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上了住院部。


    充滿消毒藥水味的走廊上,有病人在扶著扶手走路,盡頭,一道修長的身影,似鬆似柏的站在那裏,睇望著窗外,耳邊擱著手機在打電話。


    走近,她聽得他正用流利的法文和人交談。


    身姿是傲然的,氣勢是非凡的,距離是遙遠的——


    她靜靜的等著他處理事務。


    從這幾次她與他的接觸來看,這人,真是一個大忙人。


    可她並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也參予不了,甚至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現在,她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沒有丟下她,跑去忙自己的工作,這從一個方麵可以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功利的人,並且,可以為了自己看重的人,把工作暫時擱置,陪著他進為人女婿的責任。


    如果遇上那些個以事業為重的人,恐怕早就以各種理由忙自己的事去了吧!


    所以,在爸爸住院這件事上,他肯定可以加分。


    「幹嘛跟在我身後一聲不響。」


    終於,秦九洲轉過了頭,看到她,卻沒有嚇到——這個人,冷靜的可怕,就好像再天大的事,都驚不到他,難不倒他似的。


    這份鎮定,讓她膜拜。


    「你現在有空嗎?」


    「有!」


    「我媽……」她舔了舔唇:「她想和你談談。」


    「哦!」


    秦九洲點了點頭。


    「跟我下去吧!」


    「嗯!」


    他點頭,看上去很淡定。


    電梯內,人很多,他將她護在角落。


    到達底樓,人流湧出,他倆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出了住院部,他突然拉住她,輕輕叫了一聲:「芳華。」


    芳華點頭,看著自己的手被他拉著,心裏是小不自在的,可隻能忍著。


    「怎麽了?」


    「你媽……不,我是說咱媽,好相處嗎?你跟我說一說吧,讓我心裏有個底。」


    這語氣,似乎有點……


    芳華愣了愣,突然想:他說得這麽正經,不會是在緊張吧?


    「你,你該不會害怕見我媽吧!」


    她有點難以置信。


    秦九洲當然不願意被看扁:


    「倒不是怕,那是你媽,我丈母娘,多了解點,多討巧點,我好過關……畢竟我的確把你拐來了。要是被罵慘了,那我的玻璃心會受不住。」


    聽著像是在開玩笑,但隱隱的憂慮還是被她發現了。


    「你就放心吧,我媽最疼我了,而且我也已經和她說明白了,想和你試一試,所以,我相信她不會為難你的……走了……」


    卻被他拉了迴來。


    她疑惑的轉頭,看到他眼神亮亮的盯著自己:


    「是嗎?你真這麽說的?」


    「對!」


    這個字一出,就被他給拉進懷,輕輕的就給摟住了。


    「這下我就放心了。」


    唉,現在,他真的是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總是對她動手動腳。


    「去吧!」


    芳華臉紅紅的推他,看到母親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親親我我呢,心裏怪別扭的。


    「嗯!」


    秦九洲沖丈母娘走去。


    芳華沒跟上,母親說了,要和他單獨談。


    *


    桑緣站在池子邊上,正看著水底下遊得歡快的魚。


    秦九洲走近,看著這個為生活奔波了大半輩子,如今雙鬢已漸白的女人——芳華的母親,一時不知要怎麽稱唿,看人家那臉色,不太好,他若直接叫媽,可能有點不太合適。


    他想了想,還是叫了一聲:「阿姨,您找我是嗎?」


    桑緣轉過了頭:「對。有些話,我必須和你說一說,尤其現在,芳華的爸爸這樣了,沒法管,我這個做媽的就得好好管一管你們這個事的。」


    「應該。」


    「你是結過婚的,對不對?」


    「是!」


    秦九洲點下頭。


    「那恕我冒味的問一下,你愛你已故太太嗎?」


    桑緣的問話,有點咄咄然,問的也特別的隱私,如果換作是別人,秦九洲斷不會作答,但她是芳華的母親。


    「我們感情很好。」


    他先表述了一句,繼而說道:


    「阿姨,我知道您這一問是什麽意思了:再婚的人,往往會把前後兩任放在心裏進行比較,您是擔心,我因為對第一任太太用情過深,而影響到第二段婚姻,您怕我委屈芳華對不對?」


