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洲的前半生,忙碌著工作,在賺錢的路上奔波著。


    那時,他覺得工作能規避孤獨感,所以,一直讓自己忙得停不下來,似乎隻有這樣,他的生活才是充實的,滋潤的。


    可靜下來時,他卻還是煎熬在孤獨中——他會將自己放逐在海邊,聽潮起潮落,品著無以為伴的寂寞。


    有時,他也會想放縱自己,隨便找個人陪著,身邊總歸有個人可以說說話。


    可若真找了,他卻沒辦法在那個人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心靈上的契合。


    是的,那些年,沒有人能勾住他所有的注意力,也沒有人能令他展顏,而後真心一笑,更沒有人能讓他心生維護。


    直到那一日,在北市,他去參加阿政的訂婚儀式,坐在車裏,從機場去現場,他一直心不在焉,然後看到了她——那個曾經在影視城「強吻」過他的女孩,在那樣一個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日子裏,走在溜滑的道路上,整個人蒼白而又迷亂,竟連闖了紅燈都不知道,而且一不留神,居然以血肉之軀和他們的車相撞。


    他嚇了一跳,車子急剎車後,想都沒想就下了車,並急步來到她身邊,想知道她有沒有傷得特別的厲害。


    那一刻,他那顆死水似的心髒,就像被電擊了一般,狂跳不止,更生出了害怕。


    說真的,害怕這種情緒,他已經多年沒有體驗過了,他會這麽緊張一個陌生人的死活,與他,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關切從何而來,他不知,他隻知道,他那冰封的心,好像一下子就龜裂了。


    直到知道她是阿政的女朋友,他頓生一種老天在玩弄他的無奈。


    誰能想到呢,繞了那麽一個圈子,原來再見時的砰然心動,就是當年被扼殺的情之所衷。


    不可思議的後半生,就這樣開始了,雖然贏得芳心的過程,有點曲折,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令人嚮往的人生,鋪在了眼前。


    唯一有點不太圓滿的是,他受了點傷,其實,這也沒什麽,身心愉快,飲食到位,他恢復的很快,而且,他正好可趁這段時間享受兩人世界……隻是這一個月,他對他那位小太太稍稍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意見。


    因為他的小太太開始工作了,這本來是得他同意的,並且是他全力支持的事,隻是他沒想到她做起事來會那麽的認真,一旦進入工作,就會全身心的投入。


    正是這份精神勁兒,令他很不是滋味。


    這叫什麽來著?


    拿起磚頭砸自己的腳。


    他有點追悔莫及了。


    比如這半月,她每天工作長達十二個小時,白天忙也就罷了,晚上趁他和英國方麵開視頻會議,她就把自己埋頭在創作當中,他得去抓人,她才肯上床睡覺。


    重點,這丫頭現在是一沾床就乏困,哈欠連天,都和他說不了幾句話,雙眼皮就打架,沒一會兒就會睡去,害得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失去男性魅力了。


    這樣認真,這樣拚,是秦九洲沒見過的,這是他一直沒來得及見識過的她的另一麵。


    真是有得和他當年一拚。


    但當年,他那麽拚,不是因為他想自我證明,純萃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而她這麽拚呢,卻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價值。


    這個信念是應該給予支持的,可問題是他被忽視了……


    這讓他有點小受傷。


    所以,他決定了,他要搶迴老婆。


    *


    這一日,燭光晚餐時間,秦九洲問她:「你以前是怎麽規劃時間的?」


    「你指的是什麽時候?」


    芳華咪著小酒反問。


    最近,她被他養成了吃酒的壞習慣。因為他說紅酒可以美容,小酌怡情,總會帶她稍稍喝點,應該是她喝,他隻能喝果汁。


    「高中和大學時候。」


    秦九洲正在剝蟹——她特別喜歡吃蟹,而他特別喜歡給她剝。


    「高中的時候,功課很緊張的,所有精力全用了學習上頭,空下來就寫點小文章,賺點小稿費什麽的……暑假裏就去做鍾點工;大學裏嘛,最初時候,除了上課,就是去打零工,後來跟了李純老師,時間一直就很緊,總覺得不夠用,基本上除了忙學業,就是忙創作,幾乎沒什麽娛樂時間……所以,我都沒空去學跳舞……」


    而跟在他身邊的這段日子,可以算是最最輕鬆自在的時光。


    「可現在的你不一樣了,現在,你是有老公的人,你把所有時間全花在創作上,我們私下相處的時間還能有多少,這件事,你有規劃過嗎?」


    芳華終於意識到他想說什麽了,湊過去好玩的笑看他:


    「哎,秦先生,你這是在埋怨我冷落你了?」


    「你覺得呢?」秦九洲悠哉的品著橙汁,還斜以一眼:「這幾天,你除了和我聊劇本,一點也不關心其他事了。就算我出去一整天,和誰在一起,你都不問……秦太太,我發現,工作比你先生對你來說更有吸引力啊……」


