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在門上的人臉蜥蜴發出兩聲怪笑,用古挪威語大聲唱道,“有人找,我已經放他進來了,因為他說對了口令。您別擔心,我問了名字,他叫海姆達爾.斯圖魯鬆,這名字聽上去既熟悉也又令人放心不是嗎?!”


    聒噪的蜥蜴與栓在門當中沉重的門閂一起,伴隨門板緩慢開啟的聲音移動到了整齊的牆縫裏。盡管如此,仍然能聽見蜥蜴清晰而流利的抱怨。


    “哦,所以我討厭口令,也討厭有人拜訪,因為它們總是讓我夾在牆裏,我是蜥蜴,不是磚縫蛆,我更願意堅守在牆麵上。”


    海姆達爾憋著笑走進校長辦公室,耶爾韋校長坐在辦公桌後含笑看著他,聽到蜥蜴的抱怨後,她不鹹不淡的說:“你想讓我提醒你幾次,你從不曾趴在牆麵上,你一直都待在門上。”


    或許校長的話起了作用,也或許大門阻隔了聲音,蜥蜴的嘮叨從耳畔消失。


    “請坐。”校長溫和的說。


    海姆達爾坐下後,校長又道,“我已經接到你的離校申請,今天請你來是想與你親自談談。”


    “當然,我明白。”海姆達爾連忙說。


    自從收到紐倫行長的信後,他就著手準備出去跑一趟,有些事、有些人需要親眼見證。在海德格拉克,離開學校需要獲得校長的首肯,任何人無法替代,如同教授帶學生開展校外課堂,必須獲取批準。這所學校四麵環海,對於某些事情的處理,無法比照大陸上的學校,看上去或許無關緊要的事情在這裏很有可能成為決定性因素,或者說它們會變得至關重要。


    “你的申請上說明準備周四中午吃過飯後前往雷克雅未克,然後再去土耳其?”校長問。


    “是的,目前為止是這麽打算,但是具體行程如何隻有那天才能知道。”


    “你說的沒錯,計劃代表你做好了準備,腳下的路是否接受這樣的安排我們永遠無法預見。你準備去多久,什麽時候迴到學校,斯圖魯鬆先生?”


    “我盡量趕在晚飯前迴來,如果行程有變,可能會拖延一些時間。但是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在外麵過夜,一定趕在晚上10點前抵達學校。”


    “聽上去變數很大。”校長有些猶豫。


    海姆達爾猜想她是否由於某個人,才會在這件事上的處理上比平時更加謹慎。


    “我已經給我父親寫了信,他並不反對。”海姆達爾說。


    校長波瀾不驚的點點頭,海姆達爾還是感覺她的神態比之前輕鬆了許多。


    “我就說他的姓氏既熟悉又令人放心。”


    突如其來的尖細說話聲讓海姆達爾嚇了一跳,他迅速迴頭,驚悚感十足的人臉蜥蜴好端端的趴在大門麵向室內的這一麵上,體鱗的顏色從與門板相似的枯黃變成了和地毯相近的玫瑰紅。


    “別盯著我看,離開時不需要口令,而且我會含羞。”它高亢的嗓門倒是沒有體現出最後這點。


    “你是怎麽進來的?”海姆達爾忍不住問。


    “這話真滑稽,我是門閂,門上都是我的地盤。你不知道嗎?凡是動物,都有很強烈的地盤意識,為了保護自己的領地大打出手,勝者為王敗者寇。”居然操著一副悠然神往的口吻。


    “很高興你還記得自己是門閂,我還以為你把自己催眠成了噴火龍。”校長又來吐槽它。


    “啊啊啊啊!您真討厭!門閂怎麽了,門閂也有幻想噴火龍的權利,你不能剝奪一個門閂的生活樂趣,甚至取笑它的追求!”


    海姆達爾心想耶爾韋校長每天的辦公室生活一定相當多姿多彩。


    抵達雷克雅未克後憑借記憶和之前通過巫師問詢機構獲得的地址,找到了紙條上的那家酒吧。海姆達爾站在酒吧門口,對了下問詢機構提供的酒吧名稱和掛在門邊的招牌圖樣,確認無誤後,他推門走了進去。


    門裏麵很熱鬧,穿著巫師袍的男男女女熱情洋溢的相互交談,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海姆達爾謝絕酒保推薦的酒水,掏出一枚印有冰島古靈閣銀行編號的納特,擱在台麵上。然後,他站在原地打量了一會兒,確定方向後,穿過喧鬧的人群,走進通往後方客房的窄道。窄道的盡頭是一麵鏡子,左手是通往二樓的樓梯。


