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彼時,韓啟政正在絕食抗議。


    他的腿斷了,隻能躺在床上,手機被沒收了,房間裏的電話線被拔掉,筆記本上不了網,他徹徹底底和外界失去了聯繫。


    一整宿,他都在想要怎麽迴去寧市,可現實是,他根本就沒辦法逃脫升天。


    清晨時分,門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韓啟政的視線裏,這人臉上不帶任何神情,眼神看任何人都是淡漠的,就好像所有人在他眼裏全是陌生人,哪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這人是他的哥哥韓啟臣。


    可是,從小到大,他從來沒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作為哥哥的關愛過。


    不管他如何親熱的喚他作哥哥,他從來不會把注意力投放到他身上。疼了也不哭,喜了也不笑,不高興也不會發脾氣,成功了也不會洋洋得意,滿臉驕傲……就像一塊沒有溫度的冰塊,從不知道要關心別人,自然也不曉得如何溫暖別人。


    可今天,這個遠在他市工作的哥哥居然迴了家,而且還給他送來了早餐。


    他看著,愣了愣,以為這是幻覺:這麽多年了,這個哥哥,可從沒在他身上表現過愛護之情。


    韓啟臣端著早餐,來到床邊,聲音是沒有任何溫度的:「阿政,吃飯了。」


    「哥……你,你怎麽來了?」


    韓啟政啞著聲音輕叫了一聲,而後便倔強的轉開了頭:


    「不管誰送來,我都不會吃。」


    他用態度表達了他的心誌:不將他放出去,他絕不進食。


    韓啟臣麵無表情,把食物放到床頭櫃上:「你吃不吃,跟我沒關係,反正,受罪的是你自己。」


    這話,說的夠無情。


    「那你還來?」


    韓啟政語氣很是惡劣。


    「我來看看你蠢成什麽樣了?」


    在這個家裏,母親說話是溫和的,父親是嚴厲的,就屬這個哥哥說話特毒。


    韓啟政聽的很不高興,臉,一下發沉,啞著聲音怒叫:「出去,你給我出去……」


    「放心,我會出去的。和蠢人待在一起,我怕我也會變蠢……」


    韓啟臣那嘴,損起人來可真是不要不要的。


    「韓啟臣,你這是故意來看我難堪,故意來氣我的是不是?就算是個路人,也不會趁這個時候來落井下石的,你可是我哥哥,至於要在這個時候來挖苦我嗎?」


    真是要氣死他了,他怎麽會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當中?


    父親隻顧公司利益,家族利益,母親隻算計自己的利益,有個哥哥,從不把他當弟弟,弟弟落難,做哥哥的也不曉得拉一把,居然特意跑來奚落自己。


    「挖苦你?」


    韓啟政冷哼一聲,唇角盡是譏誚與不屑:


    「你太抬高自己的身價了。要不是媽讓我過來看看你,你的死活關我屁事。」


    「你……」


    這人太太太氣人了。


    「早餐我就擱這了。愛吃不吃,隨你。真想尋死,直接點……」


    啪,一把水果刀擱在了托盤邊上。


    「你可以拿這把刀給自己捅上幾刀,相信血很快會放光的。到時,家裏人想救你也救不迴的。包管有用……」


    韓啟政徹底無語了:「……」


    他發誓,他真沒見過這麽狠心的人。


    「怎麽又不想死了?鬧絕食隻是嚇唬嚇唬人的?」


    嘲諷之色很明顯的在韓啟臣臉上浮現出來:


    「太幼稚了。以死來威脅爸媽,隻能說明你還沒長大。


    「一個真正的男人,可以在外頭橫,讓他們懼你畏你,但是,迴到家之後,你唯一該做的是溫暖家裏人,而不是成天成宿的鬧得家裏不得安生。


    「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會用這種軟弱的手段逼家人就範,隻會欺負家人的男人,不是男人,那叫廢物。


    「我看你真的挺廢物的,那叫芳華的真要跟了你,那也就是傻瓜一個……」


    這一句句損人紮人的話,深深的刺痛著韓啟政心裏那敏感的神經。


    「我的事,不要你來管。」


    他漲紅了臉,氣得整個人都要炸了,要是自己能動彈,他一定過去狠狠和他掐一頓,這些話,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


