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克多眼神詭異。


    海姆達爾隻當沒看見,聽到安娜都拔高了音量了,急忙說:“爸爸準備說的,不過他覺得我和威克多……所以就讓威克多跟我,嗯,交談了。”


    老爺的眼神更詭異了,直到安娜轉眼去看他,貌似在責備他工作不到位,就不慌不忙的說:“對,我是給他講過,但是每次說到關鍵地方他不是想辦法轉移話題,就是直截了當的讓我跳過這部分,所以,他說的對,他基本上沒進行過這方麵的交談。”


    “你這孩子,這有什麽好害羞的!”安娜笑了起來,海姆達爾窘迫的無以複加,安娜顯然沒注意到倆人在她麵前打了一次擂台,最終以威克多的勝利宣告結束。


    海姆達爾必須承認,他玩不過老爺。


    “既然你曾經和威克多有過這方麵的對話,一些淺顯的東西就不必複述了,”安娜的表情十分嚴謹,海姆達爾很佩服她能夠這麽鎮定。“我們就說點具體的吧,放心,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盡量詳細。”


    安娜拍拍他的手背,海姆達爾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們的交談持續了近三個小時,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海姆達爾一副燈盡油枯的樣子,威克多看他一邊飄著一邊撓牆就覺得好笑。


    “沒人跟你有過這方麵交談?!”老爺的拖腔特別不懷好意。“我怎麽記得你二年級的時候咱們就討論過?”


    “這能比嗎?”海姆達爾迴頭時眼神有點呆滯。“你那個叫做幹巴巴青春期1.0版,安娜這個是全方位性.愛10.0版……我覺得我聽了一場文字版的做.愛教程。”口述版性.愛寶典百科全書。


    想到這裏,海姆達爾尷尬的直摳牆,被老爺攬住肩膀遠離牆壁。


    “這房子表麵光鮮亮麗,實際結構相當糟糕,相信你也意識到了,你就別破壞它亮麗的外表了。”


    “爸爸絕對是上當受騙了。”對於錢,斯圖魯鬆室長有些高度的警覺,立馬就從尷尬的泥沼中解脫出來。“租金貴的離譜,一丁點小聲音都包不住!應該去找房東理論!”


    “小聲音?”威克多摸了摸下巴。


    海姆達爾又轉迴身去撓牆了。


    如果有後悔藥可以吃,他絕對會找個理由不去聽這講座,盡管很尷尬,但他的大腦以它自己的速度消化著那些知識——姑且說它們是知識——完全不顧他的情緒歡歡喜喜的接納下來了。


    “我隻是想找個機會親近安娜,拍拍馬屁啥的,所以她問我有沒有進行過談話我才說沒有。”海姆達爾對自己表示無語,若早知道會聽到10.0版,他就不那麽幹了。


    “為什麽?”威克多的目光有些遲疑,仿佛想不通他話裏的含義。


    “那是你母親啊!”海姆達爾理所當然的說。“我親近她不是應該的嗎?”


    威克多沉默片刻,一把抱住海姆達爾,咕噥道,“謝謝。”


    海姆達爾相信他原來對自己說的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夠被他家庭接受是發自肺腑的,在威克多看來隻要他倆好好在一起就萬事大吉了。生了個這麽有主見的兒子,相信他父母原來沒少頭疼,難怪第一次去他家時這一家三口相處起來就跟陌生人似的。


    口頭上是一迴事,真正碰上又是另一碼了。威克多隻不過表明了態度,不代表他真的無所謂,要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麽激動。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受委屈。”海姆達爾抱住他的胳膊,盡管曾經強調過無數遍,眼下還是要說。“那是你父母,你祖母,你的家人,作為晚輩,去討好他們,跟他們說話,哄他們開心,這都是應該的。難道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


    威克多沒有說話,手臂收的更緊了。


    海姆達爾無比得瑟的心想能讓老爺失態絕對是一項高超的本領,以後要抓緊時間多練習幾次。


    “看來我也應該想個法子親近隆梅爾和斯諾。”半晌後,恢複常態的威克多開始用鼻尖摩挲他的臉頰。


    “別,”海姆達爾真心建議。“我的法子隻適用我,我認為你和我爸爸還有叔叔保持現在的相處模式就夠了,不需要再進一步,如果你像我那樣去找我爸爸拍馬屁,他肯定會認為你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可能威克多也想到了那種可能,不禁笑了起來。