    海姆達爾在鏡子前靜默片刻,鏡子裏的人同樣沉默以對。


    他朝前邁步,彎腰,跨進鏡子,雙腳落地時,眼前出現的是北歐最繁華的巫師商業街角閃街。與此同時,應該躺在櫃台台麵上的那枚銅納特迴到他的手中。


    角閃街的名字源於一種名為“角閃石”的礦物,這種礦物為黑色,屬於含金屬礦物,看上去閃閃發光,實際上礦物裏含有的金屬並不像它的光澤煥發的那樣名貴。價值其實很平庸,所以角閃的名稱還有另一種含義:欺騙者。


    角閃街當初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確是騙子們的聚集地,這裏的商家以捉弄麻瓜為人生追求,幾乎天天都有麻瓜因買到出自角閃街的商品而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肉.體上的傷害,精神上的傷害,層出不窮,讓無辜且一無所知的人們苦不堪言。直到國際巫師聯合會正式通過了嚴禁巫師通過各種方法傷害麻瓜的法律,並且強製要求各國魔法部必須以最強硬的態度執行貫徹下去,這一現象才得到有效的遏製。


    角閃街被取締,街上的商鋪逐一倒閉,騙子們望風而逃或者鋃鐺入獄。十九世紀初,冰島魔法部經過長期的爭論和一場又一場的評估,被封閉了幾個世紀的角閃街終於重獲新生。當年臭名昭著的欺騙者大街如今成了北歐魔法界家喻戶曉的巫師商業街。雖然它的資曆無法與曆史悠久、有口皆碑的英國對角巷相提並論,但是,也許再過幾百年,角閃街會成為下一個對角巷。


    海姆達爾走進一家貓頭鷹出租店,店主正揮舞著魔杖指揮一口袋子往貓頭鷹籠子內傾倒貓頭鷹餅幹。店主背對著門,沒有發覺客人上門。海姆達爾悄悄關注貓頭鷹的進食情況,以及這些可愛的鳥兒吃的餅幹種類。


    袋子落地,店主轉過身來,吃驚的睜大眼睛。


    “……歡迎光臨,有什麽能為您效勞?”


    讓人鬆了口氣的是,大眼瞪小眼三秒後,他用蹩腳的英語重複了一遍。


    海姆達爾友善的微笑,“我想寄信。”


    “哦,當然。”店主殷勤的迎上來。“我的店能為您提供各種貓頭鷹,它們非常聰明,足以應付所有的突發情況。”


    “信被送出去前所有出租店都這麽講,信一旦沒有被送到,在店主嘴裏,貓頭鷹們突然就不那麽聰明了。”


    “看得出,您的經驗非常寶貴,您會發現,我的貓頭鷹對您經驗的累積將毫無助力。”店主很會說話。


    海姆達爾莞爾一笑,拿出信。


    “我需要您挑選一隻可愛的信使,把我的信送往英國的霍格莫德村。”


    店主接過信,笑容滿麵的說:“我的貓頭鷹每一隻都聰明又可愛。”


    結清了費用,離開貓頭鷹出租店,海姆達爾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兒,看到一家掛著電話招牌的店。這種店在巫師世界十分罕見,近些年發展出來的“怪物”,最初在魔法世界推廣它們時頗受爭議,總愛杞人憂天的政客們認為這是麻瓜進軍巫師世界的一種信號,所以它們的發展止步不前。如今隻有較有規模的巫師商業街可能會出現,畢竟電話這東西並非每一個巫師都能毫無芥蒂的把它們迎入自己的生活。


    他在門外湊著玻璃張望了幾眼,裏麵空空蕩蕩。略猶豫了一下,推門而入。門內的陳設十分簡陋,光禿禿的牆壁,牆壁上釘著幾個金屬架子,架子上擺著黑色的老式撥號盤電話,五大三粗的笨重個頭,在麻瓜世界想必已經遭到淘汰。


    一個女巫坐在牆角的沙發凳上,腿上蓋著一條破了洞的毛毯,腳邊的地上蹲著一隻黑乎乎的收音機。收音機沙沙的唱著巫師歌曲,喇叭失真嚴重,聽上去像戲曲演員吊嗓子,但女巫聽的渾然忘我,還跟著哼唱。


    海姆達爾隱約記得這首歌——《你用魔法偷走了我的心》,英國著名女巫歌唱家的成名作,德拉科購買了她的每一張專輯。


    海姆達爾發現女巫對自個兒的關注無動於衷,他摸摸鼻子,走向第一個架子。拿起電話後那邊很快被接通,話筒裏傳來嘰裏咕嚕的冰島語,斯圖魯鬆室長淚流滿麵,貌似隻聽懂了一、兩個詞兒。


