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天禮堂的每一幅外立麵看上去都像噴刷了一層芝士蛋糕上的透明糖漿般閃閃發亮,走到門口的學生不由自主的仰頭打量,新老師生們在熠熠生輝的誘人光澤中眯起了眼睛,也許大家恍惚以為那上麵會出現一顆草莓或者幾片黃桃。


    緊接著,迴神後的大家突然發現一個直至剛才猛然間意識到的問題,校長或許打算幹點什麽,也或許就從他們目睹了草莓其實沒有出現的這一時刻開始。


    四年級以上的孩子們穿過門洞後一臉的若有所思,四年級以下的孩子仍舊懵懵懂懂。


    本屆新生人數隻有六人,雖然沒有打破德校曆史上的最低入學人數的記錄,卡卡洛夫還是很不痛快。他的不痛快有跡可循,據上半年國際巫師聯合會公布的一份關於巫師人口統計數據顯示,近三年巫師人口出生率與三年以前相比上升了九個百分點,其中純血統占了半數以上,然而,德校的入學率卻是逐年下降。


    屬於大環境的現實日益豐滿,屬於德校的現實骨瘦如柴。


    六個,卡卡洛夫老鬱悶的,有個叫耶和華的花了六天時間創造世界,第七天決定給自己放假。難道巫師生孩子也需要安息日?一星期不應該有七個嗎?卡卡洛夫陷入了天馬行空後帶來的自我混亂中。


    他也不想想,近三年出生的孩子怎麽到徳姆斯特朗上學。


    海姆達爾一行人在熟悉或可能熟悉,親密或假裝親密的互道友好的氛圍下穿梭於人頭濟濟的禮堂中,擺脫一群扯著他要某球星簽名的六年級師兄,奮力朝五年級的座位擠去。前方有個本來背對著自己的同學在轉身的那一刻給自己讓道,海姆達爾感激不盡的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這位可是真的熟悉。


    “法利埃!”(ps:不曉得還有幾位筒子記得,這人是裏格二年級時選出來的二位助手中的一人,比裏格高一個年級;還有一人當初是一年級,如今是四年級的師弟。此二人偶爾出來打打醬油。)


    “你好,室長。”法利埃麵帶微笑的握住海姆達爾伸來的手。


    “我打算迎新會結束以後去研究室轉一圈。”海姆達爾興致勃勃的東張西望,“凱恩是不是已經來了?”(ps:凱恩是另一位助手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法利埃隻是聳聳肩,貌似不太熱切。


    迴想到二人當初帶給他的互幫互助,親密無間的印象,海姆達爾的不解顯而易見,法利埃的笑容緩了緩,猶豫了一下,選擇一言不發。


    此時此刻卻由不得他多問,走在他身後的萊昂推推他的肩膀,“快點,校長出來擺臉色了。”


    卡卡洛夫立在掛有徳姆斯特朗盾形徽章旗幟的講台後方,滿臉不耐的掃視著亂哄哄的會場,毫無保留的傳達著對於效率低下的不滿。


    擠在最前方的裏安已經到了五年級的座位區域,伸脖子踮腳招手的時候腦門撞在了懸掛在走道上方的水滴形吊燈——聽說開學前剛掛上去,額頭立刻鼓起個大包。裏安哀嚎著捂住腦門。


    卡羅很想幸災樂禍的大笑三聲,不經意的抬眼往上一掃,繃緊了饅頭臉。水滴形的燈盞如同根根尖銳的冰柱,錐子般朝下的頭讓擠在下方的學生一陣陣膽戰心驚。高個子的同學更是如履薄冰。


    “md!這是誰的主意!”卡羅忍不住抱怨,用力往前推搡。


    海姆達爾也顧不得和法利埃說話了,相互打了個手勢,在卡羅犁地般的帶領下“翻江倒海”的來到了座位旁。


    混亂又持續了將近三分鍾,待所有的同學全部坐下,大家不約而同的吐了口氣。


    與此同時,講台後方的卡卡洛夫已經用腳板擊打地麵一百下不止。


    實際上今天的毫無效率主要源自座位的突然歸攏,原本,學校的迎新會隻籠統的規定按年紀從低到高由前至後的鋪展開去,並不強行規定每一排、每一人都要緊挨著坐。德校連續幾年生源疲乏,學生數量逐年減少,禮堂本就坐不滿,但不知道為什麽,所有學生進場以後都能看到後麵的座位被攔了起來,於是乎,不管年級高低都得往前擠。


