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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華夏文明的悲歌


    大宋靖康元年(1126年)閏十一月九日深夜,北宋首都,“東京”汴梁(即開封)。最新最快更新


    紛紛揚揚的彌天風雪之中,這座擁有百萬人口的偉大城市,正處於一片淒慘的烽火兵戈之中。


    籠罩在夜色下的汴京城,家家熄燈閉戶。曾經燈火璀璨如銀河倒墜的州橋夜市,歌舞之聲通宵達旦的樊樓,盡皆隱沒在黑暗之中。唯有城牆上的火光,映照得四下裏樹影婆娑,投在死氣沉沉的屋宇之上。


    除了偶爾可見的巡夜士卒之外,這座曾經燈火輝煌的東方大都會,此時卻寂靜得有如死城。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北方宿敵遼國滅亡,燕雲故地光複的區區兩年之後,這個物華天寶、繁榮富饒的錦繡大宋,居然也步上了舊敵遼國的後塵,眨眼間就落到了這等版圖破碎、國都危殆的地步!


    而這一切的發生,都源於十多年前的白山黑水之間,一個默默無聞的邊陲蠻荒小部落。


    公元1年春,女真酋長完顏阿骨打不堪忍受契丹朝廷的壓迫,起兵反遼,屢次擊破契丹官軍。


    公元1115年,遼國天祚帝傾盡舉國之兵,親征女真叛軍。孰料在護步答崗一役之中,契丹人全軍瓦解,橫屍百裏,天祚帝倉皇出奔,輾轉逃亡,各地部族紛紛背叛,遼國東部疆土遂糜爛不可收拾。


    眼看著這麽一支狂飆突進的新生力量崛起於海東,將宿敵遼國打得支離破碎,大宋朝廷上下不由得彈冠相慶,以為能夠趁機聯絡女真,南北夾擊契丹人,從而實現光複燕雲十六州的夙願。


    不久之後,宋金兩國簽署海上之盟,約定金軍西征,宋軍北伐,一起瓜分遼國。


    然而,金軍的攻勢雖然銳利無匹,先後攻克遼國上京、中京等地。宋軍的北伐卻是極不給力,主帥童貫運籌無方、指揮荒誕,各部將領也是矛盾重重,前後兩次被遼人的殘兵敗將輕易擊破,宋朝好不容易集結的一點精兵強將盡數覆沒。最後還是金軍搶先一步叩關南下,攻入燕京,讓宋朝的北伐徹底成了笑話。


    為了掩飾軍事上的慘烈失敗,宋朝不得不硬著頭皮派遣使者進行交涉,花費了一大筆錢幣布帛,從金軍手中贖買了燕京城,這才總算是在名義上收複了燕雲之地,沒有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是,就在打腫臉充胖子的宋徽宗,於汴梁南郊舉行祭天大典,向祖宗誇耀直接自己光複燕雲故地的“赫赫武功”之際,卻不知自己馬上就要淪為了女真鐵騎的下一個獵物。


    公元1125年春,遼國末代君主天祚帝在應州被金兵俘虜,遼國正式滅亡。然而,大宋君臣還來不及慶賀宿敵的覆沒,就驚駭地發現女真人在消滅遼朝之後,竟然立即馬不停蹄地又把侵掠目標轉向了宋朝!


    公元1125年十月,金國從東西兩路發兵南侵。西路軍由完顏宗翰(粘罕)率領,進取太原。東路軍由完顏宗望(斡離不)率領進取燕京。兩路金兵計劃在宋朝的國都東京汴梁會合,從而一舉滅宋!


    宗翰的西路軍開局不順,雖然一路直抵太原城下,但張孝純和王稟率眾堅守的太原城,卻成了金人眼中的攔路虎,一連數月時間難以攻拔。而宗望的東路軍卻是勢如破竹——宗望剛到燕京,宋朝守將就立即倒戈投降。金兵趁機長驅南下,掃蕩河北,數十萬宋軍在數萬女真軍兵進攻之下,不是望風而降就是一觸即潰。金軍在節節勝利之中,以驚人的速度向東京汴梁大踏步挺進。懦弱的徽宗皇帝聞訊驚慌失措,甚至想要棄國南逃。但大多數朝臣卻竭力反對逃跑,主張任用有威望的官員,堅持固守。