    “請問您能說英語嗎?或者德語、俄語也行。”


    流利的英語很快響起,斯圖魯鬆室長又內牛了。


    “是的,我能聽懂……是這樣,我想打電話去英國,應該那麽辦?是的,我手邊有對方的電話號碼,好好,非常感謝。對了!”斯圖魯鬆室長忽然意識到一個應該立刻交待清楚的問題,否則他極有可能後悔終生。他一詞一頓道,“這通電話由對方付費。”


    海姆達爾等了一會兒,話筒裏傳來提示音,告訴他,冰島的巫師接線員為他接通了英國巫師通訊網絡,並提醒他,嘟嘟聲結束後,請他依照電話號碼撥動撥號盤。


    海姆達爾依言而行,又等了一會兒,那頭有了動靜。


    “你好?”


    他明明聽見了唿吸聲,卻聽不見對方的聲音。於是又喊了幾聲,依然得不到迴音。


    海姆達爾沒好氣的說:“如果你不願意通電話,為什麽還要提供電話號碼?”要不是對方在信裏再三強調他們的通話與信的內容無關,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費這功夫。


    “現在別跟我講話,我正在努力適應這鬼玩意兒。”格林德沃的聲音顯得很不情願。


    “……我過會兒再打。”準備擱下話筒。


    格林德沃的咆哮隨之而來,“我拒絕接這鬼玩意兒第二次!”


    海姆達爾又把話筒拿起來,“我不像你這輩子隻剩下把自己妥善藏起來這一個任務,我忙得很,別耽誤我的時間。”


    “接下來要去查卡雷爾.迪呂波?”


    海姆達爾並不否認,“如果你能提供他詳盡的個人資料,我就能免去這個環節。”


    “你肯定以為他是我的手下,或者追隨者。”


    “對,我還設想他可能是我們沒有掌握到名字的聖徒,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如果你能順便提供一份聖徒名單,真的再好不過了。”


    格林德沃沉默片刻,“每次你想讓自己討人厭的時候,做的都非常成功。”


    “謝謝,這話從你嘴裏講出來總是讓我倍感鼓舞。”海姆達爾把話筒換到另一邊。“別岔開話題,卡雷爾.迪呂波是什麽人?”


    “仇人。”


    “誰的?”


    “當然是我的。”


    海姆達爾大笑三聲,“格林德沃的仇人還能活到現在?”


    “怎麽不可能?我也是個人。”


    “很高興你又想起來自己是個人。”


    “如果時間再提前幾年,你肯定會為剛才的言論付出代價。”


    “所以我由衷感謝麻瓜發明了電話,更感謝你出於謹慎的考慮拒絕了壁爐,而決定與時俱進。”


    “……我們能和平相處十分鍾,不,五分鍾就行,你能安靜的聽我把話說完嗎?”


    海姆達爾清了清嗓子,“很抱歉,請您繼續。”他拿出懷表看了一眼。


    “卡雷爾.迪呂波的確是我的仇人,我們有一個相同的追求,那就是始終致力於把對方弄死,當然,我說的是50年前。”


    “你還活著,根據你的說法,對方也還活著。”


    “對,也就是說在這件事上我們都失敗了,他是我這一生中想弄死卻沒能弄死的兩個人中的一人。”


    “恕我冒昧的問一句,另一人是誰?”


    格林德沃一直沒有吭聲。


    “如果你不想說……”


    “沒什麽不能說,另一個成功逃過了我的魔爪的巫師,他在英國,現在是霍格沃茨的校長。需要我把他的名字詳細說一遍嗎?”


    海姆達爾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腰杆。莫非是錯覺?!他怎麽覺得老菜皮講的很曖昧呢?


    “謝謝,你可以繼續一聲不吭。跟你打聽這個是錯誤的決定。”


    “但是你已經聽到了。”


    “梅林在上,我不想分享你的純情小秘密。”


    格林德沃哈哈大笑,斯圖魯鬆室長注意到他沒有否認。


    海姆達爾說:“我感興趣的是卡雷爾.迪呂波,根據你提供的有限的這一切,我是不是可以把迪呂波看成反抗邪惡統治的自由鬥士?”


    “與我作對的就是自由鬥士?”


    “能夠堅持不懈把弄死你作為奮鬥目標這一點就很鬥士了。”海姆達爾頓了一下。“難道他是無奈臣服於大魔王淫.威,實際上時刻準備取而代之的不甘心小魔王?”


