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包楊二追著車轍印,一邊走一邊打聽,急匆匆出了東關,可就傻了眼。兩條岔路,一條奔東南,一條向東北。路上光禿禿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等了半天,也未碰到一條人影,無奈之下,隻好選擇了一個古老而荒誕的方式:天卜。


    壞事包楊二拔起一根幹草葉,嘴裏念念有詞,向上一扔。幹草葉在空中兜兜轉轉,向南落去。


    “唿!”


    無巧不巧,一陣東南風,將幹草葉吹了個跟頭,落在北邊。


    天意如此,命裏多劫。


    壞事包楊二順著東北走了二裏路,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一天沒吃東西了,能不叫嗎。


    壞事包楊二蹦起來四處張望,見北邊有一座建築,就朝那邊去了。


    繞到門前一看,大失所望。


    一座破廟,廟門都塌了一半了,房頂開了花一般,一個窟窿接著一個窟窿。供桌上厚厚一層灰,半個老君像坐在上麵,另一半則睡在在地上。


    有個破老道,邋裏邋遢,頭發像雞窩一樣,胡子都擀了氈,滿臉的滋泥,手和炭條一個顏色,正靠著地上的那半個老君像打盹。


    破老道手裏緊緊攥著一個破碗,已經缺了三分之二,碗沿還和鋸齒似的。破碗裏放著一塊咬了幾口的發糕,已然發了黴了。


    “時運不濟啊,遇到掌門人了!”


    壞事包楊二看看老道,瞅瞅自己,不由得鼻子一酸,擠出幾滴眼淚來。


    “老人家,醒醒,醒醒!”壞事包楊二輕輕拍了拍老道的肩膀,輕聲問道。


    破老道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忙把破碗蓋住,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又指了指東方。看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我這兒沒有,去那邊吧。


    “嗨!還真把我當同行了,同行是冤家,這老道不會坑我吧。”


    壞事包楊二半信半疑,不過,道了聲謝,咬咬牙,摸出十個老錢來,放在了破老道的滿是破洞的衣襟上。


    壞事包楊二出了破廟,沿著老道手指的方向走了一裏地,終於看見了一片小村莊。


    坐北向南的村莊,雖然不大,卻很講究,各種買賣,一應俱全。


    壞事包楊二邊走邊看,覺得有些別扭,但具體哪裏不對勁,他也說出來,不由得暗自留神。


    正走著,眼前一亮,發現了一座氣派的小酒樓,賈記會友樓。


    壞事包楊二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飯點了。


    “嗨!哪來的乞丐?趕緊轟出去!”掌櫃的正在算賬,一抬頭發現一個瘦小枯幹,渾身泥巴的人,正往店裏走,頓時就把壞事包楊二當成乞丐了,不由得怒喝。


    一群夥計撲上前來,不由分說,抬起來往外就扔。


    “噗通!”


    壞事包楊二被直挺挺的扔出來,硬邦邦的摔在地上,肚子本就餓著,又狠狠的撞了一下,頓時岔了氣,好似把抓柔腸,趴在地上半天沒挪窩。


    “哎呦喂,哎呦喂!險些摔冒泡!”


    壞事包楊二心中暗暗發狠,小黃眼珠滴溜溜亂轉,計上心頭。


    壞事包楊二爬起來,拍了拍土,看著一眾勢利眼,低聲罵道:“狗眼看人低,都給我等著!”


    壞事包楊二徑直進了澡堂,又托付小夥計給買了一副行頭:靴帽衣扇。


    壞事包楊二舒舒服服的燙了個熱水澡,換上一身嶄新的行頭,再一看,大變活人。


    果然,人靠衣服,馬靠鞍。


    頭戴藍緞子方巾,身穿藍緞子褲褂,上繡團花朵朵,腳上穿著藍緞子軟幫硬底靴。脖子上掛著鍍金的鏈子,手裏拿著一把小扇子,唿扇唿扇的扇著,香氣襲人。


    十足的暴發戶。


    壞事包楊二邁著方步,一步三搖,再次來到賈記會友樓。


    “來了您呐,打尖還是住店?”支應夥計遠遠地迎上來,一臉陪笑道。


    壞事包楊二拿腔作調,派頭十足,眼皮一翻,哼道:“嗯!夜裏是否打烊?”