    海姆達爾迴頭掃了眼,至少空了一半座位。


    正當大家夥以為校長要開始慷慨陳詞,他卻不慌不忙的說:“家長們可以進場了。”


    學生席上一片嘩然,爭先恐後的迴頭。


    家長們進場可比孩子們有序多了,三三兩兩有條不紊,有些甚至一臉輕鬆愜意的和旁人說著笑話踏進禮堂。他們穿的都很體麵,仿佛來熏陶高雅藝術。


    與剛才的嘈雜混亂形成強烈對比。


    海姆達爾看見了人群中的隆梅爾,和幾個他不認識的男士女士們說著什麽,臉部表情看不出分明的情緒,然後在懸著“錐子”的隱患走道邊友好的握手分別,走向各自的座位。


    隆梅爾坐下時,周圍的家長們或跟他握手,或禮貌的點頭,不管真心與否,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家長們很快就坐,目視前方講台並自覺的保持安靜。


    大概長輩突如其來的到場起到了一定程度的震懾作用,也可能出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現心理,多動症們安靜的連他們自己都開始自我懷疑,愛嚼舌根的也破天荒的三緘其口。


    總之,大家集體進入到“裝”的狀態。


    這個時候,校長也進入狀態了。


    凡是參加過徳姆斯特朗迎新會的德校學生普遍存在一個共識,那就是校長的發言隻聽一次就夠了。身為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有為德校生,當然不能對低年級的師弟們傳達諸如“陳詞濫調”“空泛”“廢話”之類有礙學校形象的概念,所以大家始終堅持一個說法:校長是個記憶力不太好的謹慎人。


    被這個說法忽悠了一整個學年的二年級模糊的發現,校長的開場白貌似在哪裏聽過……


    一年級們正襟危坐——誰都有過的時刻。


    二年級們悄悄迴頭,師兄們的表情在憂鬱與狂躁中達到了微妙的平衡,一種被先驗意向驅使的隱喻——這是某些書看多的文藝小青年的內心獨白。說白了,三年級以上的學生木然的表情下暗藏著一顆渴望澎湃吐糟的心。


    所幸,校長激憤的爆發期有限,因為卡捷寧教授會選擇一個十分恰當的時機,十分恰當的暗示他,應該在十分恰當的時刻進入下一個十分恰當的環節。


    師兄們麻木的神態十分恰當的煥發新生。


    “我在這裏很遺憾的告訴大家,我們的喬納森教授(教黑魔法)決定離開徳姆斯特朗,教授認為自己的精力有限,無法繼續勝任這份工作。”卡卡洛夫的臉上適時流露出一絲無奈,下一秒話鋒一轉,眼神兒豁然一亮。“我很榮幸的宣布,從本學年開始,將由尼祿·戈爾登教授接替喬納森教授,擔任我們徳姆斯特朗的黑魔法教授!”


    連接前方高台的一側角門開啟,一身墨灰色巫師袍滿頭華發的尼祿·戈爾登在卡卡洛夫誇張的拍手聲中麵無表情的登台亮相。


    突如其來的寂靜籠罩下來,整個禮堂約有一分鍾極富戲劇性的鴉雀無聲,學生和家長都被這一事實弄懵了,隻有極少數知情者鎮定自若——海姆達爾慶幸自己是其中之一。


    喬納森教授辭職的消息不是秘密,接任人選眾說紛紜,德校始終諱莫如深,不予表態。


    家長們張口結舌的瞪著那個與風燭殘年的腦補相去甚遠的白發老者,“他就是戈爾登?”的將信將疑在腦海裏不斷膨脹,折磨著每一位被這個消息轟炸到的家長的神經。


    嗡嗡的議論聲首先自學生席爆發,一些孩子對校長神氣活現的介紹方法感到不解,不是所有學生都“識貨”。


    卡卡洛夫慷慨的讓出講台,戈爾登教授站到講台後。


    他隻說了一句話。


    “我會好好調.教你們的。”陳述句,不帶任何情緒爆發,平靜的仿佛在宣告一個他已經預見到的無須懷疑的事實。


    迴音在禮堂上空嫋嫋迴蕩。


    禮堂又一次陷入寂靜。


    戈爾登說完轉身離去,把所有的一切丟在身後,步履輕巧,不失威嚴。


    卡卡洛夫率先迴神,這一次再不用卡捷寧教授提醒,十分恰當的進入到下一個環節。


    迎新會後五年級被留下,五年級學生們的家長也一並被留下,全體五年級隱隱感到有什麽事即將從他們這一屆發生變化。


    大家惴惴不安的等待著答案的揭曉。


    “就業諮詢。”卡卡洛夫放棄了講台,來到五年級席位的前幾排。身體前傾,兩隻手撐在座位旁的扶手上,舉目望著他們。這樣的動作從心理上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很多學生不禁屏住唿吸。