    就在這烽火連天的一片混亂之中,徽宗將皇位傳給太子,自己則退居二線。十二月,太子趙桓(欽宗)即位,改明年年號為靖康。徽宗退位,號曰“教主道君皇帝”,稱“太上皇”,離京逃往江南。


    此時,因為權力交替導致的防務混亂,金軍幾乎未遭抵抗就渡過了黃河。無奈之下,剛剛即位的宋欽宗命令主戰派大臣李綱布置東京城的防守。臨危受命的李綱在京城四壁用“百步法”分兵備禦,每壁用正兵一萬二千人,編馬步軍前後左右中四萬人,每軍八千人,分置將官統領,派前軍守護東水門外的糧倉,後軍守護東門外樊家岡。又裝備各種防守的武器、工具,在四天之內就初步完成了備戰工作。


    這時,完顏宗望的東路軍已到達東京城下,一邊大肆劫掠京郊村鎮,一邊派遣一支金兵用火船數十沿河而下,進攻宣澤門。李綱以敢死士二千人,布列城下,用長鉤搭敵船,投石攻打。又在中流排置杈木,搬運蔡京家中的山石,堵塞門道。此戰,宋軍在水中斬殺金兵百餘人,終於暫時打掉了金兵的囂張氣焰。


    接下來,宋朝各地勤王兵馬陸續來援東京。總計有二十餘萬,其中還有西軍統帥種師道這樣的頂級名將,而汴梁周邊的金兵總計不過六萬,且出征日久,孤懸敵境,已是兵勞師疲。


    宗望見宋軍日眾,汴京難攻,隻得把軍營北撤,不敢輕動。但同樣十分軟弱的欽宗皇帝,卻沒有趁機破敵以立威,反而提出割讓太原、河間、中山三鎮求和,金軍趁勢允和,隨即渡河退去,從汴梁附近撤出。


    ——不管這一仗打得多麽難看,北宋王朝終於熬過了第一次東京保衛戰,贏得了一段喘息的時間。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裏,宋欽宗和他的親信們充分表現出了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糟糕素質,把原本就很慘淡的一把爛牌,進一步打到完全沒法收拾的地步——對內不顧父子人倫,悍然囚禁太上皇,挑起大規模黨爭與文武不和,搞得朝廷上下人心離散;對外則在戰與和之間拿不定主意,一會兒撕毀和約,驅使宋軍反擊;一會兒又派遣使者向金人討饒求和,割地行賄結果是既激怒了女真人,又寒了大宋將士之心,還在一係列堪稱無謀的戰役之中嚴重消耗了宋軍的有生力量,大大削弱了首都的防禦兵力。


    靖康元年八月,金太宗在時隔十個月之後,再次發動大兵進攻宋朝。第二次南征的金軍依然以完顏宗望為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為右副元帥,分東西兩路進兵。九月初,被金兵圍困兩百五十天之久的太原,終於在外援失敗、內無糧草的情況下被金軍攻陷,城中守將或戰死,或自殺,居民十不存一。


    太原失陷之後,宗翰再無後顧之憂,於是分兵占領汾州、晉州、壽陽。而宗望也在井陘擊敗了種師閔和種彥崧指揮的部隊,然後迴師在十月初攻下真定府(今河南安陽),基本摧毀了河北宋軍的抵抗力量。


    眼看著河北、河東戰線徹底崩潰,汴京城門戶洞開,女真人卷土重來,宋朝君臣驚慌失措,趕緊集結了十二萬大軍,交給名將折彥直,讓他把守黃河渡口,企圖以黃河天險拒敵。


    為了跟宗望爭功,完顏宗翰率領少量先頭部隊抵達黃河北岸,看見對岸的宋軍不但有備,而且貌似軍威很盛,擔心貿然渡河折了兵鋒銳氣,於是決定先紮營跟宋軍夾河對峙。鑒於己方兵少,為了防備宋軍偷襲,完顏宗翰又設計虛張聲勢,把軍營中的大鼓都搬運到河岸邊,讓軍士們輪流敲擊,通宵達旦


    誰知僅僅是這一通鼓聲,就嚇得十二萬宋軍肝膽俱裂,“名將”折彥直率先棄軍逃命,十餘萬宋軍在夜裏一哄而散,彼此踐踏而死之人不計其數,還有無數糧草輜重都便宜了追擊而來的金兵。


