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知道,今天自己的身份算是徹底暴露了,也就是說,今天是決定他整個命運的時刻,或許死,或許一無所有,又或許是李澤默認了他,讓他繼續呆在李家。反正無論是那種結果,對李澤來說,都是疼失愛子,無論李澤做什麽決定,李毅都無怨無悔。


    雖然兩人的對視僅僅是幾秒,但兩人的心思都已經是轉變了好幾迴,最後,李澤歎息一聲,轉過身去揮手示意李毅離開:“罷了,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你以後是留在府上也好,離開這裏也罷,我都不會再過問你的事情。”


    好吧,被放養了!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吧,對於李毅,終於可以脫離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這個結果是好的。


    深深唿吸一下,向李澤拱手作禮:“多謝!”說完就拉起小娟轉身出門,留下一頭霧水的楊易和心事複雜的李澤在書房中。


    ……


    剛跑到書院的花園旁,李毅瞬間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了一樣,一屁股就坐在地下大口喘氣,麵色煞白,整個後背已經濕了一片。


    沒辦法,李澤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加上謀士之間的氣勢對碰,那種無形的戰爭更是摧人心力。李毅畢竟實來自後世的普通家庭,甚至可以說是貧窮之家,這種和上位者對碰的經曆絕對是缺乏的,剛才能夠頂住壓力已經是很不錯了。


    “少爺!你沒事吧?”小娟擔心的蹲在李毅身邊,掏出手帕細心地為他擦幹額邊留下的冷汗,自從上次少爺的意外受傷醒過來後,一向都是那麽從容不迫、雲淡風輕,何曾有過今天的情況?剛才父子兩人身上的氣勢她也是有感受到的,即使是旁觀者,也有一份窒息感,可想而知,當時處於氣勢中心的少爺是頂著多麽大的壓力。


    她到現在也想不通,李澤身上有這股氣勢不出奇,但少爺身上透出的鋒芒竟然也如此凜冽。看到少爺如今的樣子,一時間竟有彷徨之感。


    還好,李毅很快就恢複過來,對小娟露出個放心的微笑:“還好啦!死不了!至少以後也不用擔心被自己這個‘老爹’宰了!算是因禍得福吧。走吧,換件衣服出門逛逛。”


    說完就率先站起來,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


    這是李毅第一次逛街,或者說是來到這個時代後的第一次,偌大的燕州城,雖然難比以前帝都的十分之一,但也顯得十分熱鬧繁榮,各色小販的叫賣聲和客人的還價聲,使他有種仿若隔世的感覺。走在大街中的李毅閉眼感受著周圍的一切,仿佛又迴到了本來的世界,為一日三餐而奔波,到市場買棵菜也要“斤斤計較”的日子,雖然知道不可能迴去而有點淡淡的傷感,但這一切熟悉的感覺,還是讓他不其然的勾起淺淺的微笑。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轉身對身邊的小娟說:“從書房出來你就憂思滿麵,有什麽事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走出書房時,雖然自己的狀態不好,但還是發現小娟和平時有點不同的,起初還以為她隻是被驚嚇到了,但一路走來,發現她一直沉默寡言,時不時還眉頭輕皺,與日漸開朗的她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因此李毅能輕易發現其中端兒。


    聽到發問,小娟欲言又止,但看到少爺關切的目光後,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少爺,你剛才說平津會受到袁家的攻擊,是不是真的?”


    平津?李毅馬上就想通其中關係,雖說是兵敗被俘,但畢竟平津是他的家鄉,人總是會對自己的家鄉有著一份特殊感情的,小娟自然也不例外,不願看到自己的家鄉遭受戰亂之苦。但在這亂世之中,李毅也不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除非自己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庇護一方,但目前,他根本沒這個實力。


    “放心吧,雖然有這個可能,但可能性也不大。就算袁軍真的敢來,爹事先料到這點,肯定會有應對之策的。就算真的失守,但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堂堂正正地踏入平津大地的!”雖然是改變不了事實,但說點好話安慰這小丫頭還是可以的。


    “我會帶著你堂堂正正地踏入平津大地”,或者這是一句無心的承諾,但對小娟來說,無疑是溫暖著她的心靈,而這句話在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裏,成了她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當然那是後話了。


    不過還不等小娟迴答,李毅身後就傳來一把婦人的聲音:“哎喲喲!我當是誰這麽大口氣呢,原來是首席謀士之子啊,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居然敢說有人要攻打平津!也難怪平津張郡守家的小姑娘如此擔心!”