    “這一點你可以自己去探索,我無可奉告。”


    “你的模棱兩可想暗示我什麽?”


    “我確信我什麽都沒暗示。”


    “每一個在法庭上指天誓日強調自己被無能的巫師警察陷害誣告的殺人犯都是這種口吻。”


    “你真是時時不忘提醒我是殺人犯這一點。”


    “讓你不痛快了?抱歉,這可能是潛在的職業習慣。如果你現在去自首,我會替你求情。”


    “真的?”格林德沃明顯不太相信。“如果我被關進去了,還有出頭之日?”


    “這輩子可能不會有了。”


    “其實我考慮了很久我是不是應該去自首……我想我不會去。”


    “我相信你不會,就像我根本不會替你求情一樣。”海姆達爾說完掛斷了電話,又拿出懷表瞅了一眼,五分鍾的和平共處時間恰好宣告結束。


    海姆達爾在下午五點十三分抵達伊斯坦布爾,都來不及多欣賞幾眼沐浴在黃昏中的金角灣,便一頭紮進了車水馬龍之中。他很快找到了氣派的巫師銀行,每一家古靈閣都扮演著當地巫師街道上令人過目難忘的角色。


    紐倫行長站在門廳內迎接他,並在海姆達爾開口前說:“您願意屈尊前來,真讓我們受寵若驚。”


    老實說海姆達爾一點沒看出來,辦理業務的櫃台後,妖精們有條不紊各司其職,每一個都像其他古靈閣銀行內的妖精那樣不苟言笑,仿佛被拖欠了幾十億金加隆。燈火通明的大廳內安靜的隻剩下錢幣交疊時發出的金屬摩擦聲。


    海姆達爾微笑,“我以為妖精從不驚訝。”


    “我們隻是從不在巫師麵前那麽做。”紐倫把他帶迴自己的辦公室。“要喝點什麽?”


    “茶就行。”


    “給斯圖魯鬆先生上茶。”


    茶壺和茶杯落在了茶幾上,斟了八分滿的杯子從托盤上飄起來,落在海姆達爾麵前。


    海姆達爾眨巴下眼睛,拿起茶杯。


    “您看上去很吃驚。”紐倫給自己倒了一杯妖精們更喜歡的飲料,海姆達爾不確定那是什麽,聞到那個味……不確定也罷。


    “我就是沒想到妖精會允許家養小精靈在古靈閣內出沒。”


    “……很高興聽到您這麽說,而不是出於指責。”紐倫冷漠的表情並沒有因為語氣而變得和藹。“我有幾個相處不錯的客戶,嗯,我是指我以為相處的不錯,他們在看到我們聘用家養小精靈為古靈閣服務後……怎麽說呢,有點震驚,似乎不太能理解。”


    “把老邁的家養小精靈的腦袋割下來掛在牆上已經不是家養小精靈唯一的歸宿,既然如此,妖精為什麽不能花幾個子兒享受相等的服務?”


    紐倫的心情貌似不錯,在妖精們的價值觀裏,錢是萬能的,用錢買來的服務讓他們非常有安全感,比用一堆條條框框束縛要安全得多。


    “我們談談卡雷爾.迪呂波吧。”海姆達爾放下杯子。


    “正有此意。我們已經調查過了,這個巫師沒有問題,恰恰相反,他很傑出。”


    “他是做什麽的?”


    “他是一個治療師,是那種得過獎的備受讚譽的治療師。”


    海姆達爾又把杯子端起來喝了一口,“真是出乎意料,我以為他是破咒語大師,至少他的工作與破咒語有關。”


    “斯圖魯鬆先生,謀生手段與特長不能直接畫上等號。”


    “你說得對。”海姆達爾點頭。“我對治療師這一行不是很了解,也不清楚這個領域中的傑出人才都是些什麽樣的巫師。”


    “我喜歡你的謹慎。”紐倫對他的猶豫毫不介懷。“在我看來,得獎和讚譽無法代表一切。”


    “關於這點我也深有體會。”海姆達爾自然而然想到了安德魯.安西普,又道,“也許我們應該設法從其他方麵打聽一下,我可以先給他寫個信,您看怎麽樣?”


    紐倫說:“您隻要確保把我們的財物和那個肮髒的賊從墓穴裏拖出來,過程如何我們並不關心。”


    “現在可不好說,”海姆達爾想了想,“您能帶我去看看那個墓穴嗎?雖然在破咒語上,以我的水準恐怕起不了任何作用。”


    “當然可以。”紐倫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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