    “我能問一下安娜她怎麽對這種事情了解的那麽透徹?”海姆達爾還是有點在意。


    “我母親在嫁給我父親之前在一家巫師醫療機構工作,專門配合醫師為病人做治療恢複過程中的護理,剛和我父親結婚那會兒還在一家醫療進修機構上培訓班。”


    那不就是護士嘛,海姆達爾恍然大悟,巫師世界的南丁格爾。


    返校那天本來威克多和隆梅爾都要送的,結果安娜也要去,普羅迪一看老婆去了總不好他自己一個人留下吧,於是也跟去了。四個大人伺候他一人,從這裏去學校也沒幾步路,海姆達爾惆悵的表示不用了,他的據理力爭之下,四個大人才打消了一直把他送到學校的念頭。


    “下一站計劃上哪兒?”離開前,海姆達爾和威克多的父母聊了幾句。


    自從威克多畢業,工作也相對穩定之後,普羅迪和安娜就在黛絲的建議下通過旅遊來鍛煉身心,幾次遊程下來,威克多的父母漸漸愛上了出門瞎轉悠,如今出行的頻率比黛絲和維丁還高。


    “打算去埃及看看。”安娜說。


    “一定要給我帶禮物。”海姆達爾強調。


    安娜笑吟吟的替他順了順領子,海姆達爾聽到普羅迪的嗤笑,假裝沒注意,有時候就是要臉皮厚一些。


    “爸爸,我走了。”海姆達爾轉向隆梅爾。


    老爸說:“我會抽空常來看你的。”


    他曾經也這麽說過,來的頻率沒見增加,海姆達爾知道他是身不由己,就說:“您還是要注意休息,有些工作完全可以讓下屬去做嘛,凡事都親力親為還要那些手下幹什麽!”


    隆梅爾這兩天幾乎都在書房度過的,海姆達爾注意到書房的燈一開就是一晚上。


    隆梅爾哈哈大笑,父子二人擁抱了一下。


    最後是老爺。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威克多握著他的手,海姆達爾被他的專注目光瞧的有些不自在。


    “打球的時候注意勞逸結合,別沒完沒了的練習,能偷懶就偷著點。”海姆達爾可是親眼目睹過火神隊教練魔鬼的一麵,把球員往死裏整,不完成他的計劃不給飯吃,不吃飯能有力氣麽。


    威克多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微笑,把他摟在懷裏用力捂了捂。


    鬆開時,海姆達爾左右瞧瞧,然後出其不意的抓住老爺的衣領子啊嗚一口咬住老爺的嘴唇,吧唧吧唧親了幾口後又用力啃了啃,做完這一切,海姆達爾匆忙鑽進馬車,關上車門,捏緊拳頭砸了下車廂,天馬嘶鳴一聲,揚蹄奔跑起來,車輪後卷起一串串雪渣子。


    海姆達爾把頭伸出窗外,笑容滿麵的衝他們揮手,不一會兒連人帶車成了模糊的小團消失在漫天風雪中。


    老爺摸了摸嘴,發現斯圖魯鬆室長流了不少口水,當他擦到嘴角時唇瓣上有些發麻,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斯圖魯鬆室長剛才啃的有多用力,忍不住無聲一笑。


    轉眼接觸到仨大人曖昧的眼神,老爺不淡定的清了清嗓子,表情卻是說不出的得意。


    他到校的時間算早,寢室樓裏空蕩蕩的,走了幾步,海姆達爾抬頭,發現塔頂隱沒在黑暗中,最上方的幾麵小氣窗暴露在了視線裏,平時學生們是看不到那些小氣窗的。


    他來到壁爐邊的告示欄旁,上麵還貼著聖誕節前的訊息,撥開用人單位的宣傳畫報,能看見換書的告示;五、六年級的課表;尋物啟示;各研究室的通知;還有一些花花綠綠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字條。


    翻了半天,最後在角落裏看見輪值表,仔細查看一番,上麵沒有一月五日這一欄,海姆達爾轉身離開了告示欄,去摸門鑰匙的時候腳步略頓,他還是拿出了魔杖,對準塔頂施放了魔法。


