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交五鼓,大衍天子英宗升座早朝,目視階下文武,開聖口,降金言。


    “柳州州正人選,諸位愛卿可有眉目?”


    吏部尚書抱本而出,伏於階下,奏道:“陛下,臣等參議之下,有兩人可供選擇。一人乃是柳州武進縣令徐開,另一人則是原宜州州正魏元泰,還望聖裁。”


    柳州武進縣縣令徐開,政績平平,在任十年,毫無建樹。不過,此人內有夫人出謀劃策,外有妻兄鼎力相助。因此,既無功勞,也無過錯。


    此人善於鑽營,搭上了太子這一條線。如今,柳州州正出缺,太子隻能狗攆鴨子上架。


    至於另一人,原宜州州正魏元泰倒是政績卓越,而且深喑邊事。前幾年因病辭官,現在已經痊愈,一直等候朝廷的詔令。


    這兩人乃是太子黨經過多番考究,遴選而出,占比極重。


    “陛下,老臣有本啟奏。”兵部尚書,抱本而出,伏於階下,奏道:“柳州動蕩剛剛平息,州務冗雜,著實不宜委派外官入駐。不如依徐文徽所請,度此難關,再做計議。”


    徐文徽提議,由柳州長史出任州正。


    長史,州衙屬官,協助州正處理政務。


    “太子以為如何?”


    太子聞言,挑釁的目光看了睿王一眼,躬身施禮道:“父皇,兒臣以為吏部尚書言之有理。魏元泰出任過州正,處理州務當信手拈來。”


    “另外,他出任宜州州正期間,與羌族相處融洽,深喑邊事,想必苗族也不在話下。”


    太子侃侃而談,頭頭是道。英宗盡管麵無表情,但心中暗讚。


    太子,國之儲君,在某些時候,太子的言行舉止都牽動著朝局走向。甚至,都關乎他這個皇帝的顏麵。


    “太子言之有理,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滿朝文武,十之五六伏於階前,附議太子。


    英宗心生不悅,看了一眼太子,轉而詢問睿王。


    “睿王認為如何?”


    睿王躬身施禮道:“父皇,皇兄之言固然在理,但正如兵部尚書所言,柳州突經戰亂,人心不安。因此,安撫之事,迫在眉睫。”


    “兒臣以為,勢必要擢升一名熟悉柳州民情的官員,方不會因交接州務而有所遷延。”


    “再者,苗族風土人情,畢竟不同於羌族,不能以一理待之。”


    睿王沒有據理力爭,隻是陳述了客觀事實。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影響英宗的判斷。


    英宗心中歎息,他這個四皇子,無愧於這個睿字。由此可見,先皇有識人之明。


    “諸位愛卿,以為睿王之言,如何?”


    有十之二三的大臣,伏於階前,附議睿王。


    還剩下一成大臣兩不相幫,這些人,要麽不涉黨爭,明哲保身。要麽就是皇帝的人。


    英宗坐在龍椅之上,閉目養神,麵無表情,心中對太子卻是有些惱怒。


    “今日朝議到此為止,散了吧。”


    英宗迴到養心殿,一語不發。


    一朝之局,向來詭譎。帝王之術,旨在權衡。


    以往,在朝堂上,太子與睿王各占三成,分庭抗禮。至於剩下四成,皆在英宗掌控之下。


    然而,今日議事,太子獨占五成,朝局已經失衡,英宗豈不惱怒。


    隻不過,天子喜怒不形於色,一切皆深埋心底。


    大內令陪王伴架五十餘年,猶如英宗心裏的蛔蟲,自然清楚英宗心事。


    不過,對於朝政,英宗不問,他不能說。否則,就是僭越,大不敬。


    英宗驟然轉身,看著大內令,道:“講講!”


    大內令一縮脖,有些為難。


    “不說?治你欺君之罪!”


    英宗當然知道,這老貨一肚子彎彎繞,隻是總是明哲保身,若不逼問,根本不會說。


    大內令深知英宗的性情,如果再不說,還真得吃點苦頭。


    “太子之言,在理。睿王之言,亦在理。不過,兩利相較,取其重。”


    不愧是大內令,老奸巨猾,話說的如此完美,兩不得罪。好像沒表態,卻將自己的態度完全吐露出來。


    英宗一語不發,麵無表情的盯著大內令。


    大內令十分平靜,同樣看著英宗。


    “老東西!”