    「我是不是廢物關你屁事,韓啟臣,我被爸媽數落也就算了,你也要來數落我?出去,給我馬上滾出去!」


    扯破了喉嚨一般,他大吼了起來。


    可韓啟臣一動不動的,繼續冷笑道:「惱羞成怒了?這麽沉不住氣。果然是廢物。」


    「你……」


    韓啟政怒目相對,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韓啟臣卻視若無睹:


    「放心,我馬上就會走。但得等我把話說完了。


    「自己捅了婁子,就得自己補。除了你自己,誰也不可能幫到你。


    「你和芳華走不下去了,這個現實,已經***裸擺在眼前。你除了認清形勢之外,隻能接受。


    「成人和孩子之所以不同,就是成人得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也許你會說,你不愛那個女人,你沒法娶。


    「事實上,沒有人規定,婚姻中的兩個人必須是相愛的。即便不愛,還是能結婚,能做夫妻,這就是現實。


    「韓啟政,你可以不愛她,但是你必須學會妥協。


    「在你不夠強大之前,你能做的隻能是委屈求全。等哪天你能淩駕在別人頭上時,才有那資格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再說了,結了婚,還是可以離婚的不是嗎?而且,家裏也沒有馬上讓你結婚的意思。


    「如果現在非要為一時的利益爭一個魚死網破,那麽,你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相反,要是你肯將它當作是一次教訓,順著來,你可以多得到幾年的時間來開拓你的人生,從中挖掘你的社會價值。


    「一旦你像九叔那樣,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主導權就會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而在之前,你除了妥協,別無辦法。


    「與其靠別人來救,不如靠自己自救。這個道理,你該好好悟一悟。


    「我呢,還是建議你好好吃點東西,欺負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意義。相反,你得要養好它,有朝一日才有可能反擊。


    「真要將它弄壞了,那麽,未來的六十年,你得仰人鼻息的生活。


    「難道你真的想這樣窩囊的過一輩子,就沒想過要怎麽改變,才能讓自己揚眉吐氣?


    「韓啟政,你二十五歲了,不是五歲。九叔二十五歲時,早已在地產界穩占了一席之地。為什麽當初他能不顧一切的把家裏看不上的姑娘娶進門,而你卻這麽被動?


    「其中的原因,你想過沒有?


    「現在,你的情況比他可複雜多了。就算家裏人同意你娶芳華,還有楚家的人盯著不放。


    「你說,你是想坐牢,還是擔下這一切,把苦水往肚裏咽,趁年輕發展自己?


    「還有,最關鍵的,你就他媽的沒想過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在暗算你的嗎?


    「隻知道和家裏人鬧,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行動,讓自己一直陷在被動當中,你要是不蠢,這天下就沒有蠢的人了……」


    劈裏啪啦扔下這段話後,韓啟臣轉身就走。


    但效果是很明顯的,如醍醐灌頂一般,這些喝叱,讓韓啟政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他到底是個受過多年高等教育的人,道理什麽的,其實都懂,隻不過,這些年,他從家人手上予取予索慣了,遇上事情,最直接的想法是,找家人幫忙,而忽略了培養自己的辦事能力,承受能力差的確是這麽一迴事。


    可人都是要長大的,一直依靠別人,是有點恁沒用的,也難怪哥哥會瞧不起他。


    韓啟政盯著那哥哥離開,眉心擰的深深的,有一點,哥哥說的沒錯,求人不如求己。


    他坐了起來,將那飯菜給端了過來,聞著那濃濃的香味,肚子咕咕咕就亂叫了起來,也許接下去他會很委屈,可是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些委屈還迴去的。


    眼淚簌簌在淌,因為他知道那將是怎樣一個漫長的過程。


    當父親再次走進來時,他終於屈服了:「爸,我聽你們的。你們要我訂婚我就訂婚,你們要是結婚,我就結婚……」


    從這一刻起,他會學會長大,勢要將暗算自己的人找出來。芳華那邊,他不會輕易放棄。


    隻是,他料想不到,一直以來他最害怕麵對的事,終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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