    如此這般的直接道破,令桑緣不覺一驚:這個男人太能洞察人心了。


    「你很厲害。」


    她承認:


    「這正是我擔心的。一個男人,如果心裏有過一個深愛的女人,再婚後,現任太太要是超越不了前一任,那麽他的心裏就會永遠裝著前一任,一旦,他在生活中表現出這種情緒,那麽他們的婚姻就會麵對危機。」


    「您放心,這種危機,不會出現。」


    他的迴答,是那麽的篤定。


    「哦,是嗎?你憑什麽這麽認定?」


    秦九洲靜靜想了想,才迴答道:


    「一輩子,有時會很長,有時也會很短。七年前,我以為我這一輩子會和她走完,結果她隻陪了我一年又三個月,我卻用五年多的時間,才從那個過去走出來。而帶我出來的人就是芳華,是她讓我開始嚮往起將來。」


    換而言之,芳華這個存在,已經超越他亡妻對於他的影響力。


    這就是他想表述的。


    桑緣聽得很清楚,終於緩了一口氣,又細細思量了一番,那份擔憂卻又繃緊了起來,繼續往下有力的陳述起自己對於這樁婚事所心懷的隱憂:


    「秦先生,菊珛說,你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有自己的房產,自己的車子,身價不小,在這裏,請再容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家裏是做什麽的?真容得下我們家二妞?


    「我知道我們家二妞長得好,可長得再好,生在我們這種普通人家,高攀了夫家,最終還是得被人說三道四。因為有錢人家為了維護他們的利益,都會娶門當戶對的太太。很顯然,你們家和我們家,在門戶上並不對等。


    「我嫁女兒,不求她如何如何富貴,隻願她過得開心。所以,如果那孩子事先跟我說,她要嫁給像你這樣的男人,我肯定反對。


    「那傻丫頭已經被一個有錢人家的二世祖傷了心,我不想她再被一個有家底有故事的男人,騙了身,賠了青春,再傷一次……


    「我這麽說,可能有點太過,但,說真的,光看你開了那麽一輛車,我就特別不放心。


    「男人沒錢,也許會很窩囊;但是男人若太有錢,可能就不止一個窩了。


    「我說話直,希望你不要介意,但事關我女兒一生幸福……所以……還請你諒解。」


    秦九洲一臉平靜的聽完之後,沒有馬上作答,而是先來了一個反問:


    「阿姨,在我迴答您之前,能容我先問一個問題嗎?」


    「可以。」


    「之前,芳華和韓啟政談戀愛時,您有這麽多顧忌嗎?」


    「這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


    「他們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礎,我和韓啟政也處過一些日子,那孩子人挺好,就是有點不成熟。當初我能同意,是因為他待二妞是真心的,二妞心裏也有他。所以,那個背景就忽略不計了。可事實上:忽略不是明智的做法。因為兩家相差太多,芳華受了不少委屈。像我們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能不比有錢人家的娃娃來得金貴,但每個孩子,在我們眼裏,都是寶貝疙瘩。所以,我們寧可她嫁得普通點,得到夫家人的尊重,也不要她嫁高了,受他們一輩子的白眼。關於這一點,你能理解嗎?」


    可憐天下父母心。


    秦九洲聽出來了,芳華有一個很疼她的好媽媽。


    他點了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首先,我想跟您說的是:我是做房地產的,在寧市和幾個朋友合夥開了個公司。


    「我呢,個性比較孤僻點,但十六歲已在經濟上和父母完全獨立開。二十歲,自立戶頭,這些年,除逢年過節,我幾乎不迴家,家中父母早已不管我的生活。事實上,他們如今年事已高,也已經管束不了我。


    「現在,他們隻求我可以娶房妻子,在妻子的人選方麵,他們不會來幹預。以後,我們會各過各的。


    「不過,由於我和芳華領證領得急,這事,我還沒和家裏提倒是真的。


    「第二,對於婚姻,我的態度很認真,沒有玩玩的意思,這麽口說無憑的,我想您也不信,但您可以看著。


    「第三,關於花心,我祟尚的是合則聚,不合則散。所以我不想向您保證什麽,我隻想和您承諾這麽一句……」


    他停了停,咬字清晰,迴答有力:


    「她若不離,我定不負。她若放手,我定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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