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爺爺的弓好漂亮!”趙風宸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道。


    笑著點點頭,朱日可不會將這個孩子當成一般人,摸著自己的無眉道:“你想問什麽,大膽問吧。”


    “我剛剛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好像是一種特殊的震動,有點害怕。”


    黃三千道:“可能是打雷吧。”


    剛剛若是李避和楚大不出手,怕是朱日的雷鳴箭便會直接射穿攻擊的李之之。


    隻是不知趙風宸感受到的是李之之的披掛八震,還是朱日的弓鳴!


    平靜了三年的尋夏城,雖是時有暗波湧動,但表麵上總是風平浪靜的。


    知縣葉慕波的更換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人說他是得罪了某位祥符的大人物;


    有人說是包子鋪的殺人事件影響了他的官位;


    也有人是說問柳樓手段通天的老板,不滿足葉慕波對七位仙女之死的調查……


    曾經如日中天的葉知縣,到頭來身死,甚至擊不起江湖的一層浪。


    小小的尋夏城,遍布著天下十五路諸侯和皇城司的碟探,眾人都心知肚明,泰安和西楚三十萬遺軍的命運,總歸是要有一戰的。


    趙邦給何運鴻的官位,不過是眾人都能懂的懷柔;


    但是司徒智川給何運鴻的皇恩榜第一百零八位的西北王的稱號,無疑是告訴整個江湖,何運鴻終究不是朝廷的人。


    這命運之戰,隨著九皇子的“去世”被瞬間引爆。


    一時間天下人的焦點都放在了西北。


    那個距離雁門關最近的尋夏城,今日又湧進了五萬拒奔軍。


    一身血色鎧甲的男子,麵上覆有血色鐵麵,手持一杆褐色木柄的長斧頭,騎乘著產自西域樓蘭的汗血寶馬,帶著天下人的注視,踏入了這座小小的尋夏城。


    新上任的尋夏城知縣子舒,和著一身錦觀之服的昆定,跪於血甲男子的麵前。


    額頭深埋於雙手之間,微風陣陣絲毫不影響兩人的跪禮。


    整個尋夏城卻無人會嘲笑這二人的拘謹。


    褐斧血甲汗血馬,首路諸侯孫黎楓!


    毫不誇張地說,此人便是這條從尋夏通往祥符之路上的皇帝。


    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掌控著整個泰安第一防禦步卒的拒奔軍,整個泰安唯一一個見天子可不跪的男人。


    “子舒。”


    孫黎楓的聲音宛若三月的雪水,通體冰涼刺骨,直指人心。


    跪在昆定左側的子舒,慌忙應聲。便是額頭已經貼緊了這尋夏城中的灰色石板路麵,子舒出聲之後,這塊地板又是被深深跪下去了三分。


    一旁的昆定便是連唿吸都已忘記。


    “我讓你找的藥,找到了麽?”孫黎楓看著子舒露出的後背,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殘忍。


    “迴大將軍……藥,藥……那三箱藥不見了蹤跡……”


    “迴大將軍,藥被一個江湖郎中帶走了,那個郎中現在在雁門關,被何運鴻認為了義子。”


    急促地說完自己猜來的情報,昆定閉緊了雙眼,孫黎楓沒問他,他卻是搶著迴答,這無疑是在找死!


    但是,昆定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身旁之人死去。


    下一秒,一柄褐斧生生劈裂子舒!


    騎著汗血馬的男子,一拉韁繩,跨過昆定的身邊道:“最好不要騙我……”


    經過子舒屍體身邊時,血甲男子拔出了褐色長斧,子舒劈裂的華服中,露出了他背後栩栩如生的一條銜尾蛇。


    待著五萬大軍在那人的帶領下離開了城門之處,昆定這才緩緩起身,雙腿無力地坐在街角之處。


    跟著昆定前來迎接孫王的迎賓之伍近百人,此刻卻獨活了他一人。


    抽出懷中那條繡有鯉魚的毛斤,擦著額頭的汗水,昆定忍住渾身的顫意,兀自咬著牙說:


    “孫黎楓未到尋夏城,毛巾會血色毛巾率五萬拒奔軍駐紮白馬軍營。


    其中,鬥之內力境界的高手十五人。”


    隻見昆定背後的牆角處,走出一個身姿搖曳的身影,恰是一個麵目清秀正眉眼帶笑的小太監。


    瘦小的童讓衣著一絲不苟的太監服,腰身自然而然微彎著。交疊於身前的手指正翹著微微的蘭花指,細聲細氣的自語道:


    “黎大人托我問候您等,皇城司永不忘您的功勳。


    昆定哥哥,節哀……”


    昆定收起那卷畫有鯉魚的毛斤,看著小太監搖搖晃晃地離去,這才走迴子舒的身邊,款款收攏他一分為二的身體,低聲抽泣:


    “莫要怪夫君無能,我又如何是血色毛巾的對手呢?”


    於毛巾會潛伏了十年之久的二人,卻不想今日便被斬殺一人,毛巾會是發現了他,還是沒有發現呢?


    昆定不敢賭……


    抱著那合不攏的子舒的屍體,昆定心頭生出一絲濃濃的愁苦。


    當年千名孩童麵對皇城司養盅的考核,唯有子舒、童讓和他從千人中被選拔出來。


    童讓步入了黎門,他們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三人重聚之時,卻不想一人身死,活著的二人莫敢相認。


    六歲習武,七歲殺人,八歲便是千石高手。


    二十年的時間,子舒與昆定距離小宗師的門檻隻有一步之遙,在這個不允許有情緒的皇城司,二人暗自鼓勵著走過了多年的黑暗。


    麵對世間他人,二人的表情不會有絲毫的變化,便是美冠天下的嬌豔女子也好,還是身材勾使千萬男子的嫵媚尤物也罷,皆是不會讓昆定動情。


    這世間,除了皇城司的黎傾,昆定眼中的人隻有子舒一人。


    沒有親身經曆的黑暗,如何能感同身受生存的不易?


    無形中,子舒便成了昆定生存的意義。


    子舒在,便是皇城司布下弑皇之大逆不道,昆定一樣敢做;


    子舒亡,這世間江湖廟堂,對昆定又有何種意義?


    抱著子舒冰涼的屍體,想著清晨還抱著自己的男人,在這一個卻隻剩著合不上的眼睛。昆定無聲地抽泣著,迎著紅熱的暖陽,昆定卻覺得這世間如此寒冷。


    顫抖的雙手慢慢捏成了雙拳,解下自己的衣物,露出結實的上身,昆定蘸著子舒的鮮血,在自己的胸口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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