    一通鼓聲驚破十二萬大軍大宋官兵又一次在史書中留下了一頁後世無法逾越的“輝煌”紀錄。


    十一月下旬,大批金軍未經一戰就突破黃河防線,再次抵達東京汴梁,國都已是萬分危急。其時四方勤王之師不至,京師上下無不震駭,逃往江南、巴蜀者相接於道路。


    ——朝廷裏當政的唐恪、耿南仲幾人卻是一心求和,與掌樞密院事的聶昌沆瀣一氣,居然發軍文阻止各路勤王之兵:按照這些士大夫們的觀點,一是如果各地援軍大至,人吃馬嚼,汴京城沒有辦法供給保障;二來既已決議求和,就應該拿出應有的誠意來,還要置大軍於城外,如此講和就顯得沒有誠心。授人以柄的話,和議之事如何能成?宋朝在危機關頭讓這等迂腐士大夫執掌國政,再不亡國簡直是沒有天理了!


    結果,各地官府之前得知京師軍情緊急,相繼籌集兵馬向汴梁而來。哪知道才走到半道兒,就又接到朝中傳來的令旨——散兵分屯各地,各迴防地待命!於是這些忠臣們大為敗興,紛紛垂頭喪氣而歸。


    直到第二次開封保衛戰前夕,宋欽宗才終於驚駭地發現,汴京城中的禁軍在經曆了這些年的用兵之後,或死或傷或逃亡,或出戌其它地方,此時全城隻剩七萬軍士可用。而外地勤王的兵馬也不見影蹤,可是十多萬金軍卻從河東、河北兩路源源不斷地勝利會師於汴京城下眼看著城破亡國在即,欽宗皇帝這才猛然醒悟,趕緊罷黜一幹主和派奸臣,換了主戰派大臣何栗來當宰相,主持領導第二次開封保衛戰。


    然而,這位狀元郎出身的新宰輔,雖然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但卻並不擅長軍事,而且麵對著眾寡懸殊的兵力對比,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病急亂投醫之下,這位宰相大人和他的一幹親信部下,隻得求助於旁門左道於是,幾位世外高人頓時橫空出世,閃亮登場!


    ——兵部尚書孫傅一日讀感事詩,這是當時流行的一篇據說能進行預言的讖詩(有點像推背圖、燒餅歌),見其中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從中得到靈感,下令大搜全城,在汴梁坊間尋到一個叫劉無忌的市民,又從殿前司龍衛營中尋到一個叫郭京的副都頭(軍職)。聽一些好事者說這個郭京擅長六甲請神之術,能撒豆成兵,孫傅聞言大喜,立即奏稟朝廷,要求委以重任,希望能借他生擒宗翰、宗望。


    此事雖然聽著十分荒謬,可是在金兵圍城那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下,汴梁城中人人都盼著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於是不但皇帝信,宰相信,汴梁市民也多半相信了。而那郭京單看外表也頗有高人之風,說隻要擇日出兵,反手可致太平,定要把金人直趕到陰山方罷。


    於是朝廷上下對郭京的妄言信之不疑,特批數萬錢絹讓郭京自己於城中招兵買馬。而郭京也宣稱要組建一支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的“神兵”,出城迎戰女真人,勢必可以一戰破敵。此例一開,京城中賣藥的、殺豬的等等三教九流相繼粉墨登場,每日盡言兵事,似乎滿城小民各個都有“孔明之明,諸葛之亮”了。


    截止到這裏為止,一切都跟曆史上的軌跡沒有什麽不同。郭京這七千所謂“神兵”的出擊失敗,很快將要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北宋王朝在一幕幕超越常人思維下限的荒誕劇之中轟然坍塌。


    ——令無數漢家男兒為之扼腕的“靖康之恥”,即將在這座繁華錦繡的汴梁城內上演。


    然而,某些不屬於這些時代的家夥,卻在某種莫可名狀的力量之下,悄然頂替了一些人的身份。


    汴梁城中,天清寺,“仙人”郭京的下榻處


    幽暗的油燈下,穿著一身青色道袍的郭京捧著一杯熱茶,盤腿獨坐。身旁的桌案上,擺放著皇帝冊封他為“武略大夫、兗州刺史”的聖旨——這可比打虎英雄武鬆的那個什麽“武都頭”要牛氣得多了。


    然而,這位郭京仙人卻對這份彰顯著無上榮光的聖旨視若無睹,隻是看著自己手上那隻黑色的主神腕表,嘴裏不住地歎息,“真是見鬼,這下可怎麽辦?我該拿什麽去忽悠皇帝?又該如何去抵禦金人?”


