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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艮嶽


    對於曆史悠久的汴梁古城來說,“艮嶽”這座占地廣闊的皇家園林,還是一個年頭很短的新玩意兒。


    後世很多人或許不知道艮嶽是什麽東西,但隻要看過水滸傳,就應該記得裏麵的花石綱。


    這是一個不詳的名字,因為很多人把它與北宋的滅亡聯係在一起——相傳宋徽宗即位之初,未有子嗣,有道士進言:“京城東北隅,地協堪輿,倘形勢加以少高,當有多男之祥。”


    按照字麵上的說法,這事兒原本隻要蓋一座寶塔或假山就行了,可好大喜功的宋徽宗卻硬是要大操大辦,於是就一發而不可收——因為汴梁附近平原千裏,無崇山峻嶺,少湍流水泊,而徽宗認為帝王或神靈皆非形勝不居,所以對艮嶽的景觀設置極為重視。取天下瑰奇特異之靈石,移南方豔美珍奇之花木,設雕闌曲檻,葺亭台樓閣,日積月累,曆十數年時間,把艮嶽建成了有史以來最為優美的遊娛苑囿。


    這座皇家園林位於汴梁的景龍門內以東,封丘門(安遠門)內以西,東華門內以北,景龍江以南,周長約6裏,麵積約為750畝。它以浙江的鳳凰山為藍本建造,人工堆土疊山,把詩情畫意移入園林,以典型、概括的山水創作為主題,采用了苑中疊石、掇山的技巧,乃是中國園林史上的一大裏程碑。為了追求仙家風韻,又在園內主山萬歲山(艮山)設數十個大洞,洞中藏雄黃和盧甘石,雄黃據說可以驅避蛇蟲,盧甘石則能發散陰氣、聚集雲霧,使空氣濛鬱如深山幽穀。


    如果僅僅是這樣,以北宋的財力倒也還能支撐。問題是,這宋徽宗愣是要用太湖石在艮嶽之中積疊成的各式各樣的人造山。這些太湖石都是從千裏之外的江南給運送到開封的……可想而知,這其中要耗費掉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此外還有許多奇花異草也是取自南方民間,宋徽宗為此設立在蘇州增設應奉局,專門在江浙一帶為皇帝搜羅珍奇物品與奇花異石,大興“花石綱”(往汴京運送花石的船隻,每十船為一綱)……所謂玩物喪誌之典型,莫過於此。


    起初,蘇州應奉局通過“花石綱”進貢的花石品種並不多,數量也有限。但藝術家皇帝宋徽宗趙佶的審美眼光可是相當高的,石頭一定要是玲瓏剔透的太湖石,還要有無數的奇花異草來點綴,這樣不必出皇宮,就可以享受夢幻般的江南風情。為此,這位藝術家皇帝不惜對出色花石的進貢者加官晉爵,恩寵有加。


    於是,這些荒誕的旨意就化為一道道無聲的號令,迅速演變成舉國為之騷動。


    ——有一本書曾經上說過,美國鐵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麵,都橫臥著一個愛爾蘭工人的屍首。我們同樣也有理由相信,每一塊建造艮嶽的石頭上麵,都記載著一段宋朝人民的血淚故事。


    為了搜尋出奇製勝的花石,各地官吏都人模狗樣的帶著士兵到處亂竄,高山深穀急流險灘也無法阻擋大家為皇帝效力的無限熱情;無論深宅大院還是草門棚戶,隻要有一石一木稍堪玩味,自有官員上門,做上皇家記號,這玩意兒立刻就身價百倍成了禦用之物,主人必須妥善保護;稍有不慎,就將被以大不敬的罪名治之。等到發運時,一般都要拆牆毀屋,恭恭敬敬地將這東西請出去。被征花石的人家,往往被鬧得傾家蕩產,有的人家賣兒賣女,到處逃難——史書中隻是記載說,“為此傾家蕩產者不計其數”,沒有說明為什麽會使人傾家蕩產。其實很簡單:奧妙就在“禦用之物”和“大不敬”的罪名上。這種罪名屬於“十大惡”之罪,攤上了它是要死人的。若是識時務,花點“小錢”破財免災,你好我好大家過年!不識時務的話,官員們一皺眉頭就能讓你家破人亡,說你不敬,敬也不敬。當真是無往而不利呀!