    “不打烊,不打烊。”


    “嗯!如此很好,柳州城半夜裏關門,住著不方便。你這就挺好,好酒好菜招待著,或許住個十天半月。”


    小夥計聞言,雙眼放光,一張嘴就十天半月的,這可是肥羊。稍微摳出那麽一丟丟,就夠自己過半年。


    “選個上等好房,再來上等酒席一桌。”說完,壞事包楊二抬頭看看二樓,漆黑一片,也就沒上去,直接在一樓找了個亮堂的地方坐下了。


    小夥計端茶倒水,跑前跑後,十分勤快。


    一盞茶的功夫,酒席擺上,壞事包楊二斟了一杯酒,正準備往嘴裏送。


    “冤家啊,冤家!你有好房睡,你有好酒喝,動不動就上等酒席來一桌。


    可憐我啊,可憐我!路邊的餓殍無人問,不孝的子孫沒人說。”


    壞事包楊二端著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裏那個膩歪,誰呀這是,跑著占便宜來了。


    壞事包楊二正端酒杯運氣,門外那在又喊上了。


    “要想喝呀,你就喝,不想喝呀,放在桌。


    餓死老子無人問,不肖子孫無人說。”


    壞事包楊二火大了,直接將酒杯蹲在桌上,不耐煩的喊道:“夥計,誰啊這是?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


    小夥計趕緊跑過來一作揖,解釋道:“爺消氣,爺消氣。門外是個瘋子,時常在這裏叫,說不聽,也不走。爺您破費兩個錢,打發了就清淨了。”


    “爺小氣,誰大氣?”


    小夥計一咧嘴,“都說暴發戶難伺候,果然,真會挑刺。”心裏這麽想,嘴上卻得賠不是。


    “您大人大量,海涵,海涵!”


    壞事包楊二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想著端一盤子出去,卻不料門外那位又喊上了。


    “給錢給吃又給喝,沒法說呀,沒法說。


    吃了上頓下頓餓,苦命的日子沒法活。”


    壞事包楊二站起身來,往外就走。到了門前,就是一愣。


    門外站著一個破老道,邋裏邋遢,頭發像雞窩一樣,胡子都擀了氈,滿臉的滋泥,手跟炭條似的。


    “吆!這不是那破老道嘛,還沒死呐。”


    壞事包楊二眉心微皺,看著破老道,心裏開了鍋。


    破老道氣色萎靡,但說起話來卻中氣十足,完全不像吃不起飯老叫花子。


    “這破老道非同尋常,說不定是哪路高人。反正我也沒有錢,再多他一個也無妨。”想到這裏,壞事包楊二一招手,叫過了小夥計,一指破老道。


    “瞧見沒,我就見不得這個,鰥寡孤獨,一會兒給他隨便找個房間,記我賬上。”


    說到鰥寡孤獨,壞事包楊二打了個寒顫,他終於發現了這莊子的別扭之處。


    這裏,根本就沒有年輕人。


    不過,壞事包楊二並沒有太過在乎,畢竟,鏢銀的事還在心裏壓著。


    壞事包楊二把破老道領到酒宴前,乍一坐下,頓時傻眼了。


    破老道好似饕餮轉世一般,風卷殘雲,頃刻間,一桌上等酒席盤光碗淨。


    壞事包楊二看著直吞口水,不停的打量破老道的肚子,很想研究研究裏麵的構造。


    “酒足飯飽,我要睡了。”說完,直奔房間。


    小夥計怎麽可能給他好房間,就連這間柴房,也是看在壞事包楊二的麵上。要不然……


    壞事包楊二頂著一堆空盤子,無奈的搖頭,一桌上等酒席,自己就吃了一個雞腿。


    壞事包楊二又氣又樂,隻好迴房睡了。因為心裏有事,翻來覆去睡不著,知道後半夜,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然而,窗戶驟然破開,一股冷風撲麵而來,壞事包楊二打了個寒顫,瞬間睡意全無。正要起身查看,卻見一條黑影撲麵而來,繼而,便覺得天旋地轉,人事不知。


    那黑影伸手在牆上寫下了幾句話,然後像夾死豬一樣夾起壞事包楊二,跳出窗外,翻牆越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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