    ——看到這裏,想必大家都明白了,這位被大宋朝廷視為救星的郭京郭大仙人,其實早已被換了人。


    現在的郭大仙人,已經不再是北宋禁軍的郭京副都頭,而是二十一世紀同名同姓的郭京政委。


    但問題是,此時的郭京仙人,或者說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郭京政委,自從一覺醒來之後,除了發現自己不僅穿越了千年光陰,還換了身份之外,緊接著又發現了更多的不可思議之處:


    “唉,這就是所謂的‘穿越‘嗎?但這個腕表又是怎麽迴事?還有腦海裏湧現出的那段訊息無限恐怖見鬼!那些資深者在哪裏?而這一次的任務又是什麽?我到底是在哪個團隊裏?”


    郭政委歎了口氣,一臉糾結地嘀咕著,隻感覺自己的腦仁一陣陣地發疼。


    他已經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裏,重新清醒過來大半天了,卻對自己眼下的處境感到十分困惑。


    ——手上多了一隻奇怪的腕表,頭腦中多了許許多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突然能夠聽懂宋朝人的言語這讓他以為自己是被投入了某個恐怖的角鬥場,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死亡搏殺、陰謀詭計


    可問題是,當郭政委終於融合了神棍郭京的記憶,在這個遙遠的時空中醒來之後,卻沒有發現那些理應存在的資深者,也沒有發現任何其它新人的痕跡,而手上的腕表也沒有給出任何任務,甚至就連他有意無意泄露出的一些有關“主神”的情報,也沒有引起任何的係統懲罰但同樣也沒有被宋朝人聽懂。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然後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臂。在那裏,代表主神空間的手表依然存在,但手表的屏幕上卻沒有任何內容,甚至連最基本的時間也沒有顯示。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是那個什麽“主神”抽風了?還是說我的身上發生了什麽特殊情況?


    莫非,由於某種特殊原因,這已經變成了一次“普通”的穿越?!


    但即便隻是“普通”地穿越到北宋末年的第二次開封保衛戰之中,也已經夠讓人感到頭大如鬥了。


    ——殘暴的遼東蠻族,即將把汴梁的百年繁華碾碎成泥,而無論是換殼之前的郭京神棍,還是換殼之後的郭京政委,都沒有阻止這場慘劇發生的神通更別提他還是一位堅定信仰著無神論的布爾什維克!


    讓政委去請神做法,豈不是跟讓天主教神父到清真寺裏去主持祈禱一樣荒謬麽?


    偏偏就在他穿越過來之前,郭京的“前身”已經向皇帝拍胸脯打了包票,胡說什麽天降神人助佑大宋,不但汴梁城可保無虞,而且還要率神兵追殺金人直至陰山,活捉金軍兩位統帥。


    朝廷甚至公開發旨,讓城中木匠趕製木籠囚車,準備裝這些來犯之敵。


    ——宋人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們未雨綢繆的前瞻性:將戰俘繩捆索綁去遊街示眾的效果,估計遠不如裝在囚車之中,這樣也好震懾四夷,讓他們知道和大宋為敵的後果!


    盡管此時的戰場境況,卻恰恰是大宋朝廷被金兵團團圍困在已成囚籠的汴梁城中!


    “金兵圍城,無路可逃唉,這次穿越難道就是為了要我死嗎?”郭政委鬱悶地嘀咕說。


    “不要這麽沮喪嘛,這位新人同誌!我們現在不是來幫你想辦法了嗎?誒誒?郭教授?!”


    聽到從房間陰影中傳來的聲音,郭政委愕然轉身,然後更加驚異地看到了一位穿著休閑裝的男青年,模樣似乎有點眼熟。還有一位穿著汗衫短褲的小學生,以及一隻一隻藍瑩瑩圓滾滾的機器貓?!!


    於是,伴隨著“啪!”的一聲,仿佛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從郭京同誌的腦海中響起。


    霎時間,郭政委感覺自己頭腦中的世界觀,又再一次轟然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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