    「這不是想趕進度嘛……你不會真吃我工作的醋了吧?」


    芳華嘻嘻笑著想求真相。


    「我這不叫吃醋,我這叫有意見……趕進度也得有個度,工作重要,家庭生活還有你老公我不重要了嗎?如果以後,我要是出差一周,對你不理不睬的,你心裏會怎樣想?」


    秦九洲來了一個設想,並且想在她心裏種下這樣一個想法:老公和家庭生活,絕對要臨駕在工作之上。


    往後頭,他會以家庭為重,她也應該這樣。


    工作存在的意義有兩個方麵,一,實在自己的社會價值;二,調節家庭生活的單一性。且後者的意義該遠遠大於前者。


    「那你想怎樣?」


    人家不僅是老公,還是老闆,侍候不好,她想她肯定會倒大黴,所以呢,她自然得服軟。


    因為在她心裏,也是家重於一切。


    「白天的工作時間,我不幹涉,晚上的時間全是我的,你要是再敢那麽拚命,哼,你好好想想,你想讓我怎麽收拾了你?」


    他故意說得惡狠狠的。


    「知道了,知道了,小氣鬼,我會注意的,以後,我保證晚上不加班……」


    她舉單手保證了一番,心裏則覺得這事特別的好笑,這個工作狂,居然會因為工作和她提意見,實在有點意外。


    他唇角輕輕一翹,目光奇異一閃,忽接上話道:「加班可以,隻能加我給安排的班……」


    「什麽?」


    她歪了歪頭,有點聽不明白,而後看到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壞笑,不由得瞪了起來:


    「哎哎哎,秦九洲,你在動什麽壞腦筋?」


    「哪歪腦筋了?你自己想想這半個月,你有多虧欠我,每天晚上,都棄我先睡,害我一個人轉輾難眠……難道不該加倍補償嗎?」這個男人厚顏的很:「等一下洗白了,犒勞我……」


    「餵……你越說越露骨了……」


    她臉紅紅的用手去捂他的嘴。


    「露骨怎麽了?我又沒說給別人聽。」


    他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進了懷,二話不說,就親了過去,嘴裏喃喃著:


    「先討點利息。」


    「餵……唔……」


    好吧,那她就再服服軟,這幾天,她的確是忙了一點,就稱稱他心吧!


    隻是,這個男人漸漸竟也變得言而無信了,說好的,隻是利息的,結果得寸進尺,等到她覺得整個人著火時,她被他抱著壓到了邊上的小榻上。


    「喂,正在吃飯呢……而且這裏四麵都是玻璃……窗還開著呢,不要……」


    樓頂,四壁皆是玻璃,往南,可以很好的看到遠處的海景,往北可以看到繁華的寧市——這裏是一處休閑區,可娛樂,可午睡,可工作,可燭光晚餐……功能很強大……


    他抓起了小榻前的遙控,將電動窗給關了……雖然是玻璃的,但這玻璃從外麵是看不到裏麵的……


    ……


    後來,紅紅的晚霞去盡了……


    後來,淡銀色的天空掛起了金黃的玉盤……那溫柔的月光,照到了他們身上……


    再後來,她的大腦空白了,隻有身子在輕顫……整個人像是飛上了雲端,飄飄蕩蕩的……


    再再後來,是浴室裏的迷亂更勝之前……


    等迴到床上,整個人癱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笑著給她穿上衣衫,滿心愉快的說:「我們夜宵去……」


    一個公主抱,就將她抱迴了樓頂,繼續燭光……呃……隻能說是夜宵了……


    但她不介意,男女之間的相處,隻要彼此覺得舒服就好。


    夜,是迷人的;情,是醉人的……


    她愉快的用著晚餐,他則愉快的看著她,兩個人漫無邊際的聊著……


    又後來,他們躺在露台上,彼此依偎著,聽著遠處的海浪,感受著夜風的絲絲清涼,看滿天星光璀璨。


    忽然,她抬頭看自己男人,一點也不高高在上了,他在她麵前,整個人是放鬆的,是愉悅的,自然也是帥氣的。


    「秦九洲。」


    「嗯。」


    他伸手摸摸她的臉,睜開了眼。


    「我們會一輩子這麽幸福嗎?」


    「會。」


    「等我們生了寶寶,我還是你最疼愛的人嗎?」


    「你第一,寶寶第二。」


    他的迴答,不假思索。


    她笑了笑,把頭枕在他胸口,感覺生活美的是如此的不真實。


    「你想要寶寶了是嗎?」


    她又低低問了一句。


    因為剛剛他沒做任何安全措施。


    「想。你說過要給我生的……」


    如今他已經停藥,且一切檢查都已正常。


    「嗯。」


    她微微笑,腦子裏幻想著小娃娃的模樣:


    「那我們努力懷吧……」


    這話一落下,那隻摟著她的手,又亂動了起來。


    「喂,你幹嘛?」


    「努力讓你懷寶寶啊……」


    她笑了:「別鬧。凡事得有個度,這可是你說的。」


    這一次,他很聽話,沒再鬧,隻是靜靜抱著,閉了眼,往美夢裏沉了下去,夢裏全是小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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