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管飽的!”


    三人正笑成一片之時,一麵上帶著一道傷疤的中年素衣男子款款坐在了鈺苓的身邊,自顧自地端著一碗剛出鍋的牛肉麵,輕聲道:“公子小小年紀,心性尚佳,又懂醫術。


    隻是在下不知,你們因為何事,而如此高興呢?


    是因為闖了雁門關沒被抓住嗎?”


    四人渾身一涼,當即就要各自逃脫,卻發現不知身後何時出現六人,剛好限製住了每一個人的動作。


    “小郎中,現在咱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吧?”


    剛剛還是人來人往的麵館,此刻已然寂靜無聲,沸滾了一清晨的牛肉湯也在這時安靜了下來,拉麵的師傅早不知去了哪裏。像是整條街都迴歸了深夜的平靜,一切隻是因為鈺苓身旁坐著的男人。


    西北王鎮軍大將軍何運鴻!


    轉動著手中的碗筷,名傳千裏的何運鴻卻更像是一個孤獨的中年男子,沒了征戰沙場的銳氣卻多了些許老年人的暮氣。


    端起手中的麵碗似乎並不著急李避的迴答,他喝了口辛辣的湯一口氣吃完碗中的麵,滿足地歎了口氣,輕聲呢喃道:


    “我此生敬佩過兩個人,一個是都城的司徒智川,他將我放在了百戰不死的皇恩榜上,是我成就了這個名號,也是這個名號成就了我。為將江湖人與廟堂劃分開來,那個將天下劃分為十九橫十九縱的男人,定下了這個獨特的皇恩榜。


    皇恩榜上一百零八人,便是天下擁有免死金牌的人,這是廟堂對江湖人的肯定,亦是對江湖人的捧殺!


    上榜者廟堂絕不出手傷其人,同樣的,誰能殺死榜上人誰便能取代他。


    我佩服這個司徒老賊的算計,為了安平天下不惜動用此招!


    而另一個我佩服了一生的男人,就是你爹!”


    這一瞬李之之與李避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轉,李之之不再是一臉玩世不恭的調皮色,李避亦不是那任人宰割的小郎中。


    李之之四百石的內力轟然震退身後男子,李避雖隻有十五石的內力,卻也是借著之之的動靜掙脫了束縛自己的男人。


    兄妹二人背貼背迎敵,一片整齊的腳步聲出現在四周,這一刻卻是發現整個牛肉麵館都被移動的八牛弩包圍。


    眼光微動,李之之輕聲道:“搞不過,他比苓鈺還要強!”


    李避雙手握住兄弟賜予的短劍,心頭多出了一絲踏實與不甘,自己明明很小心了,為何下山六天就會被人拆穿呢?


    “博小二呢?”


    李之之看著那一臉猥瑣,趁亂躲在桌下的博小二,正欲嘲諷,感受到對方的內力,眼中現出震驚之色:“這……這家夥比這大叔還要強!


    博小二,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開藥鋪麽,你有本事在裝什麽慫?”


    緩緩站起身的博小二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木扇,起身之時渾身氣息瞬間變換,撐開手中白木之扇,上方赫然寫有四字:人生如戲。


    “到底是公主陛下,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實力,西北狐博小二,雁門關二當家,拜見皇子陛下!”


    說著,博小二竟是直接俯身行禮,這般驚恐、傲然、誠服的態度,竟是變換的如此協調,沒有一絲破綻,不禁讓李避懷疑起,此人是不是還在演戲。


    皺眉看向鈺苓,李避想通了一切,握緊了手中短劍憤憤道:“所以,從我們一進入尋夏城就進入了你們的圈套麽?”


    鈺苓按著右腹的傷,小心翼翼地悄聲道:“鈺苓不便行禮,還請陛下海涵。不是您陷入了我們的圈套,而是您將這江湖想的太過簡單了。您真的以為畫個麵臉烏黑,替人看病,就能得到雁門關的特赦,而進入您的家嘛?”


    二人說罷,便是一左一右站在了何運鴻的身後不再出聲,何運鴻揮起右手退散周圍之人,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樣道:


    “坐下吧,我說完你們再想著怎麽脫身吧!”


    諸多八牛弩的弓手瞬間離開此地,便是暗中隱藏的內家高手也是悄然離去。有些話該他們聽,有些話他們不能聽。此刻他們靜靜地以牛肉麵鋪散開來,將幾名黑衣人手刃後輕笑著:


    “皇宮中養尊處優慣了,還想在西北橫?將這周圍所有想靠近的碟探全部殺了!”


    看著兄妹二人乖巧地坐在凳上,何運鴻取出一柄長刀道:


    “道統前十年,我與你父親曾有一戰,不分高下。那年你七歲抱著兩歲的她,坐在離開雁門關去往長景嶽的馬車中。


    西楚先皇不愧是人中翹楚,皇恩榜第一百零八名的排位當真是名不虛傳,輕傷一臂的代價便將長刀架於我的脖頸。


    我隻是個窺伺免死地位的江湖漢,卻不想你父親問我,可願意當那西北王?


    我隻想活著,他想的卻是天下!


    這便是我和你父親的區別,他傳我雙斧破敵功。在那山崖下留下了兩具無頭的屍體,然後江湖通緝我,告知天下西北王的孩子慘遭毒手。


    十年前,他便想好了一切的退路。


    告知我十年後,安排龍翔軍為雙斧之人打開通口放我進入,讓我名正言順的得到雁門關……


    這番恩情我又如何報答?”


    李之之快言快語,她本就不喜歡按著李避的說法,假裝另一種性格,此刻再無絲毫忌憚道:“那你報恩的方式倒挺獨特,屠其滿門,焚其全屍,奪其寶刀,占其名位!好一個知恩圖報。”


    李避沒有出聲,殺父之仇便是心結,他下山的目的為醫天下而來,亦是為醫自己的心病而來。


    何運鴻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


    李避兄妹也有恨的由頭。


    何運鴻從懷中又掏出一物,平方刻印玉雕石雁,栩栩如生欲展翅震天的雁門關將印!


    可統禦三十萬邊關強軍,和那西楚皇室冠絕天下可斬山峰的寶刀,同時放於桌上。


    這口氣,何運鴻歎出了三年的壓抑,歎出了十三年的蟄伏:


    “完璧歸楚!”


    李之之沒有動,李避也沒有動,兄妹二人靜靜地看著麵前三人。


    三名內力達到鬥之級別的內家高手,也是這般靜靜地看著兄妹二人。


    牛肉湯沒了燒火的人凝住一層油,一如這麵館內的平靜,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停止流動,唿吸慢慢變得沉重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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