    做完這些,海姆達爾通過門鑰匙刷地迴到了房間。


    與此同時,樓下進來幾個六年級的學生,正相互說著什麽,其中一人突然住了嘴,東張西望。其他人看他這樣也跟著閉上嘴,隨後發現塔內有稀裏嘩啦的水流聲,像什麽地方開了閘一樣。


    第一個察覺異樣的學生已經找到了根源,他抬頭望天,陰雲密布,傾盆大雨,雷聲隆隆,時而有閃電劃過雲層,塔內白光頻閃哢嚓作響,就跟頭上裝了台開了閃光燈的照相機似的。幾個六年級麵麵相覷,發現對方的臉特悲慘世界,一會兒黑一會兒白。


    “這是哪個寢室的主意?外麵下雪,裏麵下雨?”


    雖然有家養小精靈負責掃帚衛生,還是有針對學生的值日表,每個寢室一個星期,主要負責塔內天氣以及協助級長查看晚上的就寢熄燈情況。


    “幸好沒有刮風。”一個六年級貌似挺樂觀。


    結果話音未落,一陣狂風掃來,差點把臉吹歪了。這刮風的尺度把握的特別令人發指,直往臉上唿嘯,像刀子剌似的,臉以下全是安全地帶,至於休息區域的那些板凳沙發小茶幾,一丁點都不受影響。


    “這到底是哪個混蛋弄的?!”幾個六年級師兄抱頭鼠竄,一邊跟武大郎似的彎腰往前蹭,一邊在嘴裏罵罵咧咧。


    讓寢室塔內又是刮風下雨又是電閃雷鳴的斯圖魯鬆室長這會兒一點都不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正樂嗬嗬的擺弄他的行李,在寫字台和床頭櫃前比劃半天,美滋滋的放上通過聖誕節得來的禮物,還把一張特大號的威克多的海報貼在靠窗那邊的牆壁上。


    自娛自樂完了以後,海姆達爾打開房門,隻聽到整個寢室塔鬼哭狼嚎的,正納悶,門邊的肖像畫悄悄告訴他發生了什麽,海姆達爾立馬囧了,抽出魔杖準備改正錯誤,畫像們嚴厲的阻止了他。


    好不容易碰到這麽好玩的事兒,畫像們不願意那麽早讓它結束,還威脅海姆達爾,如果他敢多事,他們就把他這個罪魁禍首捅出去。


    【放心放心,弄不死人,沒看見他們都蹲著走麽。】抽完了開始遞糖果了,【也就是你有這個本事,那些六年級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為了近距離的觀賞,肖像畫全都跑去樓下,擠在一塊兒看熱鬧,不時發出嘲笑聲。


    等肖像畫們全跑光了,海姆達爾默默檢討了一番,然後飛快來到樓下,又飛快朝塔頂放了個魔法,再飛快轉身拉開大門衝了出去。


    從頭到尾看了個究竟的肖像畫們指著大門一副捶胸頓足的樣子。


    塔內頓時風停雨歇——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整個世界安靜的都有些不真實了,被折騰的夠嗆的學生們不由得麵麵相覷,一陣陣的恍惚。


    衝動之下跑出來的海姆達爾慶幸自己沒忘了穿鬥篷,立在原地呆了呆,然後沿著青石小徑朝一、二年級的寢室塔走去。


    進了寢室塔,海姆達爾四下一掃,叫住了一個自打他進門就一直斜眼朝這兒瞄的一年級。


    “您認識我?”這個一年級顛顛兒的跑過來,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認識,你是楚格的朋友。”海姆達爾對他笑了笑,一年級一臉幸福的點點頭。


    海姆達爾見他頭上戴了頂彩色粗毛線編織的帽子,兩鬢處各垂了一個毛球,這個年齡戴這帽子顯得特別可愛。去年年底裏安還曾經抱怨自個兒老了,不適合裝嫩了,不得不從衣櫃裏挑出一批活潑亮麗的帽子寄迴家。記得當初裏安除了鴨舌帽,第二喜歡的就是毛線帽子。


