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國外中立地段,塔爾寺。


    “比起朝代的更替,中原六朝逐鹿混戰,西域十六國紛爭不斷。


    統治的權力宛若這陰陽輪迴,各憑氣運興百年,到了該滅亡時,便要滅亡;該統一時便要統一。


    戒吹!你可知為何諸多師兄之中,選擇了你為此劫布道者?”


    戒吹雙手合十,一身灰色的僧衣潔淨又得體,雙眼清明如皓月當空,袒露在外的小臂上筋肉分明,低頭於眾多僧門弟子身前。


    論參禪,戒吹的悟性當屬第一,不論是戒字輩,還是悟字輩。也隻有戒吹能從身邊任一一事中參禪悟道,能將佛語轉為世間最簡單的道理。


    論實力,戒吹內力也是同輩之中的翹楚,跟著掃地之僧練就的一身雪夜掃地不濕身的本領,當屬整個塔爾寺的弟子最不願交手的僧人。誰和他打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任你功法再強,打不到也格外憋屈。


    眾多弟子此刻都在等待著戒吹的迴答,這問題就是此次選拔的考驗,首座悟言長老已經問過每一個人。自然他們都失敗了。


    若是這小師弟也答不出首座心中的答案,那他們戒字輩這一次的下山名額又要落空了。


    一片落葉飄過,隨風落地,隨風而起。


    戒吹緩緩伸出雙指,夾住這片落葉道:“世人避不開月之陰晴圓缺,千百年的曆史長河中隻有我佛門能屹立長存,為何?”


    鬆開二指,落葉翩然而落,戒吹躬身道:“佛門是這風,承風渡人;世間人卻是隻願做這片葉,起起伏伏欲要遮天,卻不知終需入土。”


    悟言輕輕點頭,若是這戒吹和其他戒字輩的後輩一樣,隻是正麵迴答自身的優勢,那他們自然是不能下山的。


    佛門無我,我即為空。


    戒吹有心,胸懷天下。


    “善!


    戒吹,此次下山,先去西域十六國,再去那泰安去見識一般就好,不要過多勉強自己。”


    眾多師兄激動之時,戒吹不屑地暗中輕笑一聲:老家夥,套路越來越多。


    但凡現在戒吹露出一絲興奮,悟言都會瞬間取消他的資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亦是佛門所求之境。


    “首座還未告知步何種道,傳何種禪?”


    悟言滿意地閉上了雙眼道:“禪在你心中,下山吧!”


    “弟子該何時歸來?”


    “世間不需要你之時。”


    “可有弟子需要的注意事項?”


    “你自己清楚。”


    “可要弟子采購何種東西?”


    “你有錢嘛?”


    “沒有。”


    “出家人不打誑語!買東西終要付錢的,不可隨意沾世間因果。”


    “山下有人欠我錢。”


    “那你買一桶金迴來吧,塔爾寺的佛也該上一上色了。”


    “弟子懂了。”


    悟言雙眼微睜,看著飄落於身前的樹葉,輕聲道:“告訴你的師兄們,你懂了什麽?”


    眾人一頭霧水,怎麽這時候也能參禪?


    “弟子若不說欠錢之事這是因,首座便不會說以金刷佛這般不可為的果。做不到的果,會生出更多不善的因,導致更多不善的果。


    世間因果便如此,首座是在提醒戒吹,不可輕言江湖事,不可輕碰江湖情。世間因果自有始終,無端之因必生無端之果。”


    “善!”


    直起身,戒吹帶著衣袍袈裟,徑直下了山。上一次離開塔爾寺,還是五年前去長景嶽治病論道。


    “算著時間,那家夥也該下山了吧?為了這次下山,可讓灑家把牛給吹壞了!”


    ……


    悟言想到什麽,從衣袖中拿出一粒恢複傷勢的龍虎丹,看向麵前的數百位戒字輩弟子。


    “你等去追上小師弟,將這丹藥給予他,他的病還未完全好。若是追不到他,你們便從山下蛙跳迴來。”


    “佛門龍虎步!”


    “淩波微步!”


    “遊魚身法!”


    ……


    數百人各施神通,卷起場中一片塵土飛揚,送不送丹藥倒是次要,他們可不像蛙跳迴來!


    首座不會去監督他們,但若是到山下他們沒有追到小師弟,就必須跳迴來。這便是佛門的規矩,規矩自在人心中。


    小師弟的身法可是塔爾寺中出了名的,這也可以看做是首座對眾人心性等待一次考驗。眾人自當是全力以赴,凡人走路都要三個時辰的山路,最快的僧人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山下。


    身後之人還在期待時,卻是看著大師兄已經開始蛙跳上山了。果然,小師弟的身法還是無人能及……


    “咦?師兄他們這麽快就結束晨課了嘛?”


    首座輕輕點頭:“去練功了!”


    “厲害啊!”


    首座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太浮躁了,就沒人想到戒吹離開前肯定要去和掃地前輩和住持報備的嘛?


    迎著耀眼的陽光,白眉塔爾寺住持元明站在悟言的身後道:“是劫是節,皆在一念間。戒吹下山治得好他的病,不知治不治得好他的心。”


    悟言無言,元明心明。


    “大師兄加油!馬上就到山頂了……


    六師兄今天有點慢噢。馬上就追上前一個人了……


    九十師兄不錯啊,這速度可真不慢,馬上就到了……”


    眾人看著戒吹從山上走下來的時候,心底當真是崩潰的,怪不得他們追不上這家夥,原來他就一直沒走!


    此刻戒吹的鼓勵,簡直就是捅在眾人心頭的軟刀子!


    還有這個“馬上”,未免也太遠了吧?


    ……


    “山下的人們像老虎,


    吃人那個不吐骨,


    長成一個胖乎乎,


    走起路來咕嚕嚕……”


    迷迷糊糊的李避剛剛清醒過來,就聽到了這般歌謠,他還以為做夢,那個家夥的聲音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五年前,塔爾寺的住持帶著一個奇怪的病人踏上了長景嶽,一方麵是住持要和大師傅論道,另一方麵卻是因為這家夥的病情:


    明明是一個好男兒,每月卻會有一次大排血。脈搏強勁有力,如擊鼓傳聲一般轟轟作響。


    大師傅查不出病因,這世間醫術雖不少,但人的奇病更多。


    沒有治好這家夥,但他那張嘴卻是讓李避映像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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