    進貢的太湖石個頭都不小,不夠大就不足以展現地方官員對徽宗皇帝的無比敬仰。其中在宣和五年,為運載一具高數丈的山石,甚至動用了上千人,鑿河斷橋,毀堰拆閘,數月的時間才運到汴京。還有的石頭更是連上千人都抬不動,大到必須拆毀汴京的城門才能運進去,簡直和特洛伊木馬有的一拚!


    以當時的條件,運輸如此龐然大物,必須要使用水運,而且對內河船隻的航行能力也是一大考驗,真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多少船毀人亡的慘劇——可以想象得到,宋徽宗搞花石綱之時,運河上那種帆檣連翩的景象,恐怕與當年隋煬帝楊廣下江南時的豪華龍舟相比毫不遜色,但江南沃土民不聊生,乃至於方臘率眾起事,一唿百應的場麵,也給隋煬帝末年各路反王四起的景象無異了。


    ——北方的金兵,南方的方臘,被史家認為是毀滅了北宋王朝的兩大禍根。


    而誘使方臘之亂爆發的直接導火索,便是這害人無數的花石綱。


    因此,宋徽宗修艮嶽,也跟隋煬帝挖大運河一樣,成為了曆史書上典型的超級敗家子事跡。


    事實上,若論曆史功過,宋徽宗恐怕還不如隋煬帝——開鑿大運河雖然勞民傷財,但好歹功在千秋,之後的曆朝曆代都要靠運河來連接南北交通;可修築艮嶽,又何曾對國計民生有過半點裨益?


    所以,在郭京郭大仙人提出要求之後,剛剛成了超人的宋欽宗,就很爽快地寫下聖旨,把整個艮嶽都批給他隨意折騰——反正隻要金兵破城,這座園子一樣會成為韃子的牧馬場,如果郭大仙人能夠讓朝廷轉危為安,那麽他想要園子裏的什麽東西,就自己去拿好了。


    ※※※※※※※※※※※※※※※※※※※


    雖然在後世遊覽過西湖勝景,參觀過蘇州園林和北京頤和園,還從風景旅遊片裏看過泰姬陵和凡爾賽宮,但是當第一次踏進艮嶽之時,王秋依舊被這座北宋皇家園林的雅致和秀美,給深深地震撼了。


    ——建築則亭台樓閣,齋館廳堂;山嶺則岡阜洞穴,岩崖峭壁;泉池則川峽溪泉,洲諸瀑布。更有喬木茂草,走獸飛禽,其勝概難以盡述。來到苑中,四向環顧,若在重山大壑幽穀深岩之底,而不知東京汴梁原是開闊平夷之地,遂忘塵俗之繽紛,飄然有淩雲之誌……深陷在那神仙般的快樂之中不願自拔。


    與之相比,曹雪芹筆下《紅樓夢》的那座貌似美輪美奐的大觀園,就顯得過於狹小和匠氣了。


    很遺憾的是,他此行不是來參觀和遊覽中國古典園林的秀美風光,而是來焚琴煮鶴,拆園子搜羅財物給哆啦a夢還債……誒誒誒,怎麽感覺有點像是火燒圓明園的英法聯軍強盜?


    事實上,在第二次東京汴梁保衛戰爆發之後,眼下的艮嶽已經遭到了嚴重的損毀——圍城之中,屯糧有限,不容浪費。而且守城作戰所需的石彈檑木也必須就地籌措。為此,無計可施的宋欽宗趙桓隻得下令從艮嶽就地取材,把飼養的山禽水鳥和梅花鹿全部殺死以充軍糧,順便節省飼料。同時把那些花費巨萬才從江南運來的太湖石運到城頭,打磨成石彈投擲到金人頭上……由於眼下天寒地凍,柴碳匱乏,守城將士甚至已經在艮嶽拆屋伐木,把那些上好的珍稀木材劈成碎塊,無比浪費地丟進火堆裏燒了取暖!