    找茬的?!這尖酸的語氣,明眼的人都能聽得出,還真的是想欺他年少無知啊。李毅眼中的怒色一閃即逝,“誰啊?”李毅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轉過身來。


    這個誰看似是正常反應的問發話的人,但小娟看到少爺最後向她使的眼色,有近排李毅常要她幫忙認人的經曆,加上今日誤把舅舅喊叔叔的事情,小娟知道這是問她,於是在他身後的她馬上慌張地行禮:“奴婢見過郡王夫人。”


    能稱郡王夫人的,整個燕州就隻有郡王公孫雄的正妻馮氏。這個李毅還是知道的,但就不知道怎麽就得罪了這人了,難道就是因為說了一句有人打平津主意?女人有時候還真不可理喻,不過由小見大,老婆是這樣的人,老公看來也好不到那裏去,連一句忠言相諫也會發怒責備下屬。李毅在心裏複議著,但反應也不慢,恭恭敬敬地向這尖酸婦人行了個禮:“晚輩見過郡王夫人。”


    君子六藝以前就頗有涉獵,這裏的禮儀文化跟漢朝還是很相似的,加上到這裏後的所見所學,這禮一字自然是不會差,既然對方是老爹上司的老婆,就算是心中再不滿,也不能得罪。縱觀曆史,多少忠臣死在枕邊風之下。


    這一舉動,反而是讓馮氏微微錯愕,這李瑾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禮貌了?李瑾之前是一個出名的紈絝,見人不打招唿都是常事,更不用提那些混賬的事情了。今天難道是天變了?隻是當她見到李毅的目光轉到自己身邊的女兒公孫翎的時候,再結合剛才李毅那句看似承諾的話,心中又是一陣複議,瞬間打上色狼的標簽,“就說這小子怎麽這麽好禮貌,原來小小年紀就如此貪花好色。”本來對他就不喜的馮氏,這下子印象更加是一落千丈了。


    其實李毅還真的是冤枉了馮氏,好歹馮氏也是大戶人家出生,也不是什麽蠻橫不講理的人,隻是以前的李瑾實在是太過紈絝,完全是一個市井流氓的胚子。試問又有誰喜歡?再加上今日自己的丈夫大發雷霆,完全是因為李澤,這番見到,有好麵色才怪。而且以前丈夫還隱約提到,要和李澤聯姻,而聯姻對象就是眼前的李瑾和身邊的小女公孫翎。一想到這點,馮氏簡直就是覺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反正對著李瑾就是厭惡透了。


    不過再怎麽厭惡,人家既然有禮貌地向你行禮了,你作為一個長輩,加之又是郡王夫人,對方又是股肱之臣的兒子,總不能落下太多讓人詬病的話語。當下也放緩語氣,“小瑾,怎麽今天跑出來玩了?你娘親呢?”


    變麵真快。李毅心中又是一陣複議,前一刻自己打量了一眼身邊那個小女孩,就見那馮氏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下一刻就是三月陽光。李毅不得不感慨人的變麵能力,此時此刻,他還真不想和這怪女人多呆,還是溜之大吉比較好“迴稟夫人,晚輩在家中覺得煩悶,特意出來散心,母親有孕在身,應要事事小心,不宜多動,因此沒跟晚輩一起出門。晚輩也不打擾夫人了,這就告退。”


    楊氏有喜?李家主脈人丁不旺,到李毅這裏,已經是五代單傳,而且李家也不知為什麽,主脈的人總是不得長壽,像李澤僅僅是二十歲就已經是父母雙亡,自那時候就繼承李家家主的大任,也因為如此,李澤比起同年的人成就更高,為人更為老練。而李瑾幾乎也是成了繼承李家的希望,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李瑾也太過不爭氣,所有人都認為,李家會在李瑾這一代沒落了。


    而現在,楊氏有喜,似乎就打破了五代單傳,李瑾雖是長子,如果楊氏再誕下兒子,李瑾似乎變得不重要了。李家又有新的希望了。當真盤根錯節的關係,對於馮氏這種大家之人,當然一眼就知,難道李瑾變得懂禮是因為感到自己長子繼承李家的地位不保,從而發奮?她還想了解更多,因為如果可以利用,加上有女兒公孫翎的關係,或許能讓李瑾投靠自己,從而能夠掌握李家,李家一直有個李家秘藏的傳說,或許可以從中獲得!


    但李毅也沒多給她反應時間,直接就拉著小娟離開。馮氏唿之不及,暗暗思量,看來以後要多對這個小子留意點,一套計劃馬上出來。於是吩咐身邊的隨從:“你去盯緊他,看看他都做些什麽。”


    ……


    話說李毅還真的是納悶啊,我都招誰了惹誰了?怎麽今天就這麽黴。剛才開始,就發現有人在跟蹤,或許是對方的跟蹤技術太差,有或許是對方覺得自己是小孩子而掉以輕心,反正,沒走多久就被李毅發現了,而且還知道跟蹤的人是馮氏身邊的隨從。


    任憑李毅怎麽想,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麽讓這個高高在上的郡王夫人可關注的地方。既然想不出,那就隨他吧,反正自己又沒有什麽損失,難不成對方還敢害自己?


    看著漸晚的天色,自己是迴去?還是從此離開李家?雖然說李澤也表示過以後可以住在李家,他也不會再理自己,但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總是有點不好的。但目前的自己,離開李家,好像就真的是什麽都做不到,試問一個6歲小孩,在這戰亂時期,又怎麽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就算是有人招童工,但這年齡也實在太小了。看來自己還是要在李家呆上幾年啊。


    不過自己還是要好好想想出路才行,本來以為可以跟著李澤一起輔助公孫雄的,但現在看來,這公孫雄並非什麽明主啊,自己可不想跟他一路走到黑。


    李毅抬頭,剛好見到一間酒樓,苦笑一下,還是先想想晚餐怎麽解決吧。來到這裏,從來沒體現過古代的酒樓到底是什麽樣子,今天還真想好好體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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