是縣令,都可以。”


    四帝英宗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小子好深沉的心計。不過,能用在正途之上,卻是天大的好事。


    “好,就給他個齊平縣令吧。”


    “謝父皇,兒臣告退!”睿王起身躬身一禮,出了後殿,徑直走了。


    四帝英宗閉目沉思片刻,吩咐道:“趙巽,擬兩道旨,第一道:巡街禦史嚴宸,以死脅迫君父,臣道有失,特貶為齊平縣令,即刻離京,不得有誤。”


    “第二道:齊平縣令葛文忠治縣不嚴,匪患橫生。即日起降級留用,仍以原職輔佐縣令,將功贖罪。”


    承乾殿前,巡街禦史嚴宸搖搖晃晃,已經知撐不住了。他終究是文官,不似武將那般皮糟肉厚,體力充沛,跪了兩個多時辰,即將虛脫。


    昏昏沉沉間,聽見腳步聲音響,抬頭望去,見是黃門侍郎趙巽,捧著兩道聖旨向自己走來,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著。


    待黃門侍郎趙巽宣完旨意,嚴宸再也堅持不住,暈死過去。


    現在他隻是齊平縣令,不再是巡街禦史,再跪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


    趙巽派了兩名禁衛,架著嚴宸離開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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