    看著一根根上好的紅木和黃花梨被燒得焦黑,王秋和郭京等穿越者都忍不住大罵起了這些禁軍赤佬們暴斂天物……接下來,他們把這些撿便宜的禁軍士兵統統趕開,自己霸占了園子裏剩下的殿宇樓閣,利用哆啦a夢的各種未來工程道具大拆特拆,將一處處名勝景點以驚人的速度夷為平地,搜羅起裏麵的雕花窗框、房梁立柱、茶幾桌案、玉石字畫、藝術珍寶,然後一股腦兒地往哆啦a夢的自動典當機裏丟……


    很顯然,哆啦a夢他們“奉旨拆遷”的速度,可要比那些撿零碎的禁軍官兵快得多了。


    但有些遺憾的是,他們典當艮嶽財物得來的現金,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


    “……波斯琉璃酒杯……才隻有九百日元?唉,也對,未來的玻璃就是這麽便宜,而這個琉璃酒杯看著還很新,似乎也不是什麽有年頭的古董……官窯蓮花盆,兩萬日元……雕版書籍,三千日元……絲綢香囊,一千日元……宋徽宗趙佶和蔡京的親筆字帖,一萬日元……自動典當機似乎把它當成贗品了……”


    看著一大堆零碎被丟進自動典當機,但從裏麵拿出來的日元鈔票卻寥寥可數,王秋不由得深感泄氣。


    ——古董之所以成為古董,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因為承受了歲月的流轉、曆史的積澱。而眼下宋朝出產的著名“土特產”,上到宋徽宗的親筆字畫,下到官窯新出爐的瓷器,無論再怎麽美輪美奐、巧奪天工,在沒有經過時間洗禮的情況下,都根本不可能成為古董……除非能找到更早時代的寶物……


    如果是對付現代時空的當鋪,哆啦a夢還可以用時間包袱皮來造假——這隻藍胖子連雨傘化石這麽奇葩的坑爹玩意兒都做過——但對待同樣是未來神奇道具的自動典當機,這種投機取巧的辦法就行不通了。


    而且,典當這門行業,無論在什麽年代都是對客戶壓價壓得非常黑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當然,作為宋徽宗傾盡天下之力而興建的皇家園林,能值大價錢的東西也是有不少的,比如說那些興建大殿和打造家具的高級木料,從紫檀木、黃花梨、紅木到金絲楠木,都應有盡有。每噸木料的價錢都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民幣。也就是從幾百萬到數千萬日元……尤其是名貴的海南黃花梨,在二十一世紀雖然還談不上近乎絕跡,但能夠達到成材標準的卻已是很稀有了。新中國建立之後不久就已經禁止民間進行采伐,隻有小根的木材可以作為藥材來經營,這樣一來,自然就顯得十分稀缺,甚至偶爾會有價無市。


    除此之外,王秋他們還在艮嶽苑內最奢華的幾處亭台樓閣之中,找到了一批更加昂貴的沉香木。這玩意兒在古代就已經珍稀得幾乎沒辦法用來當木料,而是隻能做為藥材和裝飾品材料來用。


    早在秦漢時期,王公貴族就已經開始焚燒沉香木來熏衣上朝。到了北宋時期,那些奢侈無度的士大夫們為了追求精神生活的極致,倡導了四大閑事,即品香、鬥茶、侍花和掛畫,這種結合了財富和教養的文化生活方式,大大刺激了宋朝人對沉香木的消費需求。由於四大閑事的效仿者甚多,優質沉香木稀缺難覓,當時便有“一兩沉香,一兩黃金”和“占城沉香,一片萬金”之傳說。等到了明代,則變成了“一寸沉香一寸金”……要知道,黃金的單位體積重量可比沉香木重得多了,同樣體積的黃金和沉香木,重量可是天差地別,可見這玩意兒有多麽的名貴。若不是在北宋的皇家園林裏,根本別想找出那麽多沉香木來!