    驟然,英宗笑了,大內令也笑了。


    兩人相視而笑,這種場景,也隻能發生在他們兩人之間。


    畢竟,身為天子,盡管富有天下,後宮佳麗三千。但他,卻是孤獨的。


    ——————


    太子府,太子和太子傅,太子詹事等人,聚在一起,猜測著英宗的態度。


    “我這個四弟,事事與我相爭。今日,陡然轉變作風,倒是奇事一樁。這其中必有貓膩,不可不防。”


    “或許,他心知爭不過太子殿下,便力挺不相幹的人上位。”


    太子傅經多見廣,一語中的。


    太子詹事摸了摸狗油胡,道:“州正之位,恐怕不會落在我們手中。當務之急,是如何對待那幾個自稱俠義之士的武林中人。”


    太子傅頷首道:“確實如此,這些在野的武林中人,才是重中之重。若不能為我所用,必然會被睿王招攬。”


    太子雙眉一凝,冷哼道:“若不能為我所用,便徹底消除一切潛在威脅。”


    這些太子黨,並非排斥武林人士,若能為他們所用,他們當然雙手歡迎。


    經過一番商議,他們決定在欽差衛隊中安插自己的人,暗中招攬楊振等人。若不能招攬,那麽,設法除掉。


    駙馬楊宏離開太子府,一頭紮進書房,唉聲歎氣。


    一樁心事,深埋心底十餘年。如今,卻因徐文徽一道表章,驟然掀開。


    楊振,會不會是他?


    思慮再三,楊駙馬奮筆疾書,寫下一封家信。


    “楊福,你持此信,速去柳州,尋找一位名叫楊振的少年,你應該明白該怎麽做。”


    楊福,楊駙馬從老家帶來的心腹管家,自然明白楊駙馬心中所想。


    於是,楊福自稱迴原籍送信,騎馬直奔柳州。


    ——————


    睿王府,書房。


    這些維新派同樣也在密議,話題自然也是楊振等俠義之士。


    不過,睿王不似太子那般陰毒,他也沒有務必招攬的意思。


    睿王認為,即是武林中人,那麽他們的戰場,就不應該是爾虞我詐的朝堂。


    既然是俠義之士,那麽自然不會違背道義。


    雖然,他也在欽差衛隊中安插了不少親信,但卻不是衝著楊振等人而去,而是存心去攪太子的局。


    “殿下,殿下!”


    一名小太監慌慌張張,磕磕絆絆的跑進書房,趴在睿王耳畔,嘀咕了幾句。


    睿王臉色一沉,起身直奔毓然閣。


    毓然閣,睿王妃攥著一張紙,看了一遍又一遍,眼角含淚,滿麵憂色。


    睿王看得心疼,不停地安撫,隻不過看到那封書信,又氣又笑。


    小王爺伏靖留書一封,離家出走,說是宮中枯燥無味,他要去看看伏家的大好河山。


    於是,帶著四個小太監,偷偷離開了皇城。


    睿王搖了搖頭,這個兒子,真是不省心。“靖兒已經年近二十,出去曆練曆練也好。身為皇家子弟,豈能閉門造車。”


    “再說,靖兒身邊那四個小太監,都是百裏挑一的,足以保護他。所以,你就不要擔心了。”


    子行千裏母擔憂,王妃豈能不擔心。不過,朝中之事,複雜多變,她身為王妃,絕不能添亂。


    於是,王妃強忍心中擔憂,點了點頭。


    天南道,五匹駿馬恣意馳騁,正是伏靖和那四名小太監。


    “小王爺,我們去哪?”


    “蠢,太蠢!還能去哪,當然是南疆!”


    “南疆?好遠啊!”


    “南疆有高人,必須去!記住,以後要喊我少主,我的名字……”


    “名字就叫王子靖,對,就叫王子靖。”


    說完,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四名太監在後緊緊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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