    “楚格來學校了嗎?”海姆達爾問。


    “來了來了,我去叫他。”一年級殷勤的點頭哈腰,轉頭去叫人了。


    正在寢室裏擺闊老爺架勢的楚格一聽海姆達爾來了,急忙放下幾乎快翹到天上去的二郎腿,從座位上跳起來。


    “我的作業放哪兒了?作業!”直撲書桌,在上麵犁地似的搜尋。


    跟他同寢室的室友抱著一盒零食不停的往嘴裏送,看戲似的打量滿寢室亂竄的楚格,來報信的毛線帽子走到他旁邊,捏起一塊軟糖送進嘴裏,聽到楚格嘴裏嘀嘀咕咕,毛線帽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你就知足吧,哪個研究室的室長會像斯圖魯鬆先生那樣上門找人的?我還想我們室長親自來問我功課呢!”毛線帽子加入了飛天掃帚研究室,目前就是個小打雜。


    零食室友一言不發,用粘著糖分的爪子撓了撓肚子,又解開了肚子上的兩粒扣子,感覺鬆快了,埋頭繼續吃。


    “你快點,在下麵等著呢。”毛線帽子走過去跟他一塊兒翻,被楚格一巴掌推開。


    “好了好了,別搗亂。”揣著作業本子朝外跑,倆同學對看一眼,跟了過去。


    海姆達爾聽到叫聲迴頭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楚格,而是跟在楚格後麵饅頭似的小胖墩。小胖墩臉很白淨,眉眼長的不錯,但被厚實的臉龐襯得縮了水。整個人噸位也不小,所以三個人裏顯得特別紮眼。小肚子圓滾滾的往外凸,腰身那一圈的長袍繃的緊緊的,好像稍微一彎腰就能把扣子崩了。


    跟這小胖墩一比,卡羅那就是標準身材。


    “新年好。”海姆達爾站起來對他們說。


    “新年好。”仨一年級異口同聲。


    楚格交出了作業本,海姆達爾接過去翻了翻,楚格緊張的盯著他手裏的動作。


    海姆達爾從裏麵挑出三本遞迴去,“我又不是教授,你把教授布置的迴家作業混在裏麵幹什麽?”


    楚格小臉兒一垮,“您就順便幫我看看唄。”


    “你怎麽不順便多寫點功課?”海姆達爾把他布置下去的筆記本翻開,楚格完全依照他的要求寫了理論知識,後麵沒有硬性要求的擴展練習一道沒寫。


    “我……我看書了……”楚格低頭,鞋底在地麵上搓來搓去。


    “看了什麽?”


    “就是,就是您曾經說過的書……”


    “我曾經說了什麽書?”


    楚格閉上嘴不吭聲了。


    海姆達爾注視他一會兒,然後合上本子,“如果你覺得我多管閑事,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我,我可以……”


    “我不走!您不要趕我走!”楚格慌忙抓住海姆達爾的袖子。


    “……換個法子。”海姆達爾說完笑了起來。“你以為我要趕你走?”


    楚格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我現在對你用的法子是當初班森室長對付我的法子,我就是從死記硬背和一遍又一遍的實踐中摸索過來的,因為當初時間緊迫,看來這個法子用在你身上可能不太合適。”海姆達爾瞄了他一眼。“你背上沒有那麽重的壓力,你也不太能接受單純的背誦。我迴去再想想,你也好好考慮一下,覺得自己對哪些方麵最感興趣,也許我們可以從那些方麵入手。”


    接下來海姆達爾饒有興致的與他們閑聊,楚格和毛線帽子很踴躍,分別顯擺了自己的假期生活,就連昨天晚上吃了什麽都如實稟報。惟獨小胖墩吃個不停,很少講話,但是表情豐富生動,海姆達爾看了有趣,從口袋裏摸出一小包用厚紙袋子包紮的玉米片,塞在小胖墩手裏。


    “口味挺獨特的,你嚐嚐看。”海姆達爾忍不住捏了下他肉唿唿的臉蛋。


    小胖墩的兩隻小圓眼睛眨巴個不停。


    半個小時後,海姆達爾與他們道別,離開寢室塔。毛線帽子察覺到他把楚格的家庭作業一並帶走了,禁不住羨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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