    ——玩過《信長之野望》等日本戰國遊戲的人或許知道,日本京都東大寺有一件珍寶,號稱天下第一名香的“蘭奢侍”,隻有足利義滿、織田信長和明治天皇這樣的絕代梟雄,才能從上麵切一點下來享用,其貴重程度簡直不亞於中國古代的九鼎……但說穿了,這所謂“蘭奢侍”,也不過是一塊上等的沉香木而已。


    由此可見,沉香木在這種頂級奢侈品,在古代的東亞就已是價值連城,在現代更是到了千金難求的程度。以至於王秋同學硬是沒能忍住發財的誘惑,往自己的隨身空間內偷偷藏了幾塊沉香木進去。


    倒是郭京政委表現得很有節操,麵對這麽多琳琅滿目的精美古董,愣是一件都沒亂拿。


    當然,縱使是艮嶽這樣的皇家園林,除了幾處最輝煌的殿宇之外,也不可能處處都用黃花梨和金絲楠木來蓋房子。但即使是那些次要建築裏麵使用的,價錢較為便宜的銀杏木、桐木、柚木、鬆木和橡木,由於數量很多的緣故,在把它們拆卸下來,塞進哆啦a夢的自動典當機之後,換到的款子數目也很可觀。


    王秋等人從艮嶽裏麵搜刮出來的值錢東西,不僅有各式名貴木料,還有一些在北宋時期尚還不甚珍貴,但在後世已是價比美玉的田黃石與雞血石——由於是禦用之物,這些開采自福建的田黃石,幾乎都是最上等的田黃凍,號稱是全石通體明透,似凝固的蜂蜜,潤澤無比。更有一塊色如橘皮、鮮豔通明,其質細嫩凝潤,微透明,肌理隱含蘿卜紋的“橘皮紅田”,堪稱是極品中的極品……而那些雞血石也是色澤嫣紅,紋路華美,但對於哆啦a夢來說卻隻有一個意義——丟進自動典當機之後,出來的錢比較多!


    哎,誰讓他們就是一幫基本不通風雅的粗俗小市民呢?!


    此外,王秋他們還找出了一些宮廷貢品的端硯和宣紙,以及若幹上等筆墨,在塞進自動典當機之後也能換到一些錢。最後,這園林之中,原本放養了數千頭梅花鹿。眼下雖然鹿肉早已被禁軍們用大鍋燉了犒勞五髒廟,但鹿角和鹿皮還留著,多多少少也能典當出一點款子來。


    除了上述這些雜七雜八的值錢玩意兒之外,更加惹眼的金銀器皿和珍珠寶石卻是基本難尋,不過王秋他們已經感到比較滿意了——要知道,此時皇帝撥給他們的艮嶽,並非一座完好無損、遍地珍玩的皇家園林,而是一處已經被人洗劫過一遍的“犯罪現場”。由於搜刮者的眼力問題,艮嶽禦苑中剩下的好東西固然還有不少,但多半是那些不易搬動和變現的粗笨家什,至於那些最惹眼的金銀錢幣、西域寶石、財帛首飾,卻是早已被捷足先登的家夥摸走,眼下基本找不到了。


    事實上,就連護國真人郭京郭大仙人獨占艮嶽,禁止士兵前來伐木拆屋,用於燒火兼揀寶的霸道行徑,都已經激起了眾怒——宋朝的很多事情,一向是作死無極限。就如同在金兵圍城之際,城內的權貴豪門還在忙著囤積居奇、哄抬糧價,卻渾然不知自己馬上將要被金人抄家為奴一樣。汴梁禁軍的不少貪婪之輩,也依舊把艮嶽視為自己的發財寶地,雖然已經被人搜刮了好幾遍,但應該還剩下不少油水……如今卻被一個什麽護國真人整個兒奪了去,不許旁人繼續分潤,斷了大家撈外快的財路……這種事怎麽能成?


    如果不是郭京郭大真人之前已經在東水門上露了幾手神通,先是把鵝毛大雪變成萬裏晴日,又以嘴炮(聲音凝固劑)大破金兵,很是震懾住了一些心懷鬼胎之輩,眼下隻怕已經有人打上門來了!


    既然武的不行,那麽就來文的……因此,京師的守軍主將張叔夜,很快就在某些同僚和部下們鼓噪和煽動之下,硬著頭皮前來找郭京這位仙人“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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