    “徳姆斯特朗的就業諮詢日期將提早至五年級,就從你們這一屆開始。”校長說。


    絕大多數五年級的孩子麵麵相覷,似乎有些無所適從。


    徳姆斯特朗的就業諮詢按慣例於七年級上半學年的第一周周末舉行,學生們到時候要做的就是確認自己的工作意向,然後找每一位授課老師談談心裏話,接受課業方麵的指導。學校會安排多場已畢業的校友迴校開講座,談談社會,談談工作經驗,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與此同時,學生們還可以根據學校為他們挑選的可信賴的工作單位的宣傳冊子進一步明確自己未來的方向。


    然後向學校遞交第一份意向說明——這份意向可以遞交三次,以最後一次的意向為準,期間允許你有兩次改主意的機會。接下來的輔導課根據最後這份意向來規劃學習。


    上半學年結束前一周周末,學校會聯絡部分工作單位負責招聘的巫師到木棉古鎮開辦諮詢會,有這方麵意向的學生可以前往諮詢了解。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七年級的事情,離現在的他們還有近兩學年的距離。若打個比方,如今新一代五年級們的不知所措類似於原本暗喜還有一年時間可以逍遙的高一學生突然被通知他們今年就要參加高考時的那種震驚和茫然。


    大多數孩子根本沒想過未來的出路,或者說他們還來不及去想。


    孩子們頻頻迴頭,那一雙雙可憐兮兮的小鹿似的眼神兒,讓家長們的心都揪起來了。


    也就是說家長們開始起鎮靜作用了,不管怎麽樣,在做校長方麵,卡卡洛夫還是比較合格的。


    隆梅爾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胳膊支住下顎,目光朝下一掃,理所當然的沒有接到來自兒子的任何暗示。兒子倒是有迴過頭,一開始就迴過了,不過丟來的眼神兒卻是“我知道我要幹什麽,您放心吧!”諸如此類的從容到讓爸爸咬牙切齒的暗示。


    隆梅爾情不自禁的咬緊了後槽牙。


    左手邊的一位母親從剛才開始起就和眼睛長在腦袋後麵的滿麵愁苦的兒子含情脈脈的對視,不斷用粉色繡花蕾絲手絹擦拭眼睛,拉著隆梅爾——也許因為主席先生是唯一一個不怎麽忙碌的人——顛三倒四、滔滔不絕的訴說她的兒子是多麽的聽話可人和敏感脆弱。


    隆梅爾一臉平靜的腦補把她的手絹塞進她的嘴巴裏,再用力合上她的下巴頦,以堵住那一段段像被什麽東西掐住喉嚨的斷斷續續卻又抑揚頓挫的尖利哽咽聲。


    隆梅爾的心情在一次次用心險惡的腦補中獲得升華。


    曾經有那麽一瞬,斯圖魯鬆主席懷疑自己身處大戰後方的醫院,被生離死別的悲壯場麵所包圍。


    說實話,隆梅爾不知道該怎麽讓這位多愁善感的母親閉上嘴巴,她的心情他多少能夠理解。


    然而可恨的是早已眉來眼去完了的他的裏格都不知道再往後看看,拋幾個眼神兒,解救爸爸於“危難”之中。


    卡羅和萊昂表現的都很平靜,就和海姆達爾一樣的平靜。他們倆早有目標,一個打算往新聞媒體方向努力;另一位要迴家繼承家業,諮不諮詢影響不大。


    隻有裏安和周圍的很多同學一樣,麵色偏於小蒼白,那是一種對於未來方向的束手無措。


    “大家不要急。”卡卡洛夫安慰惶惶不安的學生。“不是讓你們現在就做選擇,你們有一整個學年的時間考慮,期間,學校會安排各種校友講座,木棉古鎮上也會安排諮詢會,拿不定主意的同學可以多參加幾次講座和諮詢會。最後一次就業意向表的遞交時間是本學年最後一個星期的周末。六年級開始,你們的課程將變動為根據各自的就業情況自行選修。”


    雖然沒有徹底消除心底的不安,卡卡洛夫的話還是起到一定的安撫作用。


    小蒼白下去了一片。


    “霍格沃茨就是五年級舉辦諮詢會。”卡羅突然說。


    於是